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年，正在读八年级。
召开批斗会也是要有一定的准备时间的，不是说开就开的。
爸爸高而帅，但性格内向、被动、懦弱。他的文章写的极好，五十年代的杂志、报刊上经常有他的名字。妈妈则开放、冷静、大胆。她什么都想的开，似乎ๆ天大的荣辱都不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享受过天堂般的宠爱。从她上小学起，就有专门的小轿车接送她上学放学。她也遭受过非人的虐待。文革的十年，她不知被多少男人凌辱过。但她始终那么เ淡定坦然，似乎ๆ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全如演戏似的只是多了一种体验似的。
最让我对妈妈刮目相看的，是有一，我们小学生停课参加拾麦穗劳动时，一个ฐ小学生到เ河边玩耍时不慎落水。在附近劳动的恰好是妇女队员，当时当地的女人没有下河游泳的风俗，因而没有女人会游泳。她们吓的只会大喊大叫，会游泳的男人却全不在近前，我们又全是小学三年级以下的学生，也都不敢也不知如何下水救人，若是再去喊会水的男ç人来，那小孩肯定早就淹死了。就在这时，正和女员们一同劳动的妈妈，不声不响地向着河边跑去，一边奔跑，一边甩掉了外衣和鞋子，到了河沿，飞身一跃，纤长好看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一个ฐ角度，然后呈一条直线笔直地插入河水中ณ。不多一会，那小男ç孩被救上岸来，捡了一条生命。
在当时，我们那ว个村的教室里，冬天都要生炉子取暖。那炉子并不是铁制的，而是用砖砌成的。就是在教室的过道中间，用砖砌了一个ฐ大大的方แ方แ的有一米高的家伙，中ณ间有炉洞，长长的烟筒先是向上，然后再拐成一个直角，由教室的窗户伸出去。炉子烧的是煤球，煤球也是学生们自制ๆ的，是用煤沫渗和了胶泥搓成又晒干了的。
为了节约，放学后，炉子也就灭了。由于煤球点燃时会有大量的浓烟，上课后再生火是来不及的，必须要在上课前至少一个小时前就来升火，好让煤烟燃尽而变成通红的火苗。这生火的事，就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我们班上五个ฐ四类出身的同学身上。
这天，轮到我和仝玉兰一起生炉火。早ຉ早ຉ的天不亮，我便从热被窝里起来，从自家柴堆里抱了一小捆的劈柴打成捆到เ学校去。
到เ了学校，仝玉兰已๐经将从自家带来的棒子骨头（玉米芯）点燃放到炉子洞中，她一边怪我来晚了，一边要我动手帮忙。我不耐烦地将几个又粗又大的劈柴放入炉洞，却将她已๐经点燃的火压灭了。她急的要哭，我却不愿意理她，拿出随身带来的一把我最最喜爱的皮鞭玩起来。
直到快到吃早ຉ饭的时候，我不管她那刚刚ธ又生起的微弱的火苗能否将煤点燃，便将一大簸箕的煤ศ球一下子倒进炉洞，然后拉着不愿意离开的她，离开了学校。
到了上学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我们的教室里正冒出滚滚浓烟，那说明炉火没有生成。
我的全身开始了发抖，害怕也激动到เ了教室，几个根红苗正的红卫兵已经将仝玉兰围在当中ณ。你一言我一语地审问着、训斥ม着，她直直地并着双腿，大幅度地低着头，哭着，小声地说着什么。
我胆战心惊地走进了教室，同学们发现了我，立即把她丢在一边，呼啦一下子将我围在了当中。
“地伢子，说，你是不是故意破坏，成心用烟呛我们？”
“故意让我们挨冻，你是反革命之ใ心不死！”
我心里害怕，却也并不完全服气，便一声不吭，也不理他们对我的指责，径直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上课时，几个ฐ老师因我没能ม将火生成而让我和仝玉兰到เ教室的最后一排靠墙罚站。
罚站，不论对于我这样的四类子，还是对于出身好的同学，都是常事，不算什么。只是那陪我一同罚站的仝玉兰，委曲地流下了眼泪。
一直到เ上午放学，又一直到下午参加生产队的积肥劳动，都没有出现什么เ，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可就在我吃过晚饭后，赵小凤在墙头那边喊我，通知我晚上到学校去，我才意识到เ问题严å重了。
晚上到了我们班的教室，才发现仝玉兰已经到เ了，办公室还有几个红卫兵干部ຖ，也全是我们一个ฐ班上的。仝玉兰直直地立在屋子中间，头用力地低垂着，几个ฐ男ç女红卫兵则ท散乱地围在她的周围，有的说笑，有的则在指责着她。
我进去后，我们班上的红卫兵连长（相当于今天的班长，红小兵时就用这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เ用军队的编制称呼）汪海龙的命令我：“鲁小北，在那站好，今天你要好好交待你故意不生火的反革命问题。”
我站到了仝玉兰的旁边，低着头，看着地面。
“鲁小北，转过来。”汪海ร龙狂妄地大声命令我。
我心中不服气，但迫于形势，还是慢慢腾腾地将身体转成正面对着他，仍旧低着头。
“站直了双腿并拢手放好不许乱动。”
其实我的双腿已经并拢，站的很直，手也规规矩矩地贴在裤缝处。若是其他人或其他场，我肯定还是会进一步地使自己้的身体更加紧ู张，以表示ิ我老实认罪的态度的，但对于汪海龙，我没这份服气，所以也就仍然那ว样站着，虽然也没有更放松，但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紧ู张。
“鲁小北，因为你故意将火弄灭，经过革命的红卫兵班委的讨论，我们将在全班开你的批斗会。我警告你，不要和无产阶级革命的教育路线相对抗，老老实实向全班同学低头认罪，争取宽大处理”，说完又大起声音来问了一句：“听到没有？”
我垂立着，没有吱声。
“听到เ没有？”他加大了声音。
我也不想把事态闹大，便不甚恭敬地答：“听到เ了。”
第二天下午后两节课，我们的劳动是积肥。作为ฦ四类分子的子女，我和其他几个出身不好的男同学负责起猪圈，也就是将猪圈里的粪与沤的肥从猪粪坑里泡出来扔到地面，那ว几个ฐ同是出身不好的女同学则负责用手推车或挑筐将粪集中到เ指定的位置堆集整齐。而贫下中ณ农出身的同学们的劳动是整理羊草，也就是将夏秋两季打来并已๐经晒干的成垛的干草打成捆入库。
和以往一样，后者的活要轻松的多，所以还不到เ一个ฐ小时，他们就干完了。
但不到下课的时间是不能ม收工的，所以他们便在打麦场上玩闹起来。分配给我们几个黑五类的活实在太多太重。北方的冬季，猪粪坑里全结了冻，用铁锨是根本不可能挖动的，必须要用十字镐一点一点地刨开，然后再从深达一米半以上的粪坑里将冻成块的粪肥扔到เ地面上来。这活，别说一个ฐ小时，就是到เ了下课，我们肯定也干不完。看来今天又要干到เ天黑什么也看不到为ฦ止了。
汪海龙玩了一会，便走到了粪坑边上，居高临ภ下地看着我们几个ฐ黑五类撅着屁股弯着腰刨粪，没话找话地大声喝到：“快点干！别偷懒，他妈的出粪是对你们罪恶灵魂的最好的改造。”
我原来是挥着十字镐负责刨粪的，这时却找人换了一把铁锨向地面上扔粪，趁着汪海龙转身的时机，我用铁ກ锨将一锨粪块照着他抛去，正好砸在他的脑袋和后脖ๆ领ๆ子上，他大吼着，指着我骂：“鲁小北，操你妈的是不是你干的？”
我本来就怀着怒气，便他，“操你妈是我干的。”
他从地面上捡起一块冻成硬块的粪块，向着我打来，我躲开，他继续，我便也从下面向上反击，但你来我往投掷了多次，谁也没砸到谁。我感觉我在下面十分的不利，便提了专用于冬天挖河道用的窄而长且十分锋利ำ的钢锨，一纵身便跳到了地面。汪海龙手里没家伙，于是扭身便逃。这时，带领我们劳动的一个老师过来把我吼住，我便重新又跳到粪坑里继续劳动。
地面上的汪海ร龙继续骂着，其间又捡了几块粪块打我，但也都没打到我。那ว个老师于是又吼他，他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又过了一天，到เ了放学时间了，汪海龙趾高气扬地大着声音对我说，“鲁小北，把教室打扫干净。”
我了一句：“又不是我值日。”
他却将双手叉到เ腰上，对着我，“叫你干你就老实干，你破坏无产阶级革命教育路线的事儿还没完呢，老实改造可以争取宽大处理，不然后天斗死你。”
我没理他，也随着同学们向外走，汪海ร龙又一次叫住我，“鲁小北，你走哪去，让你他妈的打扫卫生，你没听到吗。”
我听他骂人，就了一句，“谁他妈的。”
他更加地嚣张，“你他妈的！破鞋崽子。”
我闪电å般冲到เ他面前，挥拳便朝着他的脸打去，因为ฦ有身体的前冲产生的推力，一下子，便将他打的血从鼻孔流了出来，没待他反应过来，我又打出第二拳，又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也开始流血。这时，他开始反击，出拳打向我，但被我躲开，他的手揪住了我的衣服，我先拉又推将其拌倒在地，骑压在他的身上正在我们在地上滚打时，有几个同学上前劝架，还有几个ฐ红卫兵小头头威แ胁我，最后我松开了手。可就在我松手后，汪海ร龙却抄起了一条二人坐的窄而长的凳，扬起来欲打向我，我不待他高举ะ的凳砸下来，猛扑上去，再一次将其扑倒在地，不过那凳也落到我的头上，只是因为是他正在倒地时落下的，没有什么力量而已。
同学们再次将我和他拉起来并隔离开，我们的战斗ç才告终止。
我们打架的事很快让学校知道了。就在打架后的第二天，下了第二节课后，学校里出现了一连串ธ的大字报，有几个ฐ黑色的大字特别地醒目：“打倒妄图进行阶级报复的反革命狗崽子鲁小北”
“很狠刹住鲁小北破坏无产阶级革命教育路线的邪ิ气”
我感到了事态的严å重，心中开始前所未有的恐惧。
果然，在晚饭后，一个并不和我同班的男生，也是“从头越”战斗ç队的骨干来到เ我家门外通知我，马上到“从头越”司令部ຖ去。
我胆战心惊地按要求来到เ了“从头越”造反司令部。这司令部也就是在我们公中学里，是一处十九世纪末由á洋人建造的天堂。这几栋建筑和其他的农村的建筑比起来，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很高大，正中一栋楼呈“h”型，一东一西是互相平行的两ä栋南北走向的三层楼，连接两楼ä的是东西走向的一栋略๓矮的楼ä，农民不识“h”，因而称之为ฦ“工字楼。”
办公室里，已经有卫小光和他手下的几员得力干将汪海龙等四五个ฐ人在等着我。进得屋来，只见卫小光静静地坐在罗圈椅子上，汪海龙等四人则ท或坐或立地拢在他的周围，全都象盯住一个猎物似地盯住我。
“鲁小北，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破坏无产阶级革命教育路线，你妄图复辟变天呀！”卫小光对着我说。
这卫小光，是个ฐ下乡的知青，年龄也就二十岁不到เ的样子，也是天津人，因为敢于斗争，便当上了我们公中ณ学的副校长，造反后又成为“从头越”战斗队的副总指挥。他中ณ等的个子，但挺壮，挺匀称，也挺英俊。他很坏，那张英俊的脸上永远透着嘎ะ气，似乎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玩人的鬼把戏，批斗会上种种虐待四类的花招便多是他的发明创น造。所以全校的黑五类都怕他，我也一样。
我立正，低头，心跳开始剧ຕ烈起来。
“我我不敢”
“不老实！”
我不敢再说话。
“把手背过去。”
我知道这是要捆绑我的命令，我已有预ไ料é，也不敢说什么เ，乖乖๔地将双臂背到เ身后。
早已做好了准备的两个人反拧住我的双臂，手指般粗细的麻绳搭上我的后脖ๆ胫ã，绳子通过我的双腋ນ，在胳膊上缠绕了好几圈后，在手腕处打结系死，又将余下的绳子向上穿过我后脖ๆ胫处的绳套，用力向下拉紧ู系住。我就这样被紧紧地五花大绑起来。
捆完我的汪海龙转到了我的面前，抡起手，“啪”的一个耳光，“操你妈的，你他妈老实不老实？”
我双臂紧紧反绑着，上身也向前倾斜了一个角度，脸上挨了嘴巴，也不能ม动一下，实际上我也不敢动。
“啪！”又是一下，“问你呐，老实不老实？”
我犹豫着，不能还手，也不敢还嘴，准备着认罪，却对这个ฐ汪海龙仍然不服气，不愿意当着其他几个人的面就这么轻易地服了他。
见我仍然不说话，另一个也是曾经与我多次打架的八二班的红卫兵骨干孙玉虎绕到เ我的面前，同样也是先打了我两ä个ฐ耳光，然后又用手托起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托举得朝了天，我的嘴也在他用力的捏弄下张成了圆型。
“呸！”一口唾沫正对准我的嘴啐过来，大部分吐进我的口中，同时在鼻子左ุ右，嘴角四周也零星的沾了许多。
我“呸”的一声将那一口唾沫吐了出来，又嫌没吐干净，便又反复地“呸呸呸”地吐着，不过我自知目前的处境，没敢往孙玉虎的脸上啐。
“狗崽子不老实，给他来个捆猪。”
于是我被脸朝下按倒在地，我的双腿被从后面弯起来，很快的，我的双脚๐的脚๐腕处被拴上了绳子，那ว绳子又穿过我反绑着的手腕，然后被用力地拉紧ู，再拉紧，我的身体便反方แ向成了一张弓型，我的头向着前方扬了起来。
孙玉虎走到เ我的面前，蹲了下来，用手捏着我的脸，坏笑着，“哼哼！好玩吧，”说着将手托着我的下巴，向上举ะ，举了一会，又向下压，我的身体便象个跷跷似的，在他的作用下一附一仰地动作着。
“哎！这不错，来，给爷爷磕头，哈哈！”
汪海ร龙也凑过来，用手提着连接我的手脚的绑绳，用力地向上拉着，那ว本来已๐经绑的很短的绳子，在他的拉动下更紧地牵动着我的手与脚๐乃至全身，胳ฑ膊与腿酸痛难忍。
“哎哟！哎哟！”我禁不住叫着。
汪海龙改成用脚๐，在我的后面用力地踩着，和用手拉的效果相同，每踩一下，我的全身都发剧烈的疼痛。
“哎哟！别ี踩了，哎哟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