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凌亦风再一次晚归，却不是因为公事。晚餐时候，良辰给他打电话，无意中ณ听见凌母的声音，这才知道他回家看老人。
上次在餐厅，凌亦风接完电话后的脸色，良辰至今仍能ม记起，她是打从心底里不希望他与他们有矛盾，或者起争执。吵架是件多么无趣而又伤人的事，更何况，是父母和子女之间的争吵？于是，后来良辰也一直不去刻๑意提起什么，主要是不想让凌亦风为难，总觉得一切事物自有水到渠成柳暗花明的一天。
过去在学校里时他们不是没吵过架，或许是格使然，无论是大的争执或是小的口角，最终一律都以冷战收场。而如今，隔了五六年，竟然一点进步都没有。
虽然，这一次并没有发展吵架那么严å重，可事实就是，接下来的两ä天，凌亦风与良辰都没有再碰过面，甚至连电å话都通得极少。
良辰笑笑，将这张没影儿的空头支票收得好好的，其实，心底里对这些并不感冒。公司元老、高职位、高薪水，这些对她的诱惑可能远没有老总想像中ณ的那样大。她只不过是一个无大志的女人，不希冀有多高的成就，或者在哪个领域巾帼力压群雄笑傲四方，钱，够用就好，生活，平淡一点也无妨。尤其是近一段日子，即使心中还有那ว些争强好胜的戾气，也统统被这份难得的温暖平静化得一干二净。
当年学校里最飞扬洒脱的女生如今也要结婚了。
昨天晚上，更确切地说，或许是今天凌晨，当激情达到เ巅峰，他终于顺利进入她的瞬间，他趴在她的颈่边，低低地说了声：“良辰，对不起……”声音模糊。
他们刚ธ刚彼此下了决心，刚刚决定重新า走到เ一起，如此情况之ใ下，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他说任何一句话多过于这一句对不起。
苏母却手掌合握，自顾离开，声音低低的，仿佛说给自己听：“一座坟墓，真是再恰当不过的礼ึ物了……”
这几天之间，只发过一条短信给凌亦风，说了情况，许久都没得到回复，于是良辰便不再与他联系，开始埋头忙于火化的事。她是不敢打电话，不敢听到他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其实心底万分迫切地想要为ฦ自己้找个依靠，可以痛痛快快地将情绪发泄出来，可以不管不顾ุ，放任自己花大把的时间沉浸哀痛之中ณ，随意哭泣流泪。
良辰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想多作打听。包装可爱的礼物还掂在手上，只听见凌昱再度问道：“那ว你们俩……接下来打算怎样？”
其实，并不在乎他打听，只是恐怕，连自己都看不见结局。
当然没有。良辰想，那时候他一向都以球风稳健闻名。
那双眼睛里，除了洞悉一切的了然，剩下的就是安定人心的力量。
同行的除了良辰，还有一个男会计，以及总经办的女秘书。四人鱼贯而入，总算也有点气势，那些早已上桌的人见了他们，目光纷纷投过来。
张局长也呵呵一笑，点头：“在澳大利亚组织学习了一个来月，前两天刚回来。”说完，眼睛一转瞥到เ良辰，笑容更盛，招招手：“苏小姐来了啊！来，坐这边！”
饭厅正对着观景阳台。可惜严严冬日里的这场雨，灰暗晦，天地之间仿佛都蒙上一层并不讨喜的颓๙败之色，毫无景致可言。
良辰将抽纸递过去，不以为ฦ意，“只好等下次，总还是有机会的。”
“……的确没什么更好的理由。”他淡笑，接着凌母的话说道：“我们都还年轻，没必要这么เ早就绑住对方。更何况，我认为就算要订婚或者结婚，她，都会是更好的选择。”
形势突然有了逆转，数道目光齐刷刷跟过来，一时间矛盾的焦点已顺ิ利地由凌亦风那边转移到她的身上。
凌亦风沉默不语，耳边似乎回响起五年前那道遥远而清澈的声音，透过电å话，穿越重洋，字字句句却宛如千百斤重敲在心上：
“……因为，我爱上了别ี人。”
“我也想知道，究竟我的考察期什么เ时候才结束。”叶子星笑了笑：“我可自认一向是满分恋人。”
那天傍晚，公司楼下，凌亦风扣住她手腕时的凌厉气势仿佛还历历在目。那ว双漆黑的眼睛，深沉狂妄，印在脑海ร中几天都挥之不去。
宽阔的通道，米色地砖光滑平整，两对人一步步接近，有一瞬间良辰觉得周围异常安静，唯一剩下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ä下……她有些神经质地默默地数着，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扣紧了叶子星的腰。
与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错身的时候，良辰的眼角余光瞥见他身旁女子裙摆上那簇致的刺๐绣，大团的不知名的花，鲜ຒ亮得刺眼，却不可否认品味一流。
声音是从敞着门的小房间里传出来的，刚ธ从小跑路过也没多看，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下，良辰的第一反应：该不会是小偷吧？
越过门框，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侧对她半弯着腰，额前乌ไ黑的头发垂下来，一半的脸孔被遮住。
这一次，没有停顿ู，凌亦风接得很快：“嗯，就我们俩。”
“交待什么？”黑暗中她微微一愣，而后装傻地笑起来。
良辰早ຉ已说了公寓的位置，可车开到半路，却突然方向一转，朝更加繁华的地段驶去，并很快进入某个地下停车场。
良辰虽有满腹疑问，但无奈在问出口之前就显然已经抵达目的地，只好不多言语地立刻๑跟上。
良辰愣了愣，一只手已经伸到面前，她抬起眼，迎上凌亦风微带笑意的脸，“来吧，我带你。”
事后，凌亦风回忆说：“你那ว时无辜又无聊的表情太可爱，所以我忍不住第一次主动邀一个女生滑冰。”
那里连着一条不长的街，虽然狭窄，但却是z大学生最常光顾的地方。一到เ晚上，路边摊、ktv、小酒家纷纷开始营业，热闹非凡。以前下午放了学，他就常常被良辰拖着穿过大半个ฐ校园来到这里，陪她一家一家吃过去。那时候他还常常感叹，为ฦ什么看上去孤傲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ฐ女孩子，原来竟对吃食如此偏好？
这是回国以来的第几次？
头天晚上的水煮活鱼吃得唐蜜大呼过瘾，可第二天一上班，她又不免苦着脸向良辰展示额头上新า冒出的痘痘。
“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啊？”他看着她，笑得漫不经心，“在男ç朋友面前一点也不注意形象，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生。”
那日在凌亦风办公室外相遇的情景突然再次跃入脑中，良辰不及细想，已经下意识地点了头。
或许，一切只源于直觉。
两个本应该无话可说的女人，时隔多年，终于平静地坐在了一起。
……
一声闷雷，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从天际滚过。
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在一时半刻之后，倾泄而落。
遮天盖地。
接近中午，良辰坐在沙发上，听见门开启的声音，然后是关上的声响。
良辰有些木然，环顾四周，程今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坐了一个多小时后，她终于走了，带走了她漂亮的身影和面孔，带走了身上隐约的香水气息，同时，连带那把美妙动听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了。
可是，良辰陷在过于柔软的沙发里，没有动弹。早在程今到เ来的那一刻，就已๐经带走了一切，声、光、色、味、声……所有的感官，仿佛在一瞬间就统统消失得无踪无迹。
她双手撑在平滑绵厚的坐垫上，只觉得脑袋轰轰作响，吵到เ她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可是，究竟还要思考什么？
程今刚ธ才都说了些什么？
有那么一段时间，突然什么เ都不记得，她拼命想，可是想不起来，只有模糊的只言片语，零零碎碎，甚至一句话都拼凑不成。
又或许，之所以想不起，只是因为ฦ她不愿去想？她以为ฦ自己拼了命去回忆了，可其实并没有。
程今说的那些，就像一颗威力巨大到无法想像的炸弹，只用了最短的时间便把原本平静的一切炸得支离破碎。她说的，全都不像是真的，尽管说话的时候，她自己้也在流泪。
一向明艳嚣张、盛气凌人的程今，竟然也会有颤抖哭泣的时候，抱着自己的手臂，悲伤柔弱得好像小女孩一般，是那样的无助。
尽管她最终擦干眼泪走了，步态一如往常的从容优雅，可是，她落没恳求的语气，却在这不大的空间内不断萦绕，挥之ใ不去。
雨点噼呖啪啦地打在窗台上，清脆ะ有声。
钟表的秒针稳稳跳动，一格一格慢慢走过，时间在静静流失。
良辰不知坐了多久，才恍然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暗灰涩的天空。她双手捏紧ู了拳，突然站起来。也许是起身的动作太猛，身体竟然微微晃了，脚๐下的地板看在眼里也似乎有些歪斜ฒ。
可是，她什么都不管不顾，伸手扶住墙，穿了鞋子，迅速地开门冲了出去。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水，雨点击在上面，溅起细小的水花。她走出去，这才发现没带伞，连钥匙也不在身上。她伸手去口袋，空空如也，手机也落在家里。
她突然有些愣，几乎想不起这么เ急冲冲下了楼来究竟要干嘛ใ。
天地间一片茫然，聚集着水雾，遮蔽了视线。
就这样在门廊前站了许久ื，终于远远地看见一人走过来，撑着伞，身影陌生。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ว人或许看她奇怪，微微侧头望了一眼。硬朗的一张脸，也有一双灿如星子的眼睛。
良辰像是突然醒悟一般，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手机，借我打，好不好？”
或许，她的语气是真的太仓惶，对方几乎不及细想便掏出手机来。
她机械地道了声谢，按键的时候，手指微微发抖。
那十一个ฐ数字，深深地印在脑中ณ，是再如何意识茫然，都不可能ม忘却的。
她听见对方微低的声音，清冽得仿佛飘打在身上的春雨，丝丝沁肌入骨。
她问：“……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