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我起身准备离去。
店里空荡荡的，只有位理发师坐在最靠窗的椅子上看杂志。他抬头看看我，我眼就认出他是马特——身材仍然有点臃肿，双颊泛红，头发几乎都掉光了，只在两则留了几撮灰白，看起来比以前老多了，但仍看得出他就是马特。他看到เ我站在旁้，赶紧放下杂志。
我开始心烦气躁。笼子里的阿尔吉侬也被现场充斥ม的烟味吵杂声和陌生的环境气氛，鼓燥得很不安，在笼子里满头乱撞。我突然有股奇怪的冲动，想打开笼子放它出来。这个荒谬的念头后来直紧ู咬着我，令我难耐无比。我尽量不去想，但等到克林格教授报告他的典型论文右手目标式型迷宫对照左手目标式型迷宫时，我已不自学地玩弄阿尔吉侬的笼子，差ๆ点儿把它放了出来。
“赶快去找巡逻警察！每次需要他们时，他们总是不见影子！”
事情就这样。店里的人大部分都和乔法兰克金比持相同的看法。他们想笑我就尽量笑，想看起来比我聪明就尽量假装吧！但是现在，他们觉得自己比白痴还不如。我明白我惊人的成长让他们显得那么渺小无知。我背弃了他们，他们因此憎恨我。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这样做。”我说。
“我要送给她个很漂亮的礼物。你们看了就会知道。”
三月二十六日
进展抱告1
“你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奉献自己，使用那样的奶瓶喂食个成|人吗？如果病患不巧又有排泄方面的问题，又有哪些人愿意照顾他们呢？你很惊讶，是不是？因为在学术界的象牙塔里，根本无法体验出这种情况。你能ม想像我们的病患被所有人拒绝的情况吗？”
听完了他这番话，我不禁露出微笑。很明显地，他误会我了，因为他突然站起来想结束话题。我想，如果日后我再回来这里居住，事情的真相解开之后，相信他就会理解我微笑的原因了。他应该是那种愿意谅解别人的人。
驾车离开华伦寄养之家，我脑แ子片空白，突然不知道该思考些什么เ。四周尽是灰暗的凄凉景色，让人为之倒抽口冷气。整个参观过程，都没人提到复健治疗或将来这些人会不会重新返回社会生活的问题，好像进入之后就完全没有前途和希望了，必须终日与死沉沉的气息为伍。更糟的是，仿佛不再为ฦ外界知悉，从此没入死寂的世界中ณ，任灵魂开始萎缩，随着时空的转移渐渐消失，终至化为乌有与尘土同在。
沿途中，那位脸上有块胎记的女看护员说话结巴的工艺老师浑身散发母性光辉的女校长，以及满脸倦容的年轻心理医生影像，不断穿梭在我的脑海ร中。他们这些人在此为沉寂的学生默默付出和贡献，希望能为自己找到另种前程出路，就如同那个济弱扶幼的男孩已从部分奉献自己的动作中，找到付出的成就感。
除此之外，还有哪些是我没看到的呢？
不久之ใ后，我可能就会重返此地度过余生，相信这是指日可待的。
第二章聚会
七月十五日
我暂时将寻访母亲的计划搁置下来。目前，我内心是想去看她，但觉得还不是时候，除非确定将来可能发生什么变化，否则ท我是不会轻易去找她的。现在就来看看我研究进展的情形，以及我从中发现了什么เ。
目前，阿尔吉侬已๐完全拒绝走迷宫，般动机慢慢减退。今天我刻意停下手中ณ的工作去看它。抵达伯特的实验室时，尼玛和史特劳斯两人已在那里观察伯特强迫喂食阿尔吉侬的情形了。阿尔吉侬像团小白棉球萎缩在实验桌上，伯特用滴管将食物强灌到เ它喉内。看到这个画ฑ面，我心中觉得怪怪的，有种难言的滋味。
阿尔吉侬如果继续保持这样，不愿进食，他们就会改用点滴注射的方แ式以维持它的营养需求。下午，它都被绷带固定，看到它在绷带下挣扎蠕动的模样，我感觉自己也好像双脚双手都被束缚住了，因之起了阵心酸，声音都哽咽沙哑起来。我强迫自己不再将自己比成阿尔吉侬，否则会更难过。后来，我赶紧走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以疏解锁在心头的郁闷。
出来之后，我前往‘莫瑞酒吧’喝酒。在那ว里，我打电å话叫菲出来到เ处闲逛。最近我已不再跟她出去四处跳舞，为此她觉得很烦，有时甚至会生气，昨晚还离家出走。她完全无法了解我的工作，也无意知道。每回我试着向她解释时，她都毫无隐瞒地表现出副没兴趣的样子。她就是这种不愿意为别人让步的个性，但我并不责怪她。她只对三件事有兴趣：画画ฑ跳舞和性，其中我们只有样相同，那就是性。我实在不该笨到เ想让她了解我的工作，她就是因为这样独自离家去跳舞了。她跟我说，有次她梦到เ走进我的公寓，放火烧掉里面所有的书和笔记，然后我们两人围着火堆跳舞。从现在开始，我必须小心点，因为她已经开始有占有欲了。今天晚上我才注意到，我的公寓已愈来愈像她的了——到เ处片脏乱。我必须减少饮酒量。
七月十六日
昨天晚上菲和爱丽丝终于互相见面了。我直很想知道她们两人如果碰了面，将会发生什么情况。爱丽丝是因为她从伯特那儿知道了些关于阿尔吉侬的事，所以才来看我的。她想知道这些现象究竟意味着什么。她直觉得我的事她也有责任，因此总不忘要鼓舞我。
我请她喝咖啡，然后直聊到很晚。我知道菲去史达斯ั特舞厅跳舞，不会那么早回来。然而，万万没想到，凌晨点四十五分左右，她竟突然出现在防火梯上。她轻敲了下窗户就自己推开来，然后拎着瓶酒滑进房间。
“打扰你们的聚会，”进来之后她这样说：“我自己带点心来。”
以前我曾向菲说过爱丽丝是我在大学里工作的同事，也曾向爱丽ษ丝提过菲这个人，因此今天两人碰面时都没出现惊讶的表情。她们互相聊了阵后，就将话题转移到艺术方面和我身上来。她们聊得很起劲，仿佛彼此还满喜欢对方的。
“我去拿咖啡。”我向她们暂时告退到เ厨房去，想让她们单独相处。
回来时，菲将鞋子脱掉坐在地板上，边吸啜瓶中ณ的琴酒。她正与爱丽ษ丝解释她认为在人体这个问题上，唯有享受日光浴最具价值，而捰体营是世界道德问题的个出路。
菲还提议说我们起加入捰体营。爱丽丝听了之后笑得几乎都快无法控制ๆ了，顺势倾身过去接受菲替她斟ต的酒。
我们直聊至凌晨才止住话题。我坚持要送爱丽ษ丝回去，但是她说没有必要。菲告诉她说，这个时间自己个人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我下楼叫了部计程车陪她回去。
“我觉得她有点与众不同，”途中，她这样跟我说：“我也说不上来是哪点，或许是她的坦白开诚布公，或是无私吧”
我同意她的说法。
“而且她爱你。”爱丽丝说。
“没这回事，她对每个人都这样。”我坚决否认，“她只是对面的邻๑居而已๐。”
“你们两人是不是正在谈恋爱？”
我摇头否认，“我只爱过你个人。”
“别这样说。”
“你又把话题扯开了。”
“我现在只担心件事，查理，你酒喝得太凶了。我听到เ别人这样说。”
“叫伯特不要乱管闲事，叫他只关心自己的研究和报告就行了。我可不能让他对你说那些话来中伤我。关于酒的事，我自己可以控制。”
“我也听过别ี人曾经这么说。”
“但不是出于我口中。”
“我只有点不喜欢她，”爱丽丝说：“那就是她会带你喝酒，影响你的研究工作。”
“我自有办法解决这个ฐ问题。”
“查理，这项ำ研究计划很重要。不只是对世界ศ上成千上万不知名的人士而言，也对你自己很重要。查理，你必须ี自己解决问题，不能让别人绑手绑脚的。”
“哦，我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嘲笑地说：“你希望我少跟她碰面。”
“我可没这么说。”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她会干扰我的工作，你我都心知肚明，那就表示我必须离开她。”
“不！我不认为你该离开她。她对你有好处的。你需要个像她那样的女人在身旁。”
“你才会对我有好处。”
爱丽丝听到เ之后将脸别开。“那ว不样。”说完，她又转过来直视我。“我今天过来原本是希望会看到个愚笨没有大脑的荡妇。我猜想你可能搞不清楚自己的情感，所以想介入你们之间以挽救你。但是，看到她之ใ后，我发现并不是这么เ回事，我没有权利批评她的行为。我想，她对你有好处。看到这种结果，我反而没有那么难过，尽管我不太赞成你们在起，但我还是喜欢她。不过，你如果还是要跟她天到晚喝酒跳舞到俱乐่部里乱晃，那她就防碍到你的工作了。你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还有其他问题吗？”我笑了出来，问她。
“如果我这样问你，你不会介意吧？你是不是已经跟她深入交往了？其实，我可以感觉得出来。”
“没你想像那么เ深入。”
“你跟她提过你动手术的事吗？”
“没有。”
说完之ใ后，我可以从爱丽ษ丝的脸上感觉出来她松了口气的微妙变化。我没向菲提起这件事，就表示ิ我还没有完全投入。爱丽ษ丝和我都可以了解其中的意义。但是，菲无法分辨其中的差别ี。这就是爱丽ษ丝暗自松了口气的原因。
“我是需要她。”我说：“就某方面而言，她也需要我。这只是种互相依赖的关系，纯粹只是因为刚好住在我对面，彼此来往很方便的缘故，但这并不是爱，跟你我之间发生的事不同。”
她低下头，凝视自己的双手，然后皱了下眉头说：“我不确定我们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เ东西。”
“件已经介入很深，明显到每次想到要跟你爱，隐藏在我内心的查理就会开始惊慌和害怕的东西。”
“你跟她在起就不会？”
我耸耸肩说：“我只知道跟她在起时，这个问题就不严重，查理并不会因此而惊慌失措。”
“太棒了！”她笑了出来，“这实在是太讽刺了！听到你这样说查理，我就不禁痛恨他介于我们之间。你认为他会让你让我们”
“我也不知道，我希望他会。”
我在门口和她告别ี。互相握手时，感觉相当奇特，似乎比以前任何次拥抱都还要亲近甜蜜。
回家之后，我和菲爱，但脑子里想的全都是爱丽ษ丝。
第三章泰山之顶
七月二十七日
我几乎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菲为此抗议不已，所以我干脆在实验室里摆张便床。她的占有欲愈来愈强，开始憎恨我的工作。我想她是那种可以忍受另个ฐ女人，但不能忍受别ี人全心投入她无法理解的工作的人，这也是我直害怕见到的。我现在已对她愈来愈没耐心，因为ฦ我珍惜每刻能工作的时间——无法忍受别人想从我这里偷取任何时间。
虽然如此，我大部分时间还是花在记事本上。我随时将自己的心情和想法写下来，放在另个档案里。
我对智力解析学很感兴趣，隐隐之中有种感觉——我的余生会和这个问题息息相关。在这间实验室里，我很幸运可以学习所有我想汲取的知识。
现在，我已将时间转投在工ื作和追求答案这两个领域中ณ，因而觉得周边的世界和过去好像变得非常遥远，让人看不清又有点扭曲，宛如时间被压缩成薄片之后，又突然被放松，因而失去了原来的形状。
目前，我所在的地方是主建筑的第四层楼。这里除了笼子小白鼠和实验器材之外就别无物，也无日夜之分，因为我想将别人投入辈子心力的工作浓缩在几星期内完成。我知道任何人都有极限，需要休息补充体力，但是就不愿在尚未找出可能ม发生的情况前，浪费掉分毫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