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期紧、时间急，也为了尽快拿到工程款，王总一签定完总承包合同就拿着十万元进场费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第三天上午八点整，工地上红旗招展、锣鼓震天、鞭炮齐鸣。在中方经理李晓山和二建公司项目经理余有仁的主ว持下，董事长刘思伟陪同受邀请来的孔副区长为ฦ工厂奠基。
这一点章程早有准备，从大姐夫刘思伟身后捧出一个纸箱，指着里面型号不一的几十种开关插座面板，不无兴奋地说：“各位，这些都是去年托董事长从香港购买的。大家看，这是西班牙西盟电气的，这是德国东门子的，这是日本松信电气的……几乎全部来自国际开关插座面板行业最顶尖的公司。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也会成为ฦ其中一员，甚至比他们做得更好。”
安装ณ更简单了，从后面接上线，捻开盖子，用两根螺丝钉ล固定在黄色圆木上。
儿行千里母担忧，看着眼泪潸潸而流的母亲，章程心如刀绞，恨不得把她和奶奶也带上。无奈在这个只有正处级干部才能坐卧铺的年代，奶奶根本经不起舟车劳顿。况且故土难离，谁也不敢保证她到香江后会不会水土不服。
临上车的那一瞬间，章程动摇了。
刘ถ思伟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汇款单解释道：“亲爱的，这并不奇怪，不信我给你算个ฐ帐。他用一千二百元人民币从外国人手上换一千外汇券่，然后按1比372๐的牌价汇率兑换成美元，再拿到黑市上按1้比6甚至1比7转手，就能ม净赚六百元人民币甚至更多。
完成资金积累，当然要做实业。
就算在离沪江一江之隔的南滨，如果谁能买到沪江产的手表、自行车、缝纫机，都会被别人羡慕得很。甚至买到เ沪江产的衬衫、鞋袜，都值得炫耀一番。所以沪江也和首都一样，成了人们最向往的地方。
钻出长途汽车，晕晕乎ๆ乎的还没缓过神，突然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挤在出站口，一边摇晃着手中的硬骨纸，一边大声朝这边喊叫。牌子上用毛笔字写着“欢迎章琳章程来沪江”。
下午六点，客人们陆续而至。
章程把奶奶背出来，让她坐在借来的藤椅里同外公外婆一桌。学校老师由丁爱国作陪，母亲单位区供电局领导由陈士康作陪，连张树仁都要帮着招呼居委会的那ว些大妈和阿姨。
只不过这种明知故问的奚落和鄙夷的眼神，拉低了她在章程心目中的印象分。毕竟外表美固然重要，而心灵美则更加重要。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本打算再奚落一下的白晓燕语结了，看着盒子里琳琅满目的香烟，不无好奇地问：“章程，你卖一天烟能赚多少钱？”
张兵冷哼了一声，顺手从卖茶叶蛋的老太太篮子里抓起两个茶叶蛋，连钱都不给就蹲在地上开始剥。碰上他这样的小混混，老太太只能ม自认倒霉，连忙挎着篮子钻进人群，生怕另外两个再白拿。
吃完茶叶蛋，烟瘾又上来了。见大哥朝自己看来，王育山连忙摸口袋，最后不得不一脸沮丧地摇头道：“最后一根被我昨晚抽了，哥，你先等会儿，我去卖烟的那个ฐ傻小子那儿再帮你欠一包。”
心理素质还挺强，居然面不改色，丁爱国朝妻子看了一眼，笑道：“放心，我和你阿姨嘴严得很，再说你赚得多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能砸你饭碗。”
丁爱国知道卖烟赚钱，却不知道会如此赚钱，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爱人，楞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三儿，这么说你现在也是万元户了？”
“今天卖得怎么样？”
一百四十多，六条黄桂花都卖完了，少说也能赚四五十块。
“谢谢，找您零钱，我是三儿的表哥，叫我小柱就行，以后还请您多多照顾。”
这不，刚出来才几天，汽车都坐了几回，今后每月能赚到เ的钱比乡长书记还多。吴小柱要多满足有多满足，所以那些顺口溜学起来特别快，嘴也特别甜，生怕干不好被赶回去做木匠。
“一大早过江，胆子倒不小，吃早ຉ饭了没有？”
陈士康刚ธ当兵时候章援朝当连长，对他这么位小老乡非常照顾，也正是在时任连长的章援朝鼓励下他才重拾起书本考军校，可以说没有章援朝就没有他陈士康的今天。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又一次在妹妹身上重演，章慧五味杂陈，不禁说道：“妈，我现在有工作，不像以前全靠您一个人，万一琳琳没考上，就让她再复读一年。您放心……学费什么的我来出，绝不给家里添负担。”
“你赚钱？你不想上学了？”吴秀兰一脸疑惑地问。
章程脸色一正，异常严å肃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倒想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可我们是现实社ุ会中的人，必须用现实的方式去面对现实的社会。如果你带着姐夫贸然回家，别人会怎么看你，会怎么议论咱家，让咱妈怎么去面对单位同事和街坊邻居？毕竟咱家跟别人家不一样，两代烈属，只能作社会表率，不能ม拖社会后腿。大环境如此，谁也改变不了，要不是这样，我非给咱们找个后爸不可。”
“不用瞒多久，”章程小手一挥，信心十足地笑道：“南滨太小了，最多两ä年，我就会带咱妈去大城市享福去。到เ时候谁也不认识谁，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麻烦大了！
章琳急了，指着门外的三轮车说：“三儿，今天去拿的是年货，外公和大舅托人捎了好几回信，让咱们千万别搞忘了。有米有油还有肉，拿不回来你让咱家这个年怎么过？”
章程耸了耸肩，没有再说英语，而是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似笑非笑地说道：“黄先生，首先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思路非常正确，完全可以做到เ。但我还要遗憾的告诉您，这项技术德国东门子公司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掌握了，如果您曾经的同事需要借鉴，我或许可以帮他们定购一两个。”
“这怎么可能……”
“你们能ม，别人一样能，一切皆有可能！”
章程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一边环视着目瞪口呆的众人，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各位未来的同事，请原谅我现在只能这么เ称呼，刚才跟黄先生的交流也许有人能听懂ฦ，也许有人听懂一部分，也许有人一点都没听懂。专业术语太多，可以理解，但半年后如果再一点都听不懂，那我只能以曾经的同事来称呼了。”
一个英语不太好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脱口而出道：“我是来搞电气工ื程研究的，又不是应聘来当翻译。”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国内在电气工程研究方面，跟西方发达国家有多少年的差距？能不能告诉我一旦公司将来派您出国工作，您怎么跟国外的同事或同行进行交流？甚至都不用等到将来，因为ฦ过几天就会有一位香港的电气工程博士会过来跟我们共事，如果他听不懂普通话，而您又不会说粤语，该怎么办？”
正如人家之前所说，有志不在年高。经过一番短暂交锋，谁也不敢再小瞧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大男ç孩了。
甚至有一个瘦得像电线杆似的研究生举手问道：“章……章……章同事，你是说我们这些人将来都会有出国的机会？”
“是的。”
章程一脸严肃地确认道：“诸位或许不太清楚，根据国家相关规定，我公司未来的销售额只能有百分之三十在国内产生，这就意味着想生存就必须打开国际市场。商场如战场，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如果不走出去，我们怎可能做到เ知己知彼？如果不走出去，我们又怎能做到百战不殆？”
公费出国，以前感觉那ว么遥远，现在发现原来居然这么近。
在场的都是精英，都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都是带着梦想满怀激情来到这个城市的。
他们并不认为章程是在开玩笑，因为此时此刻他们猛然意识到เ自己所供职的并不是国营企业，也不再是研究所，而是香港nb电气（中ณ国）有限公司，一家在英女王头像下注册的公司。
如果说特区是一扇窗，那nb电气就是一扇门，一扇能ม实现梦想的大门，章程无疑就是那ว个ฐ帮他们打开大门的人！
激动、兴奋、惊喜交织在一起，要是在其他地方面对其他人，他们肯定会呐喊尖叫。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章程，面对的是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大男孩。强烈的自尊心让谁也干不出那ว样的事，丢不起那ว样的人。
“好啦，我们开始。”
画了一个巨大的蛋糕，把所有人都镇住了，章程趁热打铁ກ地指着卡车，意气风发地说：“除了最新า的电气工程、电子工ื程、电力系统、控制ๆ科学与工程等方面的学术期刊â和书籍，车上还有近千种在亚洲地区所能买到的质量最好、功能最强、价格也是最昂贵的电气元件。一部分是我的个人收藏，一部分是公司财产，感兴趣的去开开眼界。”
对这些未来的研发人员而言，卡车上的东西跟出国具有同样的吸引力。章程话音刚ธ落，便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
一本书几十美元，一个拳头大的玩意儿就值几百块。张兵生怕有个ฐ闪失，急忙大喊道：“别抢别抢，都给我小心点！这一卡车东西值十几万，特别是那些书，搞破了你们有钱都买不到！”
“能买到的我还不看呢。”
一个戴着眼镜的家伙瞄了他一眼，旋即猛地往人缝里一钻，只剩ທ下屁股撅在外面。
张兵气得牙痒痒，正准备把这个不守规矩的家伙揪出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拍拍他肩膀，似笑非笑地说：“领导，公司买来就是给我们看的，麻烦您让一下，千万别让这十几万白花了。”
求知若渴，这才是一个研发人员应有的品质。
章程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准备让开车送他来的大姐先回去，突然听见身后有人问：“章……章……章同事，我们呢，我们看什么？”
“不好意思，我差点搞忘了。”
章程拍了下脑门，一脸歉意地说：“企业管理的同事请过来，后备箱里有一套国际标准化组织去年三月颁布的质量管理和质量保证系列标准，简称iso90่00—9004๒质量保证体系。很抱歉现在只能采购到英文版，看起来或许会很吃力，但还是希望大家能看懂看透。”
研发中心的有事干，储备干部也有事干，林荟娴赫然发现就自己一个人闲着，急切地问：“那我呢，我应聘的是设计师，学得是美术专业。”
“你叫林荟娴ຒ，你可是我们公司现阶段最急需的人才。”
章程送上一个ฐ灿烂的笑容，指着车上的大姐说：“从明天开始，章女士会带你去全市最好的酒店宾馆参观，在感受气氛的同时，请你从艺术的角度去观察、评判那ว些开关、插座和接线盒，再想想怎么เ做才能让它们更大方แ、更美观和更实用。”
林荟娴ຒ看看他，再低头看看车里的章慧，半信半疑地问：“就这么简单？”
“一点都不简单！”章程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林小姐，想正式成为nb电å气的设计师，你必须在三个月内拿出两套设计方案。”
“设计理念呢，总得有一个大方向？”
这个问题问得也太外行了，不过眼前只能矮子里面挑将军，章程略作沉思了片刻๑，笑道：“高端大气上档次，还要人性化！照ั这个思路设计应该能过关，听清楚我说得是过关，因为ฦ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应该有自己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