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酒肉朋友艳萍刚一落座，就听席间一男子说：“奶奶的！这回子亏大了。”耀发道：“这又是如何说的？你在南洋一带做着好几样生意，都说你发达了，怎的就谦虚起来了？”席间一戴眼镜的男子笑说：“必是他的惺惺号出了差错，这回子在北海搁浅。”就见那人略饮了一口，骂道：“狗日的俄国佬，也不问问青红皂白，轰的一声就朝老子的货船开炮，至今尚有七名船员下落不明，家属们个ฐ个等我回话，我也是焦头烂额一筹莫展。”旁边那人略瞟了艳萍两眼，笑道：“我可听说是你手下人强行闯关才引发事变，当真如此？若是这样，俄国人多少也算在理。”眼镜男ç愤然而起，冷笑一声，只言：“必有一日，俄国的商船也要屈服于我泱泱华夏的军威。到那时你我也要出口恶气才好。”那惺惺号的船主早已怀恨在心，往地下狠啐了一口，骂道：“真他娘的害臊！必定圣上不知内情，都是下面一干大臣吃里爬外，跟洋鬼子通着气呢！特别是那个ฐ以李鸿章为首的外交衙门，尽干些崇洋媚外的糗事。”耀发陪着笑脸说道：“何兄切莫悲观！我闻大灾之后必有大福，你我携手共进，他日时来运转，必是风光无限。”眼镜男举起杯来一饮而尽，趁着豪气唱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如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大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复云：“今有太白名句略助酒兴，明有东风万里心想事成。诸位兄长朋友，且干了再说！”众人见他如此豪迈，个个ฐ深受鼓舞，那船主附和道：“干！先干了这杯，再把俄国佬干掉！有朝一日断了他们的口粮，让他们都喝西北风去吧！”艳萍见长辈们义愤填膺，心底为之一动，暗想：都说国人懦弱，原来也不乏็勇士；实在说来，却也唯利ำ是图，不知何年何月才有个安静？遂也举起杯来，同众人连饮了三杯，一时面红耳赤头晕脑แ热，遂告退离席，在里屋歇着。女儿一走，耀发也自觉豁达许多，众人更是肆无忌惮畅ม所欲言，一时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艳萍她娘斟酒倒茶，也忙了个不亦乐乎。就听其中一人笑道：“都说俄罗斯的女人如何俊美，都不及杨柳街的好。”耀发道：“肖兄说的可是本县的古街？”那ว人一撇嘴，嗨了一声，说：“曾兄确是无知得很，还是嫂嫂调教有方呀。”眼镜男ç呵呵一笑，忙说：“那地方แ我知道，乃是本省一处宝地，有名的红灯区。我以前从来不去的，就有一次。记得是周六晚上到那儿吃顿宵夜，选了一家卖钵钵鸡和烧烤的摊子。刚一坐下，卖啤酒的小妹问我想吃点什么，我瞅了瞅装ณ鸡肉串的空钵钵，问她——还有鸡吗？谁知小妹一把捂住我的嘴，在我耳边说——嘘…我就是！好嘛，鄙人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船主轰的一笑，丢了筷子说：“德川兄，你知足吧！有我朋友倒霉吗？一位北方来的大汉，久慕杨柳街大名，不吝夜袭该县，也不知会我一声就秘密摸到杨柳街口，问一三轮车夫——有鸡吗？老伯神秘一笑，竟颇有妩媚之意，低声应道——我就是！我那朋友瞟了瞟，只见惨淡灯光下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那唏嘘拉杂如野草疯长的胡子，那喜成一轮弯月的小眼和轻咬烟卷满是烟垢的老黄牙。苍天啊，大地啊！我那朋友立时呕血三升，横倒于杨柳街头！后来我探视病榻，看他已然胸中ณ惴惴，纠缠不清。心魔不灭，势必走火。为解朋友之ใ难，我历经艰险，历经九九八十一根头发掉落之难，终于摸清这一人间惨剧的缘起：老伯说的是当地土话——进屋就是，第一声发得太轻，以至于误听成——我就是。失之ใ毫厘差之ใ千里，语言不通造就天大误会，并就此毁掉一代青年才俊，唉，可叹，可悲，可怜啊！”“这又算得什么？”席间一客人接道：“可笑的是，那里有家台球馆，鄙人也曾去过，拿起杆来刚一开球就连进了三个。这时，老板娘过来了，一记媚笑，说声——这位老板好厉害呀，一杆三洞，功力非凡呀。说着，就抬手搭肩，与我作亲密状，复在耳畔ึ说道——老板要进去坐坐么เ？咱们这儿的姑娘都大方得很呢？我回头一笑，也说——行啊，考虑考虑，都有些啥样的姑娘，先亮出来瞧瞧。那人闻说，忙领了一队女子出来，各个相貌参差肥瘦不一，看得我眼花，竟不甚中意。再看那老板娘骨韵犹存，遂取笑道——夫人保养得好呀！就你如何？那婆子笑说——公子爷说的什么话呢？女人脸七分养，如今都老喽！你再掂量掂量，俺们这里也不是吃素的。从前多少达官贵人，奉承还来不及呢？听她一说，我心里也就七上八下若即若离，遂一眼望去，娘子们都坐在一间隔著玻璃墙的房间里。老板娘带我过去，介绍这个介绍那个，无非是吹拉弹唱。几圈下来，终于看中一个三十上下的小姐。本人一贯认为年纪轻的不会服侍男人，所以xx时多喜欢年岁略长的。这类女人最懂风情。小姐自称徐莉，真名假名我也无所謂啦。身材偏瘦，但双峰巨大，也是鄙人最喜类型。个子蛮高，头发是棕色披肩卷发，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沒有多少风尘味。干过才知道，是闷骚型的。”正自演说，耳尖忽被揪住，只听夫人训道：“看你老实，原来也是个不上墙的。整日沾花惹草，就不怕你老婆罚你？”原来此人已婚，素า闻耀发之女艳萍颇是貌美，想为他儿子寻这门亲事，故此结交。遂笑脸相对，戏说：“只怕亲家公也不老实呢，嫂子又该如何拿他？如何只拿我们这等没出息的兄弟们出气？”夫人把脸一沉，回道：“他哪里有这等胆量？你姐姐我早已备好剪刀一把，他若真有此事，我就派人将他送进宫去侍候皇上。”言毕，竟也吃吃而笑，耀发脸上撑不住，强作笑颜，只道：“就你会琢磨人？要送我进去，起码也该侍候皇后才对。侍候皇上作甚用处？我与他硬碰硬，多不方便！”此话一出，众人哄然一笑，困意全无，遂又多喝了几杯，一个个醉得东倒西歪。唯独夫人清醒，遂请进车马，费了好一番๘周折，才将众人安抚了事。适才所言皆粗俗刺耳，艳萍虽深居闺室，又岂能充耳不闻？正做女工，一针挑错竟刺๐入指尖，霎时痛极，赤血流出，染红一片。拿眼一看，红湿处竟是宝玉之ใ心，立时一怔，暗道：想我一个闺居之人，不免也有流血之时，何况那ว些个站街女子？又不知有多少血泪呢？又岂料这一切的血泪都压他心上，他一个七尺少年，奈她如何？由此，思念更深，创น口愈痛，目中人形越发好似宝玉真身，她见他衣冠楚楚的立着，再看他丰神迥异，实非那ว些个凡夫俗子可比，仰慕之ใ余又平添了几分喟叹。呜呼，难怪元人有诗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