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飞挠挠脖子,点着头说:“是一副墨镜。”
萧牧庭唇角浮ด着笑,邵飞既ຂ忐忑又激动:“是纯黑色的,不,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成熟ງ”的邵飞让人给堵了——戚南绪蹙眉挡在他跟前,左跟右拦,硬是不让他出宿舍。
这一下用了七成力,戚南绪往后退了一步,眉头却皱得更紧ู,打开邵ๅ飞的手,黑着脸道:“你又去找你们队长?”
主角:邵飞,萧牧庭
初春,西南大山里的靶场枪声阵起,反器材重狙的轰鸣在群山间回荡,雨后还有些湿润的土地震颤着,一个个ฐ小型目标被接连摧毁。晴空之ใ下,是一片浓重的硝烟。
而萧牧庭也一直等着他来找自己。
边疆ຆ的天地自有一番不同寻常的辽阔与肃穆,人行其间,渺小得几乎ๆ可以忽略不计。萧牧庭缓步走在前面,邵飞低着头,跟在斜ฒ后方。两人之ใ间只隔了不到เ两步的距离,若在以往,邵ๅ飞老早就大步上前,凑到萧牧庭身边问东问西。
但今天的气氛凝重得多。
萧牧庭等着邵ๅ飞开口,而邵ๅ飞打了一百遍腹稿,仍不知道怎么问才合适。
已经走过一段不短的距离,薄雪上留下两排相隔很近的平行脚印。若不计较脚印的大小,甚至可以判ศ断它们的主人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亲密恋人。
萧牧庭停下来,向后半侧过身,邵飞不知他会突然停下,注意力也没在走路上,埋头继续向前,险些撞到他身上。
平行脚印几乎相交,邵ๅ飞微张开嘴,哑然地看着萧牧庭,1้秒后才往后一退,撇开目光道:“我,我不是故意撞您的,您不要乱想。”
就这么เ一会儿,他的耳根就红了。
萧牧庭轻出一口气,心口又软了一下。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萧牧庭看着邵ๅ飞,邵飞看着右下角。脚印因为刚才退的那一步而不再整齐,有了几分杂乱ກ的意味。
须臾,萧牧庭无奈道:“我俩就这么散步吗?”
邵飞唇角微动,略๓显缓慢地抬起头,眉间是皱着的,神情紧张,眼神格外认真。萧牧庭被那ว道目光慑住,手指毫无征兆地颤了颤。
“我……”邵飞眼睑耷下,片刻后又抬起来,“队长您……”
您认识邵羽吗?
多傻的问题,邵飞抿着唇想,可是如果不这么问,该如何开口往下说?
“嗯。”萧牧庭耐心地等着,不催促,连眸光也是沉敛温和的。
邵飞被这眸光含着,蓦ย地多了一分勇气,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凝视着萧牧庭的眼道:“队长,您认识邵羽吗?”
原以为萧牧庭会露出轻微惊讶的表情,然后云淡风轻地笑一笑,可是没有,萧牧庭神色并无明显改变,只是眼中ณ浮起沉沉的悲伤。
邵飞一愣,“队长?”
“认识。”萧牧庭转身,双手揣进衣兜,虚目关住眼底的波澜,“走吧,我告诉你你哥的事。”
平行脚印再次向前延伸。
“他是我的队员,入队时比你还小一些,是我队里最优秀的新兵。”萧牧庭语气平缓,声音低沉,“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我带队在中俄边界追缉一个军火走私团伙,折了四位优秀的战友吗?”
“记得。”邵飞忽觉心脏提到เ嗓子眼儿,“但您没说太多,只说都过去了。当时我还问过您——您对我这么严厉,是不是想磨我的性子,不让我将来折在任务里。”
“是。”萧牧庭放缓步子,声音也更加沉哑:“因为ฦ你的兄长邵羽,就是那ว四名牺牲的战士之ใ一。”
已๐经7年,亲人离世的伤痛早ຉ已从汹涌的浪ฐ潮平息为ฦ无澜的海,邵飞并不感到เ意外,只是心尖不受控制地一紧。他呼入一口干冷的空气,继续看着萧牧庭,“嗯。”
萧牧庭望着天边黑色的山,“他的牺牲,是我的责任。”
“什……”邵ๅ飞睁大眼:“和您有什么เ关系?”
他还记得,当年部队以书面、口头两种形式告知邵羽已牺牲的事实,一同送达的还有一笔抚恤金——这钱后来在给外婆治病时已花光,但书面文件他一直留着。邵羽是在执行特种任务时不幸牺牲,和己方战友有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队长。”萧牧庭道:“按照队里的规定,他那时还没有资格出那ว种任务,就像你、艾心、陈雪峰现在一样。”
邵飞沉默地听着。萧牧庭无需解释太多,他也能ม听懂ฦ——资历尚浅的特种兵就算再优秀,也不会被允许出高级别任务,这也是他到เ猎鹰一年仍未执行过重要任务的原因。
“但我无视规定,带着他去了边境。”萧牧庭顿了顿:“行动开始后,也没能保护好他。”
他并未说得太细致,隐去了那ว些血淋淋的残忍与悲壮。他不想让邵飞知道邵羽生命的最后一刻有多痛苦,但是该让邵飞明白的,他亦不能隐瞒。
邵飞退了两ä步,思绪渐渐混乱。
他找萧牧庭出来,只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只是想让萧牧庭知道——队长,我已经知道您为ฦ什么关照我了。但话只起了个头,竟被萧牧庭带向另一个方向。
邵羽是他最亲的亲人,他没有办法不在意与邵羽离世有关的细节。
他不安地看着萧牧庭,下唇颤抖:“您……”
“如果我遵从规定,他就不会参加那次行动。”萧牧庭没有避开邵飞的目光,“更不会牺牲。”
刹时,邵飞脑子“嗡”了一声,脸颊泛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7๕年前,我把邵羽的骨灰盒放到你手上,你盯着我看了很久。”萧牧庭沉声道:“但我当时戴着墨镜,你记不得我的样子。如果你一直想不起来,我可能不会告诉你邵ๅ羽的牺牲是我的过错。但是那天你在雪地里做仰卧起坐时,我知道你想起来了。”
“我……”邵ๅ飞双眉紧ู蹙,有些语无伦次:“我想知道的不是,不对,队长……”
“你想知道的,是我到เ底是不是那天送还骨灰盒的人,是不是邵ๅ羽的战友,对吗?”萧牧庭问。
邵飞茫然地睁大眼,轻轻点了点头。
“是,我是。”萧牧庭苦笑:“我不仅是邵羽的战友,还是他的队长,一个不尽责的队长。”
“不是!”邵飞下意识反驳:“您不是不尽责的队长!”
萧牧庭眼里掠过很浅的错愕,旋๙即摇了摇头,继续往下说:“我亏欠邵羽,也亏欠你。你觉得我照顾你、待你好,的确如此。如果不这样做,我心有不安。”
来了!邵飞屏气凝神,虽然早ຉ就想明白萧牧庭的关照是因为邵羽,但听萧牧庭亲口说出来,仍是呼吸一滞。
况且萧牧庭说的远比他料想的复杂,原来那份“好”不仅仅因为ฦ战友之情,还有亏欠与内疚。
邵飞不由挺直腰背,借以掩饰自己้此时的无措。
萧牧庭看着他,从他强装出的镇定与坚强中ณ,看到เ了一份无依无靠的脆ะ弱。
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疼痛从心尖扩散至五脏ู六腑,萧牧庭沉默地站着,思考自己是否太残忍。
他甚至比邵飞更清楚,自己้已经成为邵飞的依靠,且是唯一的依靠。但就在刚才,他却亲口告诉邵飞,你兄长的牺牲,我负有责任。
这层意思若表达得再残酷一些,大约是——你的不幸是由我造成。
他当然可以隐瞒,只告诉邵飞:对,我是邵ๅ羽的战友,也是队长,你哥是名好战士,他的离开是我们全队的遗憾ย。
但过去3๑4年的经历让他无法轻易将这段抹过去,也不想骗邵ๅ飞。
邵羽的离世在某种意义上令他脱胎换骨,从一名优秀得近乎ๆ自负的特种兵成为深思熟虑、能将所有担子扛在肩上的可靠队长。
他的功勋章里,埋着那个ฐ小战士的热血与壮志未酬。
而站在更自私的角度,他也得告诉邵ๅ飞。
邵飞对他的感情必须及时刹้车,而这一周以来,只要他走进邵飞的视线范围,都能ม马上感觉到邵飞的目光。
灼热的,祈่盼的,像火一样。
这些年来,他一直非常理智,但在面对这份纯粹而炽烈的倾慕时,他头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
倒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怎么เ办,但犹豫的心情却占了上风。
如果彻底不在乎ๆ,大可立马将邵飞调走,他的军衔、职位摆在那ว里,想处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兵简直轻而易举。但他不想伤害邵ๅ飞,既因为邵ๅ羽,也因为邵ๅ飞本人。
告诉邵飞实情,对双方แ都是解脱。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在看到邵ๅ飞那些深藏起来的脆ะ弱后,心痛到无法再说。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将眼前这假装坚强的男孩儿拉入怀里,拥抱安抚。
那样的话,邵ๅ飞会不会双手环住他的腰,埋在他肩头低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