“公子慢走。”
“傻丫头,别人才没那么蠢呢。”说了半天她觉得口渴,招呼左右准备回去。
明霜房内只点了一盏灯,外间睡着小丫头,忙了一晚上,各自疲倦地靠在一起,里间是杏遥和嬷嬷。为ฦ了避免麻烦,他顺手把两人的穴道都点了,将手里的油纸包轻放在桌上。
她还在床上躺着,呼吸平缓。
“哪儿能不要紧ู?破相了可就不好看了……遥遥,去把我的绿玉膏拿来。”
她拿帕子浸了水仔细帮他清理伤口,一面又随意问道:“方แ才怎么不直接告诉明绣东西是我的?你要是提早说,她没准儿就不会动你了。”
“这么เ深的伤口?!要不要我去叫大夫?”
“好好好。”高恕见他血流不止,一时着急,“我这就去拿点伤药来!”
闻言高恕脸上一喜,几乎讶然地看向江城,随后赶紧ู作揖:“小姐肯收留,实在是小人的荣幸。”
殊不料她连住处都安排好了,高恕又惊又喜,眼中闪烁,连声道谢,“此番๘诸多帮忙,小人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机会必结草衔环,倾力相助!”
听到此处,想起上回明霜为ฦ了出门的事和明锦闹得不太愉快,自己也曾因此嘲讽过她,若是为了这点恩怨做出什么幺蛾子来,倒也不是不可能ม。
“诶。”
原想一口气赚一大笔钱,如今半途像是被腰斩了,明霜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不过好在这单生意数目不小,就算只分四成,也绝对够本了。
尽管白露的时候下了场雨,气温却还没降下来。这段时日,明霜也发现江城确实和平常不太一样,虽然没有再来迟或早ຉ退,但形容憔悴,满脸都写着“我有心事”几个字。原本就很安静的一个人,这下子就更加沉默了。
大半夜私自带小姐出门已经项大罪,要是再让她吃坏了身子那就罪无可恕了。
不多时,面碗就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一大份,青菜萝卜外加一个鸡蛋,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她赞了一句“好香”,眉眼一笑,低头就开始吃。
“不用。”
“我们见好就收,你只把价格订着和人家的差不多就行了。”明霜想了想,“这一百两ä里,我拨六十两给你,这个ฐ月你去寻个稳定的成衣铺,最好能长期合作的。他们要什么布就从咱们这儿订做,月初把料é子定下来,月末交货给他们。”
她们俩嫁不嫁人,明霜自然没有闲暇关心,也无心参与其中ณ,熬了几夜把账目清理出来,算了算,请伙计,请机户,买蚕丝,怎么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小姐……您真要使这银子啊?”她犹犹豫豫地翻出钥匙来,望着地上那个匣子,表情很是纠结。
“你在京城住了多久?”
“果然叫你出来是对的,这大街小巷你一定比遥遥熟悉。”她一脸的高兴,“就从这条街起吧,咱们去把京城里所有的布店和绸缎庄都逛一遍!”
发现这个庶妹很好说话,无论什么都可以答应,性子软得能捏出水来,明锦自然大为满意,高高兴兴夸了她几番๘,领ๆ着丫头走了。
明家人看不起她残疾,连出门都当做是丢人。丢谁的人?她自己都还没当回事,她们倒是急匆匆的赶着来给她敲警钟。
江城看了看她,很快垂下眼睑,“小姐有何事?”
她笑得很随意,信手端起桌边的药碗,就那ว么盯着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
冬季天黑得早,明霜在院门边目送宜春郡主。
“这里风大。”江城垂眸看她,“小姐先回房吧。”
明霜注视着前面,语气淡淡的,“都指挥使是个多大的官儿啊?”
他险些没被口水呛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也不在意,漫不经心继续发问,“真不知五年前都出了些什么事。”
“……”
“想不到左侍卫还是你的旧友啊。”
江城哑口无言,迟疑半晌,决定打死装作不知道:“属下……并不认识他,不知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明霜抱着汤婆子捂了一阵,转过头来朝他笑了笑。
进屋,关门,关窗,拉帘子,这个阵势一看就是要审人了,只是杏遥没料到这回明霜连她和姚â嬷嬷也避着,房内只留了江城和她两个人。
孤灯明灭不定,明霜悠悠在桌边品茶,吃了差不多有半盏,才抬起头来道:“你的身份,我要是问你,你肯说么?”
他是个藏得很深的人,言行又谨慎小心,所以她特地屏退左右。饶是如此,明霜却也没有把握他会否和自己摊牌,毕竟这个人,从不肯和人交心啊……
“三衙副都指挥使。”
就在她出神之际,他忽然开了口,垂着眼睑,嗓音略轻,“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三衙掌管禁军,副都指挥也算是军中不小的官职了,五年前么เ……那时他还未及弱冠,年纪轻轻的。不知是不是听他语气有些平静得异样,明霜不自觉心疼起来:“那……后来呢?”
“后来……陆朝弹劾右丞相,想取而代之,父亲曾是朝中ณ参知政事,因为ฦ王丞相上书谏言而得罪了他,一并被发配到西宁州。我也因此受到เ牵连。”他拧着眉,顿了一下,“革职之后就进了安武坊……如左听云所言,目下的确是,戴罪之ใ身。”
既是发配那想必被抄了家,哪怕他官职再高,一旦ຆ定罪那么或杀或卖皆不由己。安武坊鱼龙混杂,他在那种地方แ待过,应该也吃了不少苦吧?
明霜同情地看着他:“那个ฐ姓左ุ的从前和你认识?”
江城嗯了一声,“是我军中之人,曾经违抗军令,我罚过他。”
“真是个小人,虎落平阳被犬欺。”她轻哼,语气像是给他打抱不平。
江城倒愣了一愣,试探性的问道:“小姐……不嫌我是这样的出身么?”
“嫌你作甚么?”明霜觉得奇怪,反而与有荣焉地笑道,“我们家小江还做过大官儿呢,多神气啊!”她伸手过去,轻轻在他脸上捏了捏。
他闻言莫名地松了口气,也随着她微微一笑。
“这么เ说,小婉他们一家的来历,也不寻常么?”
“高先生原是我家中ณ管事,早ຉ些年成了亲就出来自己做生意了。”他回答,“事发那ว段时间里,我也受了他不少照顾ุ。”
“原来是这样……”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受人恩惠,涌ไ泉相报,做得好。”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旁人的。”明霜很是仗义地拍胸脯保证,“这么เ重要的事你都肯告诉我,小姐定会给你保密的。”
江城失笑。若是不信她,他也不会说了。
见他在笑,明霜倒有几分不乐意了,“怎么เ?你不信?来拉钩,骗你我是小狗儿。”
多大的人了,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举动。他无奈一笑,仍将小指递过去,两指一勾,烛光照ั着影子在墙壁上,仿若扣环一般,心心相印。
明府的酒宴一直热闹到戌时才散,前门停满了各色马车。宜春郡主走得早,婢子正准备扶她上去,身后却忽听得有人唤她小名。
宜春郡主停下来张望,黑灯瞎火的,那石狮子旁似乎ๆ站了个人,身形清瘦,长袍飘飘,仿若修竹之风。
她瞧不真切,等走近了才恍然道:“哟,是你啊。”
乔清池温然含笑,弯腰作揖:“参见郡主。”
“得了吧,你我什么关系还来这些虚礼。”宜春郡主摆了摆手,“你家里怎么เ样了?听说陆大人那边没少为难,是真的么?”
他似乎不愿提,含糊了几句过去。
“清池有件事,可能要劳烦郡主帮个小忙。”
“嗯?何事?”
*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明锦出嫁的那些琐碎礼ึ数也已近结束,很快府里又就开始张罗着给明绣寻门好亲事。
过了今年明霜就是二九的年纪,按理说她才应该是考虑婚嫁的那个,然而京城里并无一人前来说媒。前院给明绣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后院的下人们见了明霜却缄口不言,生怕惹她伤心。
好在她看得开,似乎不在意这些,整日里还是窝在自己的小院中忙着绸缎铺的事情。经历了张毅的风波,明霜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再不敢与人合伙了,只安安分分经营那一个店。到เ如今做了大半年的生意,银子也攒得够多了,她一直在看界ศ身巷๕的铺面,想寻个合适的买下来。
立冬过后,不久便是冬至,在汴京人们将这个ฐ节看得同过年一样重要,祭祀先祖,置办新衣,庆贺宾客往来,很是热闹。
和明家人过冬至,明霜觉得难熬又无趣,午饭吃完便借口说身体不适,早早的遁了。有一阵子没有出门,她想趁此去铺子里看看高小婉父女俩,顺便吃顿饺子。
北方的天气干冷干冷的,时常下雨落雪,明霜久居江南,没见过雪,坐在门外观赏,觉得稀奇。
“这大冷天的,您在这儿吹风干嘛啊。”杏遥抱着斗篷出来,赶紧ู给她披上,“等暖和些再去不成么เ?仔细冻病了怎么办?”说完又去吩咐江城,“手炉和汤婆子我一样备了一个放在车上,你可千万让小姐冷着了。”
他点头说好。
“习惯了也没觉得有多冷了。”明霜喝着热气冲她笑,“你真不跟着我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