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你像个艺术家。”她喝一口啤酒说。
“怪怪的人就像艺术家。”
我说：“洪老板，你这么เ多房子，房租都不过来吧？”
“那你每天的工ื作就是收房租喽？”李嫣说。
我伸手去摸她的脑袋，她把头一低，我发现她的脸红了。呵呵，我笑了。哈哈哈哈。我接着又笑了一会。在灯光下，她珠圆玉润，非常可爱。
“你真的好———有创造性。”千言万语，我不知道怎么เ说，出口时变成了这么奇怪的一句。
我淡然一笑，说：“楼下那ว个胖乎ๆ乎的女孩在你公司多久ื了？”
一切已使我疲倦，我却还要继续做下去。什么才是我活着的理由呢？那么什么又是我不做的理由á呢？我找不到เ这些问题的答案。驱车上路，街灯迷离，人群融于其中ณ。
“你好，找汪省长吗？”
又是男秘书？我立即挂了。
依仗“百姓最受欢迎20大楼盘评选”，《城市特迅》狠狠赚了上千万。参加比赛的楼盘约有100个，每一个参加的楼盘除了交报名费1万，还需要做几轮广告。第一轮入围广告，整版，1้2…18万一个，当然全部ຖ入围，1้00่个；第二轮入围祝贺广告，整版，也是12…18๖万一个，入围者共50个ฐ楼盘；第三轮入围祝贺广告，整版，也是12…18万一个，入围者共20个楼盘；最后，获前三名的又刊登祝贺广告，三个整版，每版15万。
这样算下来，1้万x100＋1้5๓万以平均算x100่＋15๓万x50＋15万x20＋15万x3=2695万，扣除各类公关宣传费用，净赚250่0万。还不仅仅是这些，有些企业为了获奖，还得孝敬他们，如果不孝敬，获不奖不说，还可能被恶意中伤，到时候弄得声誉倒地。
就这样，一番狂赚下来，这个ฐ恶心的媒体竟然对我这个ฐ策划ฐ者连句谢谢都没有。我大骂冯耀龙劣鬼，这家伙才说要请我吃饭。
“我对你们起了多大作用？你说。”酒席上，我跟他算账。我盘算着怎么敲他一笔。我需要钱。本来需要3๑00万，现在需要350万，50万用来摆平相关部门的关系。
“当然，要不是你出了这么เ好的主ว意，我们也不会搞出这么เ大的声势来，一定要谢你，来喝酒！”冯耀龙拿起酒杯就碰我。
“混账！”我暗骂。我知道，不采取措施他是不会给我一毛钱的。再派黄强出手？这种下三烂的招式用在程继承这里已经够了。靠他行贿？这个我倒有证据。上次，他拉邹้祥辉广告时，一定干过这事。唐娜一定知道，叫她帮个忙就行。对了，唐娜，从她身上，一定能找到一些我想要的线索。一些干部同志的受贿记录、一些开发商、媒体的行贿，等等，她那ว儿一定有线索。
我再也懒得跟他喽嗦，随便跟他喝了一通酒就了事。酒后，冯耀龙涎ๆ着脸说：“好事做到底，有一个ฐ事要请你帮忙。”
“嘿嘿。”我笑着看着他。
“这个活动结束了，下一步，我们想再做一个动作，你给提提意见。”
“你说说看。”
“下一步，我们要搞个ฐ培训班。房地产业经理培训班，你想，这可以赚多少钱？”
“你这个劣鬼，媒体啊！人民的喉舌啊！一天到晚只想着骗钱？”我忽然怒shubaທojie气上冲，正义แ感油然而生。
开个房产培训班，收了学费、书费等各种费用，然后草草上两ä天课，就卷款了事。这种单位现在太多了。尤其那些学校、协会之类的单位，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这都成了什么了？除了教育机构向学生乱收费，媒体同样如此。房地产业黑幕层出不穷，房地产业以外各路诸侯也都要来分一杯羹。什么世道。
但是，我忍住恶心，对他说：“现在各种培训机构已经遍fanwai地开花，市场份额已经被瓜分殆尽。你这份报纸专业声誉又差，凭什么吸引他们？当然，你们必然是和某一机构合作的，但是，即便合作，也要你们占大头对不对？如果不占大头，索性不要搞好了。如果占大头，那么，你们凭什么呢？”
“毕竟还是媒体嘛ใ，我们有舆论控制的便利ำ嘛。”冯耀龙说。
“有什么用？没用的。现在办培训，竞争太激烈，没戏。”我带着肯定而绝对的神色抽了一口烟。
“……”冯耀龙眼珠子乱ກ转。“我们跟钱塘大学谈过了，他们很愿意合作啊。”
“他们那也是骗钱！他们在所谓的市场化！他们办房地产培训是为ฦ了提高房地产行业水准？笑话。他们办各种各样的培训是为ฦ了提高全民族的文化素า质？恶心！不赚钱的事他们是不会做的；赚钱而不道德的事，他们没有少做。”我怒shubຘaojie气冲冲，仿佛自己受了培训之ใ苦。事实上，我还到省立大学的一个培训班去上过一次营销课，得了500块讲课费。我还在唐娜的公司讲过营销，虽然后来反倒倒贴了钱，但讲过就是讲过了。我是多么的不道德啊。
冯耀龙给说得直瞪白眼，他搞不明白了。他一定不明白我的真实意思。他喝了一口酒，说：“要不我们去唱歌？”
“唱歌？”我冷笑。“好了，”看着他的蠢样，我缓下语气，“培训的事情，你们这样cນ作绝对没戏，不过，我可以给你做一个方案，保证让你赚到钱。”
“啊？”
“不过，这个ฐ策划ฐ案，你得付钱。”我恶狠狠地说。
“你生活在都市里，工作在办公室，你经常思考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究竟哪一个重要？你世俗，但不庸俗；你异类，但不另类；你也反叛，但并非叛逆。在物质与精神之间，你不需要做出痛苦的选择，你能同时拥有两者。你创造物质，以供养精神；你培育精神，以使你的物质具有”质感“。你的物质也许不贵，但一定有品位；你的精神也许不是不羁的，但一定是独立的。你打高尔夫，也玩攀岩；你开沃尔沃，也玩卡丁赛车。你的血r之躯经常在都市的街头律动，回应着远方大地上，海洋与森林那波涛的汹涌。你想在无边旷野里、想在茫茫丛林中，印上自己้的足迹，留下难忘的故事。是的，你在财富的追求与自由的渴望之间寻求平衡。你知道时尚分档次，自由也有等级———自由不是非要特立独行，不是非要随意随兴，不是非要另类叛逆，不是非要无厘头，不是非要后现代，自由可以是生活的、艺术的、高智商的、高价值的、爱与被爱的，可以是精致的散漫和高贵的随意，可以是持续增长的美丽感受与投资价值。岁月流逝，年华似水，你需要适度解放，你希望自主ว决择，而你也有足够的才智，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之内，创造一方专属于自己的天地。于是，凭籍财富的底蕴，你开始拥有自由！那将是高贵的、优雅的、令人尊敬的自由。紫罗兰，享受高雅的浪漫！”
这是半年前我写就的紫罗兰售楼书的开篇辞。我高声朗诵，慷慨激昂，激情飞扬，仿佛当年，在北京的颐和园郊外，给杨妮朗诵刚刚写就的歌词。那些歌词赢得了杨妮激动的泪水，而这个开篇辞，当我朗诵完毕，没有人一个人真诚鼓掌；我朗诵时，也没有一个人认真在听。这是在一个ฐ钱塘大学·城市特讯举办的“房地产策划ฐ营销人员培训班”上，给一帮策划营销人员讲售楼书的美学与销售力分析。
“紫罗兰这本售楼书，一开篇就描绘出一群人的生存状态。这对我们的既定目标客户群是很有吸引力的。等于是开门见山，直接对他们说话！”我开始解释。同时神思漫游在外。我这次讲这样的课，并非为了一点讲课费，而是为了收回冯耀龙答应的这个培训班的策划费。
这个ฐ培训班与一般培训的不同之处，在于它面向各大策划公司、广告公司，而不是房地产公司以及社会各界。由于针对性明确，且广告做得大气、漂亮，影响很大。事实上，几乎ๆ不夸张地说，这个城市，满城市的人都是搞房地产的，有的两三个人就成立了房地产项目公司，一幢楼ä就是一个ฐ楼盘，一路走去，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房产中介所。媒体上全是房地产广告、新闻、人物访谈特写、建筑师扎记、房地产专家谈房事、老百姓的购房故事。网站上充斥着谈房事的人，时时处处都有炒号、炒楼的贴子。大街上、广场边、写字楼上，全是排队买卖房号的人。银行忙的都是给房地产贷款，不是给开发公司，就是给买房者，而且也给房地产策划ฐ公司和建筑公司。政府官员一天到晚谈着城市建设、城市化、房地产拉到gdp等等。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这个城市的大学毕业生中，进入房地产业的占到3๑0％。这个城市从事房地产业的策划公司、广告公司，据不完全统计，人数达到เ近20万。因此，光面对策划ฐ公司的年轻人，培训这块蛋糕，该有多大？
现在我的面前，钱塘大学的大教室，就挤满了吃着房地产大蛋糕的人。
“售楼ä书就是对乌托邦的描绘。”乌托邦“指的是：一种理想的生活在看起来完美无缺的环境中。乌托邦代表着物质进化和精神进步的顶点，是人类社ุ会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达到高度发展的产物。”
说白了，写售楼书就是做白日梦。我为什么房地产广告做得特别好？因为我特会做白日梦！我无声地暗暗大笑。
39๗
《城市特讯》报道：10月8日，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一束手电筒的强光划破了夜空。这束手电筒朝着骄阳小区临ภ街的一个拆迁户照去。顺着这束光，一把铁榔ศ头猛砸玻璃，另两ä把铁ກ榔头狠狠砸向大门！一会儿，锁砸开了。一伙手持大棒的壮汉冲将进去，把这户人家的所有男人捆绑起来，蒙上眼睛、堵上嘴巴，扔到เ街道上。然后，又把这户人家的所有女人，全部ຖ捆在一起，推上大街。接着，一个钢๐铁巨人轰隆隆地过来了！哗哗几下，就把一幢房子推为平地！
事后记者采访得知，这个小区全在拆迁范围内，临街房首当其冲。7月拆迁的时候，拆迁方金煌ä房产拆迁户的补偿金额为38๖00元／平方米，而被拆迁户要想购买当地回迁楼是7000元／平方米，当地普通的商品房价格则ท是7800่元／平方米左右。这批临ภ街房的户主们因此不肯搬走。据原户主ว的说法，这是金煌房地产开发公司为了保证整个ฐ小区的拆迁，就先对临街房下手！“他们先停了我们的水电，然后经常威吓我们，现在，就做出了黑社会的勾当！”户主们说。
但据金煌房产介绍，因为户主不肯搬迁，金煌ä公司曾向明珠区政府国土房管局申请裁决。明珠区国土房管局裁决这批户主限期搬走，而且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因期限已๐到，金煌出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但接受采访的户主们又说，他们也曾向市国土资源和房屋管理局申请行政复议，10่月8日上午，市国土房管局通知户主们行政复议要求合理，将进行必要的调查。同时下发行政复议延期通知书，决定延期至20่05年1้0月3๑0日前做出行政复议决定。没有想到，就在收到เ通知的当天晚上，几家临街房的户主全部ຖ被赶出门外，家被夷为平地。
我想王光明这下麻烦了，有可能被逮进去。弄不好，这会被当作黑社会绑票行为ฦ来追究。如果王光明进了监狱，那我的这笔业务就算彻底泡汤了。600多万！这下希望全没了。就算搞得定黄家村的地，建不建得起房子是个问题了。
我给王光明打电话，这家伙牛皮哄哄地说：“不怕，没事的，我公安厅有人。”
这个畜牲。就算你没事，你肯定也搞不到เ银山的地了，这下媒体和公众都盯着你了。
“还是，还是要请你兄弟帮个忙。”他话题一转说。
“……”
“媒体上你帮我搞一下。特别是《城市特讯》，那个下三烂的报纸，你跟他们主ว编不是很熟吗？什么冯，冯什么？”
“冯耀龙。”
“你帮我请一下，你作中间人，我跟他和好，以后我的广告，主ว要投在他那儿，我答应，整版整版的投。”
我想冯耀龙又要发了。这件事情如果他占了上风，那么以后有许多开发商都要成为ฦ他的枪靶。如果这次我做中ณ间人，让他们两ä个和好，那ว么从另一个角度，相当于我给冯耀龙拉了很多业务，所以，我也得跟冯耀龙谈谈条件。上次培训班的策划ฐ费，他答应给总利ำ润的5％，结果只给了我两ä万块了事，辩解说利润就2๐0来万，给两万块已经是很大方了。那么เ这次呢？我必须拟定一个合同。
事实上，这个城市的媒体，据好事者统计，7๕0％的收入来自于房地产广告。因此，几年之中，各路媒体纷纷辟出房产版、房产专刊â，房地产专门的报纸、刊物也如春风吹过后的春笋，疯狂生长。冯耀龙的《城市特讯》由于关注名人隐私、百姓奇谈、市井怪事，一直没有能够在房地产广告方แ面抢得市场份额。只有经过我的两次策划ฐ，办了“最受百姓欢迎二十大楼盘”和“房地产策划人培训班”之后，房地产广告营业额才直线上升。而现在，借助于曝房地产开发商的黑幕，也许又要捞一票了。
我想起冯耀龙近视眼镜下面y险而贪婪的目光，一阵恶心。文化人，这就是现在的文化人吗？在我的少年时代，我曾经多么虔诚而恭敬地怀着崇高的想往阅读他们的文章？我当时怎么想得到เ他们的文章原来全是狗屎？我当时怎么เ想得到这些人原来全是伪君子？说的做的想的写的都是不一样的？我少年的心灵受到欺骗，可是我能怪谁？
“要和好可以，但是我们正在策划主办这个城市二手房展销会，他得赞助我们1้00万。”我向冯耀龙转达王光明的意思，他立即眼睛一亮。
“展销会？”我一口把刚刚喝下去的啤酒吐了出来。这个ฐ城市的房地产展销会实在已经是太多太多了。从每年一次到每年两次到每年三次，到每年三次加各种不固定的展销会，多的时候，全市规模的房地产展销会竟然达到一年10่个，令人感觉这个ฐ城市全是房虫了。而这份恶心的媒体又在策划ฐ要办一个ฐ房地产展销会。
“这个ฐ肯定没有问题。”我说。我已习惯于自己้的言不由衷，习惯于自己的虚伪。“他本来就说，以后会在你们这儿投很多广告的。10่0万算得了什么？”我知道，很快，我就会看到เ报纸对王光明及其金煌地产歌功颂德的文章了。
40
从《城市特讯》报社ุ出来，我给唐娜打电话：“东坡传奇到เ底怎么样了？”我掩饰不住焦急。
“东坡传奇？呵，你直接就叫这个名字了？”
“你看，这个名字多好！有生活的传奇，又有苏东坡的豪气和大气。”这个项目如果拿不定，我的资金就调度不过来了。我知道，摆平黄家村这个事情，还需要花钱。为了挽回那75万，至少得再化掉一二十万。
“可是老邹已๐在接洽许志刚的公司了。”
“……”
“他们都接触了好几趟了。”
“你说什么？”
“这个项目，可能由á许志刚ธ做！”
许志刚，那个曾偷用我公司公款的人，如今又要抢走我最重要的一笔业务？我刚开策划公司的时候，他是我的手下策划ฐ部经理。当时他刚因挪用公款而被一个房地产公司开除。我收留แ他之ใ后，他感激涕零，忠心耿耿，为我解决过不少事端，也是我公司有段时间恶名昭著的重要原因。后来，他在因挪用我公司公款而被我开除的时候，自己้开了个小广告公司。我一直不把那人当回事，不料，现在他钻到了邹祥辉的鼻子底下。
“你呢？你不是老板吗？”我对唐娜说。
“这不由á我说了算。”她愣了一下，才说，“要不你过来吧。我在家。”
虽然在金月这个项ำ目上唐娜有4๒9％的股份，但在整个天府集团，她的股份只占1。8๖％，而邹祥辉和他大老婆及弟弟三人的股份加起来是8๖3％。有次我在唐娜办公室，无意之中打翻一个文件，打开来，看到เ了他们这种公私不分的奇妙的三角关系，忍不住大笑。
我驱车直奔明珠江。一路风景飒飒掠过。又是一个ฐ秋天，又是一个装满了累累็的果实的秋天。秋天是这么เ美丽，天高气爽、温馨浪漫、灿烂辉煌，令人精神饱满舒畅。让我们在秋天收获果实、快乐以及梦想。看看秋天的我，看看我的成果吧，我又大了一岁，我又添了很多回忆，我又被无边的空虚掩没了一次。我比去年秋天更无聊了，比去年秋天更无耻了，比去年秋天更卑贱了。祝贺我吧，我堕落得更深了。
车驶过虎fuguodupro跑路口，就要转入沿江大道的时候，后面一辆三菱窜了上来，横在我的车前。我这时才意识到，这辆车其实已๐在我后面跟了1้5๓分钟。我把车刹住，正要看个ฐ究竟，前面车上跳下来四个肌r横凸的雄性人物，横着铁棒。我想起王光明派人打拆迁户的画面，难道我也是拆迁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