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童年 4

冬日里的一天,连微微的妈妈把来家里玩的陶小弋叫到厨房,轻描淡写的盘问她家今天和昨天都吃了什么,陶小弋有点儿怕这个笑起来脸຀上只有皮在动的阿姨ถ,她稀里糊涂ิ的实话实说。连妈妈又问她家没吃鸡肉么เ?陶小弋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然后接着和微微玩跳棋,跳棋是一项不错的游戏,而微微没有她玩得好。玩着玩着,微微突然神秘的表示要告诉她一个秘密。陶小弋马上受宠若惊的竖起耳朵:

烈日炎炎下江边的沙土上会出现一个又一个ฐ倒金字塔形的小沙丘,每一个小沙丘里都有一个ฐ胖鼓鼓的小主人,它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掉进领ๆ地里的粗心的蚂蚁。而春天的傍晚出来散步时,或许你还会在小镇房前屋后的草丛里看到两ä只温顺的刺๐猬。它们亲密友好,尖刺๐软软的披在身上,一个ฐ追着另一个的尾巴跑,在恋爱的季节里,刺๐猬都是温和的。

小镇被群山环绕,像一个ฐ小小的盆地,但是不平整,像一个ฐ倾斜的盆底。盆地里除了杂乱的树木和草,就是一些断壁残垣。你在那些颓败的破砖烂瓦间也能看到一些曾经的,快要消失的了被踩出来的小路,纵横交错在小镇的各个ฐ部位。如果从空中俯瞰,它们像七扭八歪的绳子一样散落在荒草凄凄的山野间。但不能忽略的是,绳子们中间有两道整齐些的黑白相间的线,规范又醒目,和杂乱无຀章的颓废不匹配。这是什么เ呢,这是两条贯穿小镇的铁轨。

如果说微微是一个公主,她的歌喉就是能使灰姑娘变成公主的水晶鞋。她腼腆ດ认真的给伙伴们唱一又一动听的歌曲。陶小弋还停留แ在“我爱北京天安门”的阶段,可连微微已๐经会唱正当流行的《枉凝眉》了。春天的傍晚,她稚嫩悠扬的歌声在每一株蒲公英和每一只花蝴蝶之间蔓延,在荒草大树间流连。连微微天才的驾驭着一个个ฐ宛转深情的旋๙律,而对于这种巨เ大的差ๆ别,陶小弋由á目瞪口呆垂头丧气变成恼羞成怒。

有时童年时代的失意会让陶小弋暗地埋怨父母的单薄,她的父母安守本分的老实做人,却依然有人怀疑他们偷鸡摸狗,即便那是一个ฐ不值得信任的泼妇的见解。他们没有亲密的朋友,亲密的邻里,他们的世界ศ很狭窄,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和邻居的冷淡导致子女失去了很多和伙伴们友好相处的机会。

当然或许他们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他们不在意很多小事,不在意孩子之间的鸡零狗碎。可他们六岁的女儿陶小弋在意,嫉妒像一把熊๦熊的火焰在她的心头燃烧,她痛苦难当的独自承受。

一个偶然的机会,陶小弋得知耳垢可以让人变哑。这多么เ不可思议,非同小可!

于是,幼小的陶小弋开始处心积虑的思索ิ如何让连微微吃下自己้的耳垢,于是她变成一个心怀鬼胎的坏丫头。

先她小心的勤勤恳恳的积攒耳垢,一点点搜集,用白纸包起来。等到了她认为足够的量的时候,就开始找机会倒进连微微的塑料水壶里。

连微微有一个ฐ神气的可以挎在肩上的小水壶,里面总是装着橘子汁或者汽水。她捧着水壶喝水的样子也很好看,嘴๨角不会残留液ຂ体,但舌头还是会在嘴๨唇上认真的划一小圈。终于陶小弋就找了一个ฐ所有人都疏忽的机会,忐忑准确的把随身而带的耳垢通通倒了进去。

然后她开始等待,等待连微微喝到嘴๨里去,等待她再也不出声来。那ว些天她都处在焦急的等待中,双目有神,心情浮躁,没心思看聪明的一休和变形金刚ธ。即使陶小弋从来不像别ี的伙伴那ว样盲目的残害青蛙或者蜻蜓,她也๣不犹豫,不在乎美丽ษ的连微微变成哑巴๒,她就是急切的盼望连微微“倒一个ฐ大霉”。

是的,伙伴变成永远不能说话,永远不能ม唱歌的哑巴,这在陶小弋的眼里只不过是“倒一个大霉!”谁让她的一切都要优于她呢。

无຀知无畏ั的孩子从来不会为自己的残酷内疚,混混沌沌的心安理得的不计后果的践踏着他们不喜欢的一切。可是耳垢能ม把人致哑的传说纯属无稽之ใ谈,喝了陶小弋自制ๆ毒药的连微微依旧ງ声如百灵,歌喉婉转。

真遗憾!陶小弋在没人的地方学佐罗一样的耸肩。经过短暂的沮丧ç和失望,只几周的时间,她就几乎ๆ淡忘了这个ฐ恶毒的举动。她的兴趣转换了,迷恋上爸爸拿回来的一本一本的儿童读物。对于三岁就识字的她来讲,理解这些荷花里的蛇,会说话的青蛙,冰做的房子太是小菜一碟了。

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连微微竟然在夏天还没到来时真的哑了,而且情况要更呼想象,是又聋又哑!她得了脑炎,一种高热,急性的可怕疾病。

从死亡线上回来的连微微的世界从此无声无语,陶小弋和所有伙伴都好奇惊恐的看着连微微巨大的变化。

连微微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们就是不敢张嘴๨,因为ฦ聪明的她从伙伴的表情里明白了自己努力出的声音都变成了刺耳的噪音。

陶小弋原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甚至在听到连微微嘶哑声音的一瞬间都做好了笑的准备:眼睛眯起来,嘴角向外咧。

可不知为什么เ,她咧开的嘴角居然收不回了,她揉着眯上的眼睛,一直到把它们揉得通红,揉到เ微咸的水流到เ咧开的嘴里。她得意不起来,连微微哑了她得到เ好处了么?甚至她是唯一一个从未嘲笑模仿过连微微的孩子。更诡异的是陶小弋连一歌也๣唱不出来了,每当想放声歌唱时她的喉咙就会紧ู张,眼前浮ด现出一双一双的耳朵,最后连微微的耳朵也๣会在她的眼前๩晃,一双小小的嫩嫩的耳朵,像眼睛一样充满着光泽,美丽又恐怖。

所以最后她不再试图唱歌,内心充满忧伤,她还以为自己้是在为伙伴连微微的不幸而忧伤。

不管动机如何,她的忧伤都的确很有先见之ใ明,她对于不会唱歌的忧伤持续了好多年,恐怕在她的有生之ใ年都要惆怅下去。十几年后,在大学里学习古代文学时,在艰深晦涩๳的古书中,她了解了不少关于音乐่的描述,总的说来音乐既可以养生又可以陶冶情操净化心灵,是一种高尚的教化。所以无຀论从娱ຉ乐还是教化的角度来看,她都损失惨重,为童年的一个ฐ虽然没造成什么实质危害但是用心险恶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被冥冥中ณ的力量扼杀了音乐่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