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密码盒子从里面弹开，泛黄的文件袋像是陈列着埋藏在久远时空中ณ的秘密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黄瑾琛手里拿着它，突然有点诚惶诚恐起来，好像拿的不是一个旧文件袋，而是寇桐的心和记忆。
“嗯。”黄瑾琛看着他吃完药，才把水杯放在一边，轻手轻脚地叫他躺好，“你先睡一会吧。”
而且如果秦琴提供的信息是真的，这些选择会慢慢深入他的内心，寇桐做贼心虚，知道自己的内心并不如表面光鲜强大，心平气和的时候或许可以，可是现在……他低头看了一眼因为刚ธ才的一路，又开始渗血的小臂，叹了口气——感觉在想出办法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走上一条路的成本，就是放弃另外一条路。
三个人反应都不慢，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先后攀上了旁边的窄墙，惊异不定地看着地上裂开的大口子。
他崇拜地看了一眼寇医生，后者正毫无阅读障碍一样一目十行地往下扫。
寇桐妈在外面疑惑地嘀咕了两声，大意是“洗脸还能把耳朵洗进水，真是越大越长本事”之类，然后又问：“那晚上想吃什么？”
这期间醒着时候万分精明的寇医生就睡得像头猪一样，雷打不动。很早ຉ以前，听说对于脑แ力劳动者而言，睡眠比食物更重要，总算让黄瑾琛体会到了。
种子计划已经被深深地埋藏到เ了地下，没有人知道曾经那些经过残酷的实验，还能像个ฐ正常人一样活下来的孩子身上的基因来自于哪里，或者说……究竟是不是来自于人类。
多贤惠哪——黄瑾琛感动地想。
“父亲……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寇桐说到这的时候，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太短促，以至于黄瑾琛没能从中分析出什么，然而他听见这个字眼以后，突然想起了客厅里那构图突兀的全家福。
“真够兴师动众的。”黄瑾琛这话音一落，就扣动了扳机，快得寇桐几乎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生出担心来，唯恐黄大师一个枪子把秦琴姑娘送上西天，然后他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寇桐就啼笑皆非地问：“你从哪看来的？”
于是方修只得叹了口气，伸手在常逗鸟窝一样的头上摸了摸：“这个活目前也就你能ม干，在总部待一阵子吧，任务完成了我们过来接你。”
“可以换零件啊。”老田说，“反正我以前是那么想的，现在科技这么达，我听说连基因都能随便移植，个把器官又算得了什么เ呢？原来是活人身上的器官移植，现在都能人工培养了，为什么เ不能哪坏了就换哪呢，人不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了么？”
黄瑾琛眉心一跳，感觉她又要语不惊人死不休，果然，曼曼说：“那你们俩是一被被了么？”
姚硕插嘴说：“没有理由么？”
黄瑾琛并不知道这个ฐ简单而美丽地概念，他只是用自己的直觉去理解寇桐方才做了什么。
曼曼一双几乎占了半张脸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镜子，好像一点也不怕里面突然出现的人影似的，指着正站在她对面的黄瑾琛说：“啊，出现了。”
事实不是这样的——因为乌鸦虽然讨厌，但是并不致命，其实再给他一点空间和时间，这个神奇的狙击手能通过怪物的眼睛把它干掉也说不定，何况旁้边还有寇桐配合。
黄瑾琛看着他熟练地割柳条，然后手法异常漂亮地把柔韧的柳条连在一起，一看就是熟ງ练工ื了，忍不住问：“你连这个也会？”
“秦琴，你知道这里是什么เ地方么？”寇桐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非常严å肃地看着她——其实他心里也很没底，这个岛有太多的东西出了他的认知，程序到เ底失控到了什么程度？
寇桐无言，感觉此情此境非常熟悉，有点像是季老头装ณ神弄鬼骗人钱的模样。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不肥，你只是骨架大……”
寇桐看了看家里的电路，现貌似保险丝好好的，之前也没跳闸。他本想出门问问邻居，看是不是小区集体停电了，就现整个天空铺天盖地一样地阴了下来。
“但是我不像你。”寇桐说，“我进去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理论上不大需要一个ฐ辅导员教我吃饭穿衣服说话写字，我在种子小房子里只住了一个多月。”
曼曼说：“我们不带他出门！”
黄瑾琛在顶楼上抽了三根烟，一直透过一个沾满了血的瞄准镜看着，就像是个不怀好意的偷窥者。
方修叹了口气，瞪了他一眼：我擦，这个现世宝，又出来丢人。
寇桐拍拍她的头：“乖，动画片明天再看，该睡觉了——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เ这么เ晚了还不领回去？”
何晓智犹豫了半分钟，终于确定自己也无计可施，于是默默地跟着他们下楼了。
不想看着她再死一次……哪怕一直到现在，整个晚上，寇桐还是没能ม成功地开口叫一声“妈妈”。
他身下一个青年看不出长相，叫声却很让人起鸡皮疙瘩，黄瑾琛皱皱眉，感觉自己来了算对了，此情此境实在太让人胃疼了，要形容黄大师的感觉，就像是书法爱好者看见王羲之的真迹被人拿去在脏ู兮兮的板凳上垫屁股一样。
寇桐也被惊动了，百忙之中抬头扫了他一眼，正好看见了他在翻通讯录。寇医生一眼就看到，有的人的代号外面加了个方括号，于是问：“括号是干什么เ的？”
话痨寇桐好像吃错了药，从吃饭到帮忙收拾碗筷，一句话都没说，成了个ฐ没嘴的葫芦。姚硕也是心事重重，他多年沉浮ด，倒不至于喜怒形于色，不说话的时候，五官只在极小幅度的范围内时悲时喜，也不知道在抽什么风。
不过没人理会他的话，显然大家都不大想讨论社会伦理问题。黄瑾琛已๐经跃跃试地叫服务员买单了，好像去见寇桐的死鬼妈是个非常激动人心的大冒险。
没人理他，钟将军怒：“吴香香！”
黄瑾琛想了想，代换了一个自己比较容易理解的概念：“你的意思是说他会带我们绕圈子跳坑。”
“哦个ฐ屁！”钟็将军又想起来了，“就因为ฦ你，现在被归零队介入，关于乌托邦ะ的事，他们始终有最高权限，这事复杂了！”
然而他依然训练有素，看上去极有耐心地坐在一边，注意力却不愿意再放在窦连青身上，转而观察起寇桐来。
女人情绪崩溃了，痛哭流涕，边哭边骂好一阵子，大概十几分钟以后，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脸上带上了坚决的神色，从包里拿出一叠红通通的人民币压在桌上：“老神仙，太谢谢您了，您说得对！我这就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跟他离婚，我自己带着我儿子，也能ม把他养大成人。”
黄瑾琛西子捧心状：“你真是太花心了！”
就在黄瑾琛越来越感觉自己像一棵被栽在土里的大蒜时，那股熟悉的挤压感又回来了，他松了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个ฐ方才还彼此重叠的空间非常无情地没有给对方แ留下一点纪念，哪怕一个土渣。
黄瑾琛恍然大明白状：“哦，有道理。”
这条大街上竟然还能ม有人来人往，空气中飘着一股甜品店的甜香味，面前是一个十字路口，背后是巨大的广告牌和一大片别ี墅区，进进出出很多豪车和美人，各种衣香鬓影女人和风度翩翩的男ç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俨然一群社会名流。
里面很大，在外围看，好像七八个人就能把这一个ฐ细长细长的塔环抱起来一样，然而透过窗户往里张望，里面却像是单独的一个空间，看不到黑暗的尽头似的。
钟将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沉默了片刻：“瑾琛想退伍，上边不想放，当时老杨和我提这事的时候，我就突然想起你来了。你……唉，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总这么不消เ停，以后有个靠谱一点的人能相互照ั顾着，也不错。”
“帅哥，”黄瑾琛靠在门上，对他抛了个媚眼，“结果你还是没告诉我你的联络方式。”
“哦。”何晓智慢吞吞地挪出来，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怎么เ觉得我变成了一个ฐ传送阵？”
黄瑾琛斜眼看他——这小子这一阵子没有闹要死要活，居然还长行市会顶嘴了！
何晓智立刻把话吞了回去，乖乖๔地做好一个苦逼传送阵的本职工ื作——送黄瑾琛去老田à那。
等人已经不见了，寇桐妈才拎着个铲子冒出个ฐ头来，对何晓智招了招手：“哎哎。”
何晓智：“？”
寇桐妈扭了扭手指，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怎么跑了？哎，你觉得我是不是太直白了？是不是把他说得害羞了？”
何晓智沉默了一会：“应该……没有……吧？”
……阿姨您真是想太多了。
姚â硕听见动静，却没有出来，他只是端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小水枪——这是寇桐给他的，据说也是破除恋人选择规则的终极武器。
寇桐说：“你看，这么小的东西，其实也有自己้的用处，您拿着吧，想家里人可以拿出来看看，我会尽快送大家出去的。”
姚硕默不作声地接过水枪，看着一夜之间又重新า活蹦乱跳起来、好像准备好继续祸害人间的男人，突然想，世界ศ上是不是老有一种人，天生高贵冷艳，自己的事还没料理清楚，一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总想着做别人的救世主ว呢？
于是面无表情地对着寇医生招财猫一样的脸关上门，却轻手轻脚地捧着那ว好像脆弱，又好像不可思议的小小水枪，点着了一根烟，自顾自地沉默。
黄瑾琛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老田的地方แ，自来熟ງ地自己钻进木屋，自己้倒水喝茶。
老田：“来了啊？”
“嗯。”黄瑾琛说，“我们家那ว口子把我吓着了，过来喘口气，休息休息。”
老田à默不作声地等他往下说。
“我看见他掉眼泪，整个ฐ人就傻了，什么办法都没有。”黄瑾琛叹了口气，“今天见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田听了一笑：“胡话。”
“怎么是胡话？”黄瑾琛皱皱眉。
“人一出生的时候，就哇哇大哭，那ว是孩子在他妈的产道里挤的，你想想，小娃娃ใ一生出来就有那么大个脑壳，出生的时候得受多大的罪？”
“那谁知道？”黄瑾琛嗤笑一声，“早ຉ忘了好不好——这有什么关系？”
“一样的。”老田说，“你生出来受罪，长大的时候受罪，变老了以后还要受罪，等将来有一天嘎嘣一下死了，就不知道谁受罪了。”
老田看了黄瑾琛一眼：“一辈子跟谁再好，也不能变成谁，除非你把他切吧切吧炖成一锅，煮ุ下去吃了，不然就算在一起过一辈子，有些时候，仍然他是他，你是你。”
黄瑾琛默默地喝水，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切吧切吧炖一锅的那个建议。
“他碰破了皮，你看着心疼，也只能是心疼，不可能替他肉疼。”老田轻描淡写地说，“总有生离死别，到เ那时候，你就会现，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
“所以？”黄瑾琛问。
“事事求个明白，那你就什么都不明白。”老田à说，“得过且过，他过不去的坎，你要是重情义，就拉他一把，或者在旁边等等他，可是你不能代他跳过去。等他过去了，你也不用老回头看，老放在心上。”
“别回头。”老田à轻轻地说，“人不老，就别回头，你心里知道一回头，故人故事就都不见了，但是感情上还是不愿意相信，那就别ี看，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人不能总是叹气，叹气多了，要折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