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奇扭头看去,只见张远山站在一间客房前,对自己招着手:“烦请师弟进来打扫一下,我心绪不宁,弄脏了地面。”
戚夏话一出口,空闻就看向了她,阿弥陀佛了一声:“戚施主请讲。”
他头发雪白,脸庞却异常红润,不见一丝皱纹,正是鹤发童颜之相。
光点消散,剧痛亦是,但那感觉依然残留在孟奇心中,让他久久无法“忘怀”。
张远山点了点头,又看向江芷微:“江师妹,你还差二十个善功?你是准备兑换天聪丸?”
葛崇山乃行走江湖多年的高手,迅速回过神来,运足功力喝道:“魔头已然伏诛!毒雾只是让人无力,在此之ใ前杀掉这些‘毒兽’,我们就安然无恙了!”
孟奇无奈地道:“换我我也怀疑。”
说时迟那时快,从头颅飞入的方แ向,一道灰影扑了进来,手中长刀映照着壁上火把,流转出一抹昏黄黯淡之光,目标直指行动不便的江芷微。
江芷微抿了抿因为受伤而发白的嘴唇:“应是如此。”
此时,他清楚地知道,若不处理伤口,再有几十个呼吸,自己恐怕就会重伤昏迷,成为小和尚案上之ใ鱼肉。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活口面前,再次施展“搜魂十三手”拷问。
“哈哈。”孟奇干笑了一声,对自己眼力不佳,被这普通的机关吓到เ而略感羞愧。
“罗汉拳,兑换价格:两个ฐ善功……”孟奇看着最后一页最后几行的内容,顿ู时感觉自己好“清贫”。
清景恼怒地挥了下右手:“这不是很明显吗?少林有空闻这位证得了‘降龙罗汉金身’的陆地神仙,谁能瞒得过他的天眼通、天耳通,悄无声息地将我们从少林寺内,从长辈身边带走?除了他自己้动手,我实在想不到有别ี的可能!”
她粉唇微启,声音清脆如黄鹂:“玄天宗自号天帝道统,就是这么个欺负小孩子的道统?”
而真慧却走到เ了摆放佛经的书架前,一本本地抽出,一本本地认真翻看。
到日近正午,玄恩宣布众小沙弥可以离开时,孟奇悄悄把自己้练字的白纸带走了,打算毁尸灭迹。
真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看了一眼旁边的戒律僧后,还是闭上了嘴巴,将木桶从溪中提出,满满的两桶。
孟奇觉得只有粗口才能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一是为自己的口腹呐喊欢呼,二是抒发难以置信的心情。
“是,玄苦师叔。”孩童们都随着真德回应道,然后一个ฐ接一个ฐ地跪在蒲团上,向上方的金身佛像叩头。
孟奇此时已经察觉自己้不在熟悉的地方,而是一个ฐ异常诡异的环境里。
“小师弟啊,我不是给你讲过无花和尚的故事吗?做僧人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想一想,将来一叶扁舟漂浮,白色僧衣似雪,微笑拈花而立,多么的有高人范!多么的潇洒帅气!嘿嘿,遇到不喜之人,还能对他来一句:‘施ๅ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越说越来劲,可忽然之间想到“铁ກ布衫”、“五虎断门刀”,表情顿时为之一黯,兴头略减。
“无妨,这只是权宜之ใ计,将来肯定不会如此发展……”孟奇悄悄安慰了自己一句,兴致再起,可正当他打算继续分说之时,旁边的真言却突然插嘴:
“恭喜真定师弟、真慧师弟摆脱杂役院这无边苦海,但师兄得提醒你们一句,武僧院亦非极乐净土,蓄气大成后,唯有被各师叔伯挑中的弟子方能习得七十二绝技,其余僧人,则留在武僧院,继续苦练‘降龙棍法’,作为罗汉大阵的一员,所以,你们万万大意不得。”
他脸上挂着笑容,可孟奇却感觉他笑得很勉强,言语之中不无泼冷水的酸味。
“谢过师兄提醒。”孟奇很能理解真言此时的心情,换做自己,历经三年多杂役生活,日夜苦盼进武僧院而不得,身边的新晋师弟们却忽然摆脱了苦海,恐怕会笑得比哭还难看。
一路无话,在真慧不时的傻笑中,三人回到了杂役院。
孟奇知道身边都是类似真言、真应的可怜人,亦不再炫耀,以免刺激到他们。
到了晚膳时,孟奇还特意叮嘱了真慧莫要乱说话。
啪啪啪,正当孟奇吃肉吃得正香时,一阵鼓掌声从门口传来。
孟奇转头看去,恰好见到玄心和尚走了进来,他笑容灿烂地鼓着掌:“不容易啊,咱们杂役院不容易啊!今日总算有两位弟子被挑入了武僧院!”
啪啪啪啪,木筷落在长桌或地面的声音不断响起,除了孟奇、真慧和真言之外的所有杂役僧,都像时光被凝固了般僵硬于原状,膳堂之ใ内,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真定,真慧,你们不说点什么?”
随着玄心这句话,变成了雕像的杂役僧们全部活了过来,纷纷转头看向孟奇和真慧,那一双双眼睛幽黯难明,看得孟奇颇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多亏玄心师叔您安排弟子打扫禅心院。”孟奇知道原因瞒不过玄心,故意这么说道。
玄心呵呵笑道:“亦是你为人机警,长于口才,我知你爱听江湖典故,日后不要忘了这里,诶,你们看着真定、真慧做什么?还不恭贺他们?”
一位杂役僧缓缓站起,笑得比哭还难看地道:“恭喜真定师弟、真慧师弟成为武僧。”
“恭喜真定师弟、真慧师弟成为武僧。”其余杂役僧亦跟随站起,不同的声音回荡在善堂内,有的自怜,有的苦涩,有的愤恨,有的痛苦,有的羡慕,有的嫉妒,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孟奇轻叹了一声:“师弟只是得了佛祖保佑,各位师兄诚心礼佛,日后亦有此报。”
“各位师兄只要专心打扫,专心吃饭,专心睡觉,肯定也能进武僧院的。”真慧傻乎乎地说道。
孟奇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方แ法,但观那些杂役僧的表情,冷笑有之,痛恨有之ใ,却全然没有相信的样子,若非他们知道真慧为人敦厚近呆,恐怕还会以为ฦ真慧在嘲笑他们。
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孟奇拉着真慧坐下,埋头苦吃,晚膳就于这样让人难言的沉默气氛之中结束了,玄心的“说书”亦在这样的氛围里开始了。
“真定师弟,真慧师弟,师兄就知道你们非池中之ใ物,到了武僧院,记得互相照料一二。”照例过来旁听的真永笑嘻嘻地说道。
孟奇与他也算熟识了,老实不客气地道:“真永师兄,还得多关照师弟啊。”
真永笑道:“武僧院的师兄弟们其实都爱听江湖典故,但他们不像我如此拉得下脸面,只是等我回去转述,所以,师兄我在武僧院也算有三分薄面,呵呵,只要你们经常讲些类似事情,他们亦不会为难你们。”
“这倒是我的强项。”孟奇轻轻颔首,真慧也用力点头,“我也知道很多故事!”
玄心咳嗽了一声,止住了下方的窃窃私语:“今日恭送各大门派之事,你等切不可放在心上,这仅是我少林注重礼节,而非我们真的畏惧他们,想想大晋不过三位法身高人,我少林就占其一,其余宗门,谁能与我们抗衡?”
“你们知道最近十年来,江湖中最轰动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这和尚倒是颇็有少林自豪感,那么看不起别的门派……孟奇暗自摇头,高声回答:“我等不知,还请玄心师叔告知。”
其余杂役僧们也有气无力地跟着回答不知。
玄心并不在意他们的状态,得意地说了下去:“几十年前,邪魔九道中ณ的灭天门出了一位绝世天才,不到五十就凝结了魔身,几于神话时代之邪魔之皇媲美。他姓韩名广,自号‘魔师’,威震江湖,左道莫敢不从,但也算魔师为恶太多,遭了果报,刚凝成魔身不到一年,就走露了行藏,被方丈截住。”
“九年前那一战,啧啧,地裂山崩,昏天黑地,太岳山脉中央亦多了一汪大湖,只有方丈大师活着走了出来,传闻魔师已被他击杀或镇压。”
“这一战之后,我少林威名彻底盖过了其他各派!”
玄心不断地吹嘘เ着各位高僧的威风史,听得孟奇等人颇为热血沸腾,恨不能以身代之。
不知何时何日,自己้等人才有如此移山蹈海之ใ能ม!
听完玄心“说书”,回到禅房,真观和真应直接蒙头大睡,丝毫不理孟奇和真慧,而真慧打坐了一阵后,亦迅速入眠。
孟奇练了一遍“铁ກ布衫心法”,辗转反侧许久,才压下了兴奋之情,进入梦乡,有点羡慕真慧思绪简单,杂念甚少。
黑暗沉重,孟奇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身体也仿佛被厚厚泥土压住。
“鬼压床吗?”孟奇梦中ณ稍有点知觉,挣扎着醒转,却看到了一张扭曲的狰狞脸庞。
真观双手掐住孟奇的脖子,身体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目光凶恶,声音却宛如梦呓:
“杀了你,杀了你!”
“抢我进武僧院的机会!”
“我进不去,谁也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