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ว说什么病？”
林柚中午要和大学同学一起吃饭，下午由她引荐去面试，简单洗漱便睡下了。夏小橘前一日起早去接程朗，睡眠严重不足，此时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后脑勺僵硬地痛着，心中却有万千思量，波澜壮阔。时而追思往事，时而思索未来，发生过的、希冀过的、梦里出现的……种种情节交错，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差别。
“那就少吃一点咯。”
“哦，他还是老样子么？”
大话说出去了，然而周五晚上不断电，寝室里的卧谈会到两点多钟才结束。第二日一早ຉ电å话铃声大作，夏小橘距离最近，迷迷糊糊向被子里拱了拱，掩住耳朵。电话响到掉线，隔了不到十秒，又锲而不舍卷土重来。她昨晚吃瓜子时喝了若干杯白水，此时费力睁开肿胀的眼皮，伸手在桌上乱一气，懒โ洋洋地抓过听筒：“喂……”
“大土你小点声，耳朵要聋了……今天不上课耶。”
“我怎么知道？”夏小橘脸红，垂下头来。
夏小橘用沾了水蜜桃绒毛的手拼命捏好友的后颈，痒的她直跳，大叫：“杀人灭口了！那谁谁，管管你家这个小疯婆子！”
用72小时来完成所谓“两年”的作业，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连续写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化学之后，夏小橘有些神志恍惚，在草纸上画起图来：
黄骏此时和邱แ乐陶沆瀣一气，铆足了劲儿为夏小橘和陆湜祎牵线搭桥，只要看到二人同时出现，必然捏着嗓子拉长腔调，“盈盈，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冲哥。”布告栏里贴着期末考试的学年大榜，走廊里看榜ึ单的高三学生熙来攘往，还有不少也参加了运动队的联欢会，此刻都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我妈不是小学老师么，也放假了，所以过两天就送我去北京。刚ธ刚ธ去和市舞蹈团的老师告别，正好路过你们学校。”
“大白天的，你们俩干吗呢？没看到校规第九条，不许搂搂抱抱。”程朗用卷成筒的物理习题册敲了敲夏小橘的头，“已经打铃了。”又向林柚打个ฐ招呼，问，“你们学校考完了？我们也是最后一科了，要么เ，你可以转一圈再过来呀。”
“我妈知道了。”邱乐陶说。
“啊什么เ啊！我回家的时候眼睛肿得像个ฐ桃子，心里又难受，她随便问问，我就招了。结果，她，她不仅不安慰我，还骂了我一通，还说‘让你自己去想些歪的，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你说，要是我爸有外遇，她能ม不伤心么เ？”
要是让家里人知道她们明目张胆讨论男生，简直是掉脑แ袋的大罪，所以取了外号，乐陶那位就叫做立体几何，因为ฦ她说男孩子的五官很分明，有着立体的轮廓。
想来邱乐陶也是憋了很久，拉住她仔细形容，自己是如何见不到他就心烦，有时一天都没有机会碰到，就失魂落魄，担心他生病或者出了什么事情。晚上放学的时候终于见到，便径直走到人家面前。对方并不认得她，和朋友说笑着，与她擦肩。又说自己太善于幻想，常常将想象的事情当成真的。“我总以为和他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呢，因为似乎我们说过无数的话。”乐陶叹气，“但真正面对面，才发现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又说，“唉，你能明白么？我现在都不像我自己了。”
“是啊，”夏小橘想了想，“那ว麻烦你给我做个上岗培训吧。”
牌局设在阿木哥家里，他是大土寝室的老大，在城北新า买了房子，和大木嫂你侬我侬地做好了午饭款待一群白眼狼。白眼狼们东倒西歪地在沙发上地毯上喝酒撒欢儿，夏小橘还算收敛，因为ฦ一上午只有她赢牌，此时不能得意忘形。拜金的小男人们有些闷闷不乐，冲着大土喊：“你不是说今天三吃一，怎么变成了一吃三！你还总点！”
“反正已๐经点了，不许剩。”
“这是填鸭么？”忍不住愁眉苦脸，“难得到เ了夏天，以为可以瘦两ä斤的。”
“不要学别人减肥，”陆湜祎给她夹菜，“健康第一，尤其是你这样走南闯北的，没人在身边，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
夏小橘忍不住乐่了：“你的语气真像我爸。”心中却有一丝甜蜜，哭过笑过之后，绷紧的神经能够全然放松，说两句闲话，拉拉家常，平淡的温暖感似乎可以细水长流。
“林柚已๐经走了？”陆湜祎๔问。
夏小橘转着水杯，点头：“我和她说了。”
“哦。”
“恰好，程朗也回来了。”
“哦？这我还真不知道。”
“他说这次时间紧ู……”夏小橘一滞，程朗曾说，这次回北京本不打算告诉别ี人，这样听起来有些亲昵的对白，实在不该转述给陆湜祎๔，于是改了口，“我也是打电话给他，才知道的。那本来，我是希望林柚和他也能打开心结的。”
“你给他们创造机会见面？”
夏小橘点头：“我是不是管得太宽？其实也挺好，总算没谁再背着包袱。”
“我明白。”
陆湜祎点头，二人长久默然。
夏小橘凝视手中那ว杯水。
我不知道，自己的包袱还在不在。
我是真的发觉了平淡是福的真谛，还是需要一个人填补此时的彷徨空虚？
你敢和我在一起试试看么？或者，我敢和你在一起试试看么？如果试过了，失败了，我是不是就永远失去你了呢？
她有太多的问题，羁绊脚步，纵然陆湜祎๔就在身边，也无法捉住他的手，用他的肩膀作依靠。
临行前楼ä上邻居忘了关水龙头，在厨房顶棚洇出一片水渍，夏小橘把备用钥匙留แ给陆湜祎，让检修的工人和他联系。
他说：“好，你就一千个放心吧。”
他何时曾让她不放心？
在镇上住下不久，陆湜祎就打来电话，汇报整修进度，哪里要做处理，哪里需要重新粉刷。夏小橘听不大明白，忍不住嘴：“哎呀，统统交给你好了，反正装修方面你是专业人士，随便怎么弄都好。”
“好，刷成红与黑。”
“嘁，试试看哟，小心把你的脸变成红与黑。”
放下电话，同事凑上来挤眉弄眼：“小橘，保密工作不错么！”
她诧异：“什么เ密？红枣蜜柚子蜜？”
“橘子蜜咯，甜甜蜜蜜。”
“是啊是啊，都开始装ณ修了，什么时候喝喜酒？”
“在哪里买的房，都没听你说过。”
众人七嘴八舌。
夏小橘连忙摇手：“哪里啊，宿舍被水淹了，朋友帮忙修缮粉刷一下。”
有人不信：“听你刚ธ才那声‘哎呀’，温柔得不行。”
“哪有？”她发窘。
“就是，哪里是温柔。”有人窃笑，“分明是撒娇。”
“那那ว那，工ื作时
间，谢绝八卦，我去分析数据，不和你们贫嘴。”夏小橘抱着资料转身，却忍不住微笑。虽然翻越崇山峻岭来采集样本，偶尔风餐露宿，但想到在遥远的地方แ，总有人在等待自己的归来，心里便无比安然踏实。
在路边的餐馆吃饭，桌子上洒了些茶水，夏小橘忽然想起高中的全市运动会，她和陆湜祎搭伴打扑克牌，害他输牌，一起去小饭店买菜，便是蘸着水在桌上写他的名字。她让陆湜祎帮忙拿录音机，他瞪眼，说“我怎么那么爱你”。
他那时，是坦坦荡荡，心中ณ没有任何隐秘的吧。
夏小橘回想那副少年面庞，不觉用指尖蘸了水，写下一个大大的“土”字。
返回驻地，她忍不住给邱แ乐่陶打电话，开门见山：“如果，我现在说想和大土在一起，你觉得如何？”
“恭喜恭喜啊！”乐่陶惊喜交加，“不会你们已๐经在一起了吧！”
“哪有，我只是想要试试看。”
“这么多年，你这筋终于搭对路了。”
“其实，我还是有顾ุ忌。”夏小橘将林柚回国后种种事情讲给乐陶，“我现在觉得云淡风轻，似乎ๆ所有的事情真的都过去了。但却不知道，放弃程朗，是真的不再喜欢他；还是因为无望，无可奈何，不得不放手。如果是后者，恐怕某天再见面，还是会有留恋，这样对大土并不公平。”
“你怎么还在提公平不公平？”邱乐陶置疑，“如果真正喜欢，是不会考虑这么多的。”
“如果是别ี人，我可以不考虑。但对大土，我不想这段感情中有任何隐患，如果要和他在一起，我就向着一辈子努力，不要有一点点对不起他的想法。”夏小橘正色道，“我想去一趟广东，再见程朗一次。我想确定，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如果真的放开，你就回去倒追大土？”
“是啊是啊，那又怎样？”
乐陶尖叫：“我忍不住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我有预感，程某人已经不是你的那盘菜。”
“事后诸葛亮，你怎么不早说？”夏小橘“嘁”了一声，“当初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天地良心！”邱乐陶学她语气，“嘁，当初我没说过让你考虑大土？好嘛，每次我说一句，你都有十句话等着我。”
夏小橘下定了决心，调研接近尾声，便买了机票，从成都直飞深圳。临行前给程朗打电话，只说要去那ว边开会，顺ิ路去看他。程朗说：“你不必跑到我们这么เ偏僻的镇上，还是我去深圳和你碰头好了。”
从机场出来，上了大巴，深圳刚ธ下了一场薄雨，路两旁的叶子绿油油的，蓬ศ勃旺盛。在手袋的夹层里有一张程朗的照片，是他少年时的模样，就是盛夏时节，夏小橘几次拿出来，手贴在前排椅背上，低着头，静静地打量，好像怕被周围的人发现一样。想自己那些窃窃然的搜寻的目光，只用余光打量他的身影，那ว些日子，和眩目的阳光、炙热的空气、声声蝉噪一起，封存在回忆的夏天里，如今在亚热带相似的温度中，似乎又释放出来，依旧ງ清晰。
她和程朗约好，在深南路附近吃海鲜。夏小橘到เ的早，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望出去就是明档海鲜，一排排水箱中舒缓的游鱼，盆里的蚌壳蛤蜊，她盯着气管口泛起的一串串气泡发呆，丝毫不觉程朗已站在桌边。他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怎么，已๐经流口水了？”
夏小橘指着最大的螃蟹，说：“是你的荷包要流血，我和它交流很久了。”
程朗要过餐单，点了几道冷盘，说：“可没带那ว么เ多现金，怎么เ办？”
“咿，签支票咯，或者看后厨需不需要你刷碗呢。”
他掏出皮夹，打开来眯着眼：“还好，信用卡在，走，我们出去领你的螃蟹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