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个海鲜有什么好吃的？”范天纲坐在他挑选的餐饮特一级饭店里，为我接风，为我点了黄海ร的海ร鲜，却委屈了他自己้的爱好。“那你说猪肉有什么好吃的？都是激素า催大的，难道你是梁山上下来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有点窘，架不过服务生伺候在侧，不能ม沉默被人小看，就辩驳道。“哈哈哈，你知道梁山在哪儿？梁山在荷泽！”范天纲一边剥虾壳，一边说，“我们从小也练武，就现在我一人对付三个都不在话下。不吃肉哪有劲？”“那我怕怕！”我不喜欢男人炫耀武力，冷兵器时代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已不是现代男人值得标榜ึ的行为。“怕什么？”他不满意我的态度。我说错了吗？“怕老虎吃我！”我不知道怎么说话才能保持交流的趣味，就胡乱回答。“哈哈哈哈，那你做武松！”他大笑。“武松只吃肉，不吃海鲜，我变不了。”忽然一盘光虾推到เ我面前，他居然把盘里的白灼虾的虾壳都剥干净了，他说，“你吃！”我正在对付盘里的瘦蟹，他的眼角都笑出了菊花。“看你吃菜的样子，就像一只猫！”一股热辣辣的感觉弥漫在我脸上，猫——是外婆叫我的小名，小时候是外婆给我剥好虾壳，我往往趁兴而吃，等到外婆剥ຓ完，我也吃得风卷残云，心里的内疚被外婆的慈爱融化了。盘里那堆赤裸的虾肉，让我恍惚回到เ童年。没有女人不喜欢被宠爱，可范天纲的眼神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宠爱，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外婆有句很形象的话：“婚姻就是吃在一起。”吃不到เ一起的男ç人女人当然无缘长相厮守。这个晚餐我没有尽兴吃，因为我关注的是生活习惯和个ฐ性的交集，这是此行的重点考察内容。范天纲的手机又响起，生意催促他必须结束这个晚餐，他意犹未尽地说：“可惜你不喝酒，要不这顿饭就圆满了。”酒能1uanx，一开始点菜时我就咬定不会喝酒，以防不测，听见他被电话催走，我的心陡然轻松，夜晚没有活动，能好好的睡一觉，弥补我三日的亏空。被宠爱的感受让我的脚๐步轻盈，飘回房间里，洗漱完毕，舒舒服服钻进被子后，我给蒋梅馨报告今天的观感。“丫头，这么容易就被感动了？真没眼力！男人的殷勤是在没追你到手的时候，等他抓住你，就是奴隶变将军！”蒋梅馨笑我。“不一定吧，”我有点窘，做不到阅人无数只有沉默。“还很受用，对吧？那就先用着。还有，他的证件都给你都检查过了吗？”蒋梅馨的冷静真令人叹服。“还没有，他总是急急火火的走，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真是容易忘记现实的人。“只要不忘记，总有机会的！”蒋梅馨鼓励道。虽然如此，我的戒备心还被在那一盘剥光的虾肉悄无声息地软化着，甜甜一觉后迎来了早晨。醒得很早ຉ，看来济南已๐经改变了我的生物钟。吃过早ຉ餐回到房间，服务员已经送上洗熨ຖ好的衣服，趁着服务员收拾房间的功夫，我出去在宾馆外的街上买了一张济南地图。央视将济南归类入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可观赏之处应该不少，可能是济南对于旅๓游的包装推介不够，尤其在南方人眼里，只有青岛和泰山才是山东省的形象代表。我正在地图上搜寻的时候，范天纲来了，还是不摁门铃，直接敲门，颇็有梁山遗风。“今天去哪儿玩？”他还是昨天的语气，手上拿着数码相机的包。“不知道，等你推荐呢。”“我带你去趵突泉看看，都说不到趵突泉就不算来过济南！”他斩钉ล截铁ກ地说，毫无商量余地。人地两生，我只好客随主便，因为要拍照，我还是决定上点淡妆，于是进盥洗室去理妆，刚上润肤露，皮肤就热辣辣地痒起来。原来是干燥，我对北方的干燥空气还是估计不足，也许这就是水土不服的开端，勉强敷上防晒露，再匀上一层薄薄的粉底，勾眉黛，点绛唇，完工ื。我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心里想这副妆容该出得场面了吧？身上的米色麻纱的连身长裙，裙裾上有镂空刺绣的花样，配衬着粉墙雕梁的古典场景应当是何等的相得益彰，正在顾ุ影自怜的当儿，一阵熟悉的腹痛袭来，我预感到生什么事了，没料道一趟长途旅๓行就完全扰乱了生理周期，紧急处理后，这身浅色的衣裙是不合适穿了，我只好换上另一套搭配好的衣服，白色的和服领束腰衬衣，黑色长裙裤，这是我感觉最舒适的配色。当我走出盥洗室，范天纲就说：“你怎么穿这么เ素！年轻轻的！”“我喜欢，”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看你，还是黑，现在外面的姑娘都喜欢染头成别色的，我过去是看不惯，可现在看多了，就觉得黑色不好看啦！”现在研讨时尚美学问题，真叫人扫兴，因为他的直率，我只好不出声。还是跟他出门。趵突泉在我眼里实在令人失望，可谓名声在外其实难负，因为干旱造成泉涌若隐若现，几欲消失，范天纲倒是很认真地给我拍照ั，不时自夸自己的摄影水准，一个人妄自尊大的时候，不是在少不更事时，就是老之将至再欲挣挫一把的关头。我自然是极力配合，调整自己้的pose。按着门票上标识的园内地图寻访几处古代庭院，疏ຕ朗的栽植，磨损的青石板径隐隐透出历史的亲切，李清照ั的故居是我追怀诗意的地方，只可惜早ຉ锻炼的人熙ກ熙ກ攘攘，实在是扰古人清梦。忽然范天纲的骂声惊醒了我，只见他火急火燎的朝手机里猛呛：“奶奶的——”我被他的粗话噎ດ住了，他却迈大步出向园门走，“快走，我还有事呐！”我亦步亦趋地追随着，可怜的一点点寻古幽情消เ失殆尽。出了园门，还要走一大段路，因为范天纲把车停在了无须交保管费的银行门外，我的鞋跟不时嵌在人行道面砖的缝隙里，又要跟上他的步伐，真有点狼狈不堪。一个拾荒的孩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们手上的纯净水瓶，我一看瓶中水已经所剩无几，就把瓶子递给了小孩。穿过大街，来到停车处，范天纲把汽车尾箱打开，把自己้手上的纯净水空瓶放进原包装的纸箱里，回手过来索要我的空瓶，我没料é到这一着，就说给了刚ธ才的那个拾荒的孩子，范天纲不悦：“给他做什么？我从来不丢â的，都攒齐了买给回收的。”我解释道：“看那孩子挺可怜的！”范天纲不屑道：“嘿，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无话可说，象个孩子一样聆听训导，心情低落到极点。车穿过数条街巷，来到一条旧街，停在年久失修的人行道上，范天纲的神态又恢复正常，很和蔼地说：“吃饭了，下车吧！”我脚步酸软地进入这家小饭店，范天纲又兴致勃勃地招呼：“你过来看看想吃嘛ใ？”我眼空无物地在水族箱旁边转悠，一言不。范天纲点了一份手抓骨，为我点了一份海参，殷勤地说：“这里的海参便宜！昨晚那里的特贵，味道也不好……”我机械地点头，不置一言，其实说出来也难以听到，正午时分的店堂如同骚动的蜂巢，滚喳喳的。心绪有如浸水的麻丝，一点点沉落水底。山东人素า以豪爽大方闻名，可范天纲的表现并不符合地域秉性啊！心里虽然疑ທ惑，可还是撑着笑脸吃完了中餐。范天纲用餐的度奇快，大半的时间是在等我吃完，他闲不住半秒钟，又拿起手机接短消息，不时自言自语：“你看这手机说是能存一百五十条短消息，可现在还是不够用，不删除旧ງ的，新消เ息就进不来，唉呀，好多还不能删，都是生意啊！”说着说着，就把手机递过来给我看，“你看这个江西的人，昨天就跟我要了两万元的画！”我不想探寻别人的隐私，就敷衍着扫视一眼，“一天就成交两万，那你一个月营业额不就至少五六十万了吗？一年少说也该有几百万吧？”“生意好的时候是有，比如元旦到春节后至三月份这段，那ว是忙得我都没个地儿歇着！”他毫不掩饰的自鸣得意。“那怎么เ不雇几个能干的人帮你？人不是铁打的，该放手时候还是要放手哦！”“哎，不是这个ฐ话，我的生意别人不懂ฦ，这一收一卖都是学问，有诀窍，不能给别人知道的，要是给下面打工的知道，那ว生意不就给他们做了吗！”这还是资本主义原始积累阶段呢，我回想他的网页ษ宣传的口气如此大，心里颇็觉可笑，“既然不放心，那ว就培养个可信任的人帮你手呀，比如亲戚好友什么เ的，这么เ大的的生意，你就是眼睛不眨也难免挂一漏万的！”“做这个生意啊，和别个ฐ生意都不同，靠的是这一行的见识，看得准，下手要快，书画象股票也有涨有跌，但是没有股票那样邪门，就是找到人能接我的班，至少还得带他三五年！”他说出不肯撒手的原因，颇有点地主老财捂钱匣不撒手的味道。两ä人吃好了，结帐出门，又回到车上，车还没起步，我想起此行的目的，他不是要找个内助吗？我也想了解他的经营的事业，就说：“你的画廊在哪儿，我想去看看哦。”范天纲的面容顿时收敛：“想看嘛就去看，不过我们不能一起进去，你要看得自己้看！”“怎么了？”我很奇怪，一个ฐ直率的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你说我带个女的进店里，又不买画又不谈生意，别ี人咋看我们？”他急得否决。他怕什么呢？我只好退一步，“不看就不看，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这样忙，去看也是想帮帮你嘛！”车又开始在小街小巷里旋磨，吃个经济饭跑那ว么大老远值得吗？我的心开始游离了躯体，隐隐约约的腹痛又提醒我肉体的存在。今天范天纲的一言一行，严重背离我在网络上认识的他，难道网络上的他是正式版，现在的他是非正式版？网络有句格言，相见不如怀念，难道从网络走下现实，就像拔去了孔雀美丽ษ的毛？恍惚之ใ中，车急促地刹住了，就在即将驶上环交桥的线路上，范天纲的车追尾在前面的出租车上。两个车主立刻下车仔细地察看“亲密接吻”的痕迹，我听不懂ฦ他们说的方言，只觉得是箭在弦上，后面的车辆都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的车前行。两人争执不下，范天纲回到车里，从杂物袋里抽出钱夹，数出两三张十元ＲmＢ，再出去说价，钱夹就敞开着丢在方向盘边，这是一只陈旧的黄色皮夹，皮里的经纬线爆裂，惨不忍睹，还嵌着一张相片，我禁不住拿过来鉴赏，二十七八岁的年华，看得出是年轻时候的他，算得上英俊。照片底版有点泛黄，是黑白照ั片用水彩上色的，这是什么年代，只有妈妈才有这样上色的黑白照ั片。接下来我还现，照片后就插着范天纲的身份证，清清楚楚地标注，出生日期：19๗48年9月2๐2日，身份证有效期限：长期。我又看了两ä遍，明白无误！晕～他不是1958年9๗月22๐日生吗？他在aທ网上的资料是这样注明的，甚至网名也标识上年份的数字：fantg58。刹้那间，我的眼前一片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