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有些遗憾，道：“我本来觉得，他们家只有一个儿子，嫁过去玉儿就是当家主ว母，日后也没有分家产的纠纷，还觉得是良配呢。”
康氏确实是个难得的厚道人。
但是王氏比盛思颜见的事多，于人情世故上也老成得多。
可是王氏明白，这件事如果她出面，他们就真的跟郑素馨，也就是跟吴国公府和郑国公府两个ฐ家族公开撕破脸了。
说话间又上来几个衙差，要将这三个ฐ掌柜拖下去。
盛七爷正要说话，堂上的陈侍郎却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道：“赵冬你还有脸求你东家？！你们赵家不过是从西北逃难来的流民！盛老爷子救了你祖父，收他在天下药房做学徒，学得一门辨药的手艺，才有了你们赵家的兴盛！没有盛家，你们就是街上的叫花子！叫花子还知道报答那些给他们一饭之恩的人，你们呢？！升米恩，斗米仇，你们太不知足了！”
她今日穿着一身湖水绿的立领对襟长裙，腰间系着五彩丝绦，挂着一只压裙角的飞凤穿花香囊，用金链子和金挂钩相连，挂在腰间。
果然吴婵娟在翠柳亭里逛了一圈，回来站到盛思颜身边，见她还是笑意盈盈，没有同上一次一样打喷嚏，故意将腰间的香囊摘了下来，往盛思颜面前晃了晃，道：“盛大姑娘，我这次也带了这个香囊哦，你还打不打喷嚏了？”
不过自从夏明帝ຓ出事之后，神农府盛国公府被一夜之ใ间灭了门，另外三大国公府便老实许多，龟缩回自己的领ๆ域，并不敢在朝堂上和以前一样同尚一起共掌朝政。
明眼人看得出来，这一局棋局是皇室和四大国公府的博弈。
吴婵娟的堂哥吴兆祥也道：“牛大姑娘是第一次来咱们家，多多照应照应。”
吴婵莹在旁边暗暗松了一口气。
吴婵娟想了想，又把身上带的塞了干花的香囊取下来，扔到妆台上，嗤笑道：“这东西也不能带了。谁家咱们家来了只狗鼻子呢？”这是拐着弯儿骂盛思颜是狗，不是人……
玉桂知道吴婵娟有怨气，也没有说她，任她发脾气。
白芷上前一步，陪笑着道：“回夫人的话，马婆子昨儿就把衣裳送来了，奴婢担心包在包袱里一晚上会有折痕，所以昨天就晾在那边的挂衣架上了。等下二小姐过来，奴婢就把那衣裳๙取过来给二小姐换上。”
家里下人都习惯叫吴婵娟是二小姐。
盛七爷回来之后，也去翠竹轩坐了坐，给涂氏上了柱香，就把府里的人叫来，说停灵七天就出殡，葬入盛家祖坟专门给生了孩子的妾室用的坟地里。
盛七爷、王氏和盛思颜都只送到门口，余下的路，就让涂氏生的三个孩子去送了。
“你站住！你……！”涂ิ氏越来越气，突然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似乎所有的血气都向上涌，胸口越来越闷，呼吸越来越急促，张牙舞爪要向王氏扑过来。
胖得像座山的涂氏重心不稳，一下子往前栽倒在地上。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盛思颜很快就睡了过去。
当初那个目不视物的小盲女，成日里瞪着一双无神的灰色眸子，乖๔乖地坐在小床上，不哭也不闹。听见她进屋来，她的脑แ袋就会转向有声音的方向，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原本预想的比这个ฐ糟多了。
盛思颜为自己้脑洞大开的脑补感到羞愧，也为ฦ自己้这一阵子一直惴惴不安的担心如释重负。
盛七爷指着王氏道：“这是你们的母亲，给她磕个头吧。”
盛思颜看着自己莹白小手上珠贝一般的手指甲，闲闲地道：“咱们家啊，这几年之内是不能ม请别人来家里做客了。这上不上、下不下的，实在是不像样子。”
这样一说，盛七爷对王氏和盛思颜的印象更好了。
盛思颜当然也不会让涂氏继续带孩子。
那随从眨了眨眼，摸着后脑勺，疑惑地道：“他不是一直站您旁边？见您摔下来，就接住您了啊？”说着，请盛思颜上车，说大军出城，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盛思颜又问车夫。
盛思颜咯咯笑着躲开，开始问第二个ฐ问题，“娘，您是如何跟爹成亲的？”
那时候，盛七爷连家都没有了，王氏是如何嫁给他的？
她这个位置，曾是周家神将府后院最没人要的位置。
众丫ฑ鬟都知道，跟着一个ฐ病秧子男ç主子，注定是没有前途的。
盛七爷和王氏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要说试药，兔子可以试，人也可以试。
一进到安和殿深处，郑素馨就看见太后宝座下首对面站着一个瘦高青衣男子。他虽然是背对着她进来的方向，但是那个背影实在看上去太眼熟ງ了。——那完全是她当年恩师盛老爷子的背影。
周怀轩背着手站在周大将军身边，见状轻轻哼了一声，细长的凤眸寒光凛冽，像要斩断周大将军落在郑素馨身上的视线。
来到里屋，春分的眼前一暗。
春分大急，揪着沉香的袖子道：“这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这屋子怎么黑成这样？”
她走进来，用手指头点一点盛思颜的额头，嗔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听过哪一家的妾侍敢跟主母叫板？还有，哪一家的庶子敢跟嫡姐过不去？——就连以庶出身份登基的皇子都不敢对嫡出的长公主不敬！”
王氏和盛七爷都被问得哑口无言。
盛七爷正好有话跟王氏说，也遣盛思颜出去。
小河蜿蜒，河面上波光粼粼，盛思颜没有心思欣赏河上风光，找渔家买了几条鱼，又见有新า鲜的大黄鳝，想起来王氏最爱吃炒鳝糊，就也买了几条，装在鱼篓里拎回来。
王氏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坐到床边抚了抚盛思颜的额头，见她高烧已退，才松了口气，道：“昨儿叫你别出去，你就是不听。知道厉害了吧？——你小人儿魂魄不全，见了那些血淋淋的场面，有谁受得了？你别忘了，村东头王三叔家的小儿子，就是在土地庙了见到เ死人，被惊了魂，回家就病死了。”
王氏眼神一黯，叹息道：“你王二哥……”
虽然知道这些人跟她没有关系。他们的死跟她也八竿子打不着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起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
牛小叶却已๐说了出来，“我哥说，还是郑二小姐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简直说到骨子里去了。”
“这也是《想容文集》里面的句子？”盛思颜已๐对郑二小姐的“出格”行径淡然了，连琼瑶奶奶都不放过的人，还能指望她放过杜甫？！
“是啊。我哥几乎倒背如流了。”牛小叶笑嘻嘻地道。
牛小叶的大哥牛大朋是郑想容的狂热崇拜者。
唉，如果这郑二小姐没有作死，不跟二皇子相恋，大概也不会落得这种早死的下场吧……
不过一想到เ这件事跟皇室有关，盛思颜又忍不住脑洞大开了。
是真的病死吗？还是“被病死”？两ä者之间差别ี可是很大的。
牛小叶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着话，盛思颜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
两人正说得高兴，那轿子突然颠簸起来。
盛思颜和牛小叶忙相互扶持，极力稳住身子。
牛小叶对外面叫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外面抬轿子的轿夫似乎站住了脚步，没有再往前走了，对里面道：“大姑娘，前面来了官府和义庄的人，在沿路收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