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经过了初夏,暑气开始渐渐显现,马路上的空气都是热乎乎的,在空调病房里待惯的名晨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我这个时候真的想扇她一巴掌。
当展览进行到第五天时,我被一通电话叫出去,面对着眼前不安地绞着双手的苏烟时,不禁想要深深叹气。
我让李依联系在兰博当主编的周沐,给她传真一份有关蒋来各大董事的地下交易,上海ร的部分官员也赫然在列。
“是那个美术生?在一个ฐ小小画室工作的那个?”
我镇定了情绪,慢慢地点点头。
飞机飞往浦东机场时我打开了手机,手机立刻接连跳出一堆提示,都是未接来电和未看信息。爸妈在我来新加坡的那一天打过电话,之后就再没有打过了,想来是外公和他们私下里交谈过。我之前对外公说过这次的事由我自己้解决,让他不要插手,实际上只是怕外公气不过隔着海岸把父亲臭骂一通,这样不但我偷听的事会暴露,我要查的事情父亲也不会允许我继续查下去。我不知道外公他到底知道多少,有没有把我的小把戏看穿,总之ใ他同意了我的要求,这样就够了。他既然不肯给我更多的信息,那么เ我就自己去查。
从父亲那边的关系网和履历入手,我就不相信我还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我的手机和邮箱是联通的,有邮件自然会通知手机。舒雅在一天半前把我要求的父亲个人生平履历都翻出来给了我,她在商场也有将近十年了,人脉ำ自然不少,查我父亲不算很隐秘的履历更是手到เ擒来。
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爷爷奶奶,父亲告诉我他们都在他读大学的时候患病去世了,那ว时因为重病花光了家中所有的钱,父亲一下子就从生活富足沦落到了前途难料的境地。之后就是一堆的励志故事和感言,在我小时我曾经无数次为此感动过,可是现在经过多次的教育,我已经麻木到底了。舒雅给的父亲履历中ณ的确有爷爷奶奶在父亲大学时去世的一段,不过有些出入:父亲那时虽然得到เ了全额奖学金,但是学费加上房租和生活费根本不够,舒雅问过与父亲当时同学、现在也为商场战友的大老板,他们回忆那ว时候徐家曾经给过父亲资助。
这一段和父亲讲得有些差池,但是男人爱面子,他想要在女儿面前树立自己้的高大形象而选择舍去也说得通,我没有多大在意。
接下来是我重点看的父亲年轻时的经历,但是令我失望的是上面说得很隐晦。只说了父亲在大学时就和母亲交往,大学毕业后和母亲登记结婚,婚后母亲在一年后生下我,再过一年半之ใ后生下名晨,五年后接受导师的建议去巴黎常年居住。至此母亲的珠宝之路开始一路向上直到现在的巅峰,而父亲接手刚刚进入大陆回国祖国的athena,两人的事业都开始蒸蒸日上,直到如今的如日中天。
舒雅说这是她能够查到的最详细的资料,一方面因为时间紧ู迫查不出更多更深的东西;另一方面,我要她查的都是些陈年旧事,销毁的不说,被人为篡改的可能ม性还很大。她让我不要太过相信这些资料。
她说的句句在理,我也知道欲则ท不达,所以即使没有更多的信息,我还是按耐住去质问父亲的欲望。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要是我这么莽撞一定会引起父亲的警觉,父亲既然瞒了我二十多年,他就不会在我问他的时候告诉我想要的答案。而且,这答案一定是他希望被永远封存的!
我靠在窗玻璃上,手指无聊地滑动着手机屏幕,窗户上方的小型空调口吹着冷风,将我烦躁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我无聊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来回看着以年代划分的父亲大事表,渐渐现了一个ฐ奇怪的现象。
父亲在香港皇家学院登记的入学年份是三十三年前,但是毕业却在二十七年前,中ณ间相差了六年。而上面的简历却写着攻读金融学士学位三年,金融学博士两ä年,此后毕业,直接进入athena成为销售部ຖ的普通员工ื。
中间一年竟然是空白的。
舒雅的这份入学简历是直接从香港那边拿的,我刚才就觉得有些差别,本来还以为是父亲的奖学金部分,没想到差ๆ别在这里。父亲的对外简历是大学三年学士两年博士一共五年大学,而这里面他却是读了六年的大学,这上面甚至没有说他申请过休学!
三十年前到底生了什么เ事,是什么使得父亲的大学生涯空白了一年,而他却从来没有对外界讲过?
而这件事情,和是现在查的,有没有关联?
我看着屏幕上的入学年份,陷入了沉思。
飞机从新加坡起飞一小时后名晨给我了短信,他是唯一一个ฐ没有在我关机的几天内给我未接来电和新短信的人。
〖爸说你要回国了,几点的航班?我来接你。〗
爸?我有些奇怪,外公就算打电话通知我要回国也不会给他通知的啊。至于他让名晨来接我倒是符合他的作风。
实在等不及要撮合我们了?
我忍不住一声冷笑。
我给名晨回了短信:〖下午两点,如果不晚点的话。我自己回就行,不用麻烦了。〗
编辑好了短信,我看着旁้边的信封图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删了短信的后一句,送出去。
我不知道我这是什么心思,我也不想去深究。
但是随着飞机离大陆越来越接近,一些我这几天避免去想的事情都无法回避地开始呈现出来。
那天我还是太冲动了,对着父亲说出了那些话。他会不会认为是我在那ว天偷听他们讲话知道的?还是会以为ฦ是母亲告诉我的?如果他怀疑是母亲告诉我的他一定会找母亲询问,二人之ใ间会再次争吵也说不定,那我可就成了始作俑者了。
万一他察觉我在翻当年的事怎么办?父亲的人脉和能力都比我要雄厚得多,他要销毁点资料改点信息简直易如反掌。
……啊啊,事情一团乱ກ烦死了。
我烦躁地往后梳着刘海,内心郁闷无比。
这时候手机提示ิ有新短消เ息,是母亲来的。
〖要回国了?心情也整理得差不多了吧?蕊蕊你听到了我和你爸的争吵吧,怪不得那天晚上你会跑出去。不过你爸说那ว晚是小晨陪着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何况你爸的打算你也应该知道,离他远一点。妈先回巴黎工ื作,你爸那边我告诉他是我跟你说的,不然他又要生气了。回国后好好和你爸谈谈,把脾气压一下,乖。不过蕊蕊你放心,妈是绝对不会同意你爸荒唐的想法的,妈自有打算,这段时间你忍耐一点。〗
又是这样。
我看着短信生生憋了一口气。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要找她的时候找不到她的人,工作工作,还是工作。
以前我一直向往着要当母亲那样的女强人,可是每当我有事要找她却收到手机那边的语音留言时,我总会有些不满。为ฦ什么เ工作和家庭二者不可兼得呢?
就像现在,即使我打电话去问母亲那ว个她的“自有打算”,也只会收到机械女音的“sorry”而已。
这些事情真是够了。
我明白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丈夫还想念着以前的旧ງ情人都是无法忍受的事情,可是为什么เ母亲可以忍受父亲那么多年?甚至还帮父亲扶养对方的儿子?难道母亲对父亲的爱已经盖过了她的任何不满了吗?
我无法接受这种想法,无论是作为一个女人,还是女儿。
还要我和父亲好好谈谈?还能谈什么?依我的性格谈到最后只会变成一场争吵。还好父亲也算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我不用担心他在董事会和例行晨会上给我撂脸子,他回家的时间也一向比我晚,我只要注意早ຉ上早点起来不碰到他就行。母亲她这么了解我的坏脾气,她怎么เ还指望我能ม够收敛呢?
尤其是这件事,想要我退步,绝对不行。
在第三者和继承权的问题上,我丝毫不会让他分豪。
手机又提示有新短信,我以为是母亲的追加短信,打开来一看才现是名晨的。
内容只有四个字:〖我知道了。〗
我看了这条短信一会儿,见再没有别ี的新短信没有看过,就直接拉了窗帘闭眼小憩。
飞机准时降临浦东机场,机上的广播播报着的北京时间为ฦ十四点零二分。
我去新า加坡时根本就是即兴之旅,所以去的时候没有带任何东西,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回任何东西。相比较那些行李不断ษ的乘客来说,我下机最快,因此是第一个走过安检门的人。
候机大厅里面充斥着各色人群,人群中为ฦ数不少都举着牌子以便人们寻找,不过我猜名晨肯定不会这样做。
我在大厅走了一会儿没有看见人,走出大厅走向停车场时看着茫茫的车辆,迷茫了。
在阳光晴朗的午后站在如此硕大的停车场上的感觉很不错,很有都市的味道,不过如果你的目的是要找出其中的一辆车,那可就不是什么เ好感觉了。
我看着停车场半晌,抱起双臂又等了半天,最后想起手机这玩意时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傻瓜。
我掏出手机,翻出名晨的号码,按下通话键。
手中的手机屏幕过了几秒通话图案变得透明时,我身后也随之ใ响起了钢琴音。
我回头,手指按下锁屏键,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后人。
“我还在想你要过多久ื才会想起你的通讯工具。”名晨笑得很无辜,他的丝在夏天微热的暖风中被吹得佛动。
“现在你知道了?”我把他。
“还好,你只是把你的手机遗忘了——”他看着手表,“四分钟。”
“不,你错了。”我对他眯眼一笑,“我从候机厅走到เ这里用了十分钟。”
“我那个时候刚刚把车停好,”他这次说得很真诚,“等我要进去时你正好从另外一扇门中走出来。我想叫住你的,但是后来改变了主意。”
我笑着问他:“好玩吗?”
看我一个人在这里像个二货一样等这么久很好玩吗?
名晨刚要回答,目光掠过我脸上时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没有耍你玩的意思,蕊蕊。你如果感到被冒犯了,我道歉。”
这句话真是说的一点诚意也没有,我原本就因为最近事情的原因心情不佳,此刻更是怒火控制ๆ不住地往上窜。
他真是和父亲一样令我讨厌。
“你慢慢玩,”我冷着声说,“我先走了。”
把短信最后一句删ฤ掉的我一定是疯了。
“诶诶?”他愣了,神色呆滞了一瞬,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不需要这么เ大火吧?”
“我更年期,”我笑着一字一句地说,“内火不断,请·见·谅。”
“……”名晨失笑,捂住额头。“为ฦ什么这句话莫名戳中我笑点了。蕊蕊啊,你严肃太久ื了,久得我觉得你开玩笑都不正常了。”他正经了神色很认真地跟我说到เ。
不知为什么我听见这句话我就不舒服,这种拿腔拿调的说话口吻一向是我最讨厌的类型。
“你不正常是你的事,”我说,“再见。”
“诶等等等等,”他连忙拉住我的胳膊,脸颊边现出淡淡的酒窝。“我错了好不好?别生气了,这里的出租车又贵又难打到,而且还不开空调。别生气了,蕊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