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露出鱼肚白,我看到皮塔的嘴唇有些湿润,知道他的烧好些了。他靛温还没有恢复正常,但降了几度。昨天我摘藤蔓时,看到一丛灌木,上面结了露露认识的那种浆果。我把果子摘下来,在汤锅里捣碎,加上凉水。
想到这,我笑了。我把手放下,仰起脸对着月亮,好让摄像机拍到เ我。
“不会,我就待在这儿。”我说着,更靠近她一点,把她的头放在我的膝上,轻轻地把乌ไ黑浓密的头发捋到耳后。
又一次爆炸,把我~下子脸朝下冲击到地上。这是一个由掉落的板条箱引发的爆炸。接着又响了两声。这让我想起了在家里和波丽姆爆包米花时,最后爆开的几个包米粒的情形。如果仅仅说我及时逃走了,那就太轻描淡写了,几乎就在我爬进灌木丛的同时,加图从林子里猛地蹿出来,后面跟着他的同伙。他气愤至极,简直好笑——原来人在着急时,真的会手抓头发,拳头捶地。要是我并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冲我来的,是因我的所作所为ฦ而大为光火就好了。我距离他们这么近,不能ม跑,又无力自卫,事实上,这所有的一切都令我恐惧。我很庆幸摄像机在我的藏身之处照不到近景,因为我正疯狂地咬指甲â,同时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牙齿打颤。
“一区的男ç孩,二区的两个人,三区的男ç孩,萨里什和我,还有你和皮塔。”露露说,“这是八个人。等等,还有十区的男孩,就是腿坏了的那个,这就是九个,还有一个,我们两个ฐ都不记得了。”
“离开十二区。逃跑。住在林子里,就你和我,我们能ม行。”
我吃力地来回锯着树枝,右手上的水疱都破了。我锯下一道沟,本来应该继续锯,可我却有些支持不住了。我咬紧ู牙关坚持着,边不时地看看天空,今天没有死亡。很好。观众会看到我受伤了,爬到树上,背包在身下。但国歌很快就要奏完了,当国歌停止时,我只锯掉了四分之ใ三。天空一片漆黑,我不得不停下。
现在饥饿游戏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这场火就是为了让我们继续移动,而此时的观众可以饶有兴味地观看比赛了。当我再次听到嘶嘶的响声时,赶陕趴在地上,根本来不及看。火球击中了我身旁的一棵树,树立刻๑被火舌吞噬。待着不动就是等死,我起身就跑,脚跟还没有站稳就听到เ第三颗火球在我刚才卧倒的地方爆炸,在身后形成了一个火柱。我在慌忙躲避火球时,时间失去了其固有的意义แ。我看不出火球是从哪里发射的,但从发射角度上判断ษ不是从直升机上,也许整个ฐ这片都处于火球的精确攻击目标之中,发射台就隐藏在树林里的岩石中,而大赛组织者此时正坐在凉爽洁净的室内,揿动瞬间就可以要了我命的按钮,他们所需的一切就是向下一按。刚才在脑中匆忙形成的返回池塘的计划,此时在我左冲右突、躲闪腾挪的奔逃中给打得烟消云散。每个火弹只有苹果大小,但一旦接触物体却释放出能量。死亡迫近,对生存的强烈渴求,使我所有的感官都超速运转。没有时间判ศ断往哪跑是正确的,当嘶嘶声响起时,我要么闪开,要么死掉。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她”就是我。“怎么?你认为ฦ她吃他浪漫爱情的那一套?”
那ว一瞬间,我错过了,错过了最佳时机!开始的几秒我没能做好准备,就足以让我改变冲向宙斯之角的主意了。我犹疑着,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跑。紧ู接着,我猛往前跑,拿起地上的塑料布和一块面包。我的东西少得可怜,我真恨皮特在这个时候分我的神。我又向前疾跑了二十码,拿到เ一个鲜艳的橘色背包,因为ฦ我不能忍受在几乎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离开。
“你这是干什么เ?”他吃惊地问。
“他们要打赌我能活多久。”我突然发起脾气,“他们不是我朋友!”
“你呢,亲爱的?”黑密斯说。
“为什么要对我们进行个别ี训练?”我问。
好啊,我正饿着呢!
这话完全赢得他们的赞同。“你当然不会有,亲爱的小可怜!”奥克塔维亚说着,两ä手扣在一块,为我感到惋惜。
“还有别的吗?”波丽姆问,“我们还能找到别的吃的吗?”
“我会很好的,凯特尼斯。”波丽姆说,手捧着我的脸。“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又敏捷又勇敢,没准你会赢的。”
“你叫什么名字?”
“瞧,我打到什么了?”盖尔用箭插到一块面包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块真正的发酵面包,不像我们用配给的口粮做的硬邦邦ะ的扁面包。我把面包上插出的小孔对准鼻子,尽情地吸着它的芳香,嘴里立刻๑流出口水。像这样的好面包只有特殊场合才能ม见得到。
我已跑到เ桌边,拿起小橘黄包,我把它穿到胳ฑ膊上,这么小的包只能ม挎在胳膊上,我转身准备再次射箭,飞来的第二把刀正好击中ณ我的前额,刀子滑落,在我右眉骨划出一个ฐ大口子,血顺着脸流下来,挡住我的视线,嘴里有股血碟锈味。我摇摇晃晃退后几步,想把手中的箭朝那个大致方向射过去,我清楚这样射不中。就在这时,格拉芙砰的一声把我仰面推倒在地,用膝盖压住我的肩膀。
“它终于来了。”我想,为了波丽ษ姆,我想让它来得快点。可格拉芙似要享受这一刻,觉得自己还有时间。无疑,加图就在附近,保护着她,也防范着萨里什,也许还有皮塔。
“你的男朋友在哪儿,十二区?还在闲逛,哈?”她问。
好啊,只要我们说话,我就还活着。“他在那边,要杀死加图。”我冲她大吼。然后我用尽平生力气大喊,“皮塔!”格拉芙把拳头塞进我嘴里,很有效,我的声音出不来了。
她左顾右看,我知道有一瞬间,她以为我说的是真话。皮塔并没有出现,她又转向我。
“撒谎,”她咧嘴笑着,“他就快死了,加图明白扎伤了他哪里,你该不是把他藏在什么树上,让他苟延残喘吧。那个漂亮的小包里是什么?给‘可爱男孩’的药,哈?太糟糕了,他永远拿不到了。”
格拉芙拉开夹克,里面赫然摆着一排刀子,她拿出几把弧形精致小刀,说:“我答应过加图,如果我抓到เ你,就让观众好好开开眼。”
我拼命挣扎着想摆脱她,但是没用,她身重力大,牢牢地压在我身上。
“算了吧,十二区,我们就要杀死你了,就像杀死你的那个小同盟,她叫什么เ来着,那个在树上来回跳的人?露露?嗯,先杀露露,再杀你,至于‘可爱男孩’,就让大自然来照ั顾他吧。你看这么样?”格拉芙问道,“现在,咱们从哪儿开始?”她漫不经心地用衣袖把我脸上的血擦掉,然后仔细打量我的脸,把我的脸拧来拧去,好像打量一块木头,好决定从哪里下刀子。我想去咬她的手,但她揪住我头顶的头发,把我按在地上。“我觉得……”她的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声音,“我们从你的嘴割起。”当她拿刀尖在我唇上划ฐ来划去时,我紧ู咬住牙齿。
我拒绝闭上眼睛,她说露露的口气让我气愤,决定有尊严å地死去。只要我能ม看见,尽管可能ม时间不长,就要直视她的眼睛,以表示对她最后的蔑视,我会一直盯着她,我不会哭喊,我要显示ิ自己้的不屈。
“是的,我认为你的嘴唇也不会有什么用了,想给你的‘可爱男孩’最后一个飞吻吗?”她问。
我把满满一口血和唾沫吐在她脸上。她气得涨红了脸。“那ว么,好吧,咱们就开始吧。”
我振作精神,预备着她把怒火发泄到我身上,她刀尖刚划向我的嘴唇,一股的力量把她的身体从我身上掀翻,接着听到她的尖叫。我先是一惊,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没反应过来。是皮塔来救我了?大赛组织者放出野兽来为比赛助兴?是神出鬼没的直升机把她抓到空中ณ?
我用麻木的臂肘支起身子,才发现都不是。格拉芙一只脚悬空被萨里什的双臂紧紧ู抱住。我松了口气,看到萨里什像铁ກ塔一样站在我面前,格拉芙在萨里什的怀里就像一个破玩偶。在我的记忆中,他很高大,但现在看上去比记忆中的他更高大挺拔。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在竞技场增加了体重。他悠起格拉芙,然后一下把她掷在地上。
他大声吼着,我趁机赶快站起来,以前从未听他大声说过话。
“你对那小姑娘怎么啦?是你杀了她?”
格拉芙四脚着地,向后爬着,活像个爬虫,吓得连加图的名字都喊不出来。“不!不!不是我!”
“你说了她的名字,我听见了,你杀了她?”他越说越气,“你像割这个女孩一样,割她?”
“不!不!——”格拉芙看到萨里什手里攥着一块小面包那ว么大的石头,失声尖叫起来:“加图!加图!”
“格拉芙。”我听到加图的声音,从声音判断ษ,他离得很远,帮不上格拉芙。他在干什么?在抓狐狸脸和皮塔?还是埋伏在什么地方等着袭击萨里什,但又严å重判断错了位置。
萨里什手中的石头狠狠地砸向格拉芙但阳,没有流血,但我看到她头上的大坑,我知道她就快完了,她急促地上下起伏,最终发出低吟。
萨里什又急奔到我的面前,举起手中的石头,跑已没用了,我的弓上也没箭,上一支箭射向格拉芙的方向,萨里什用他奇怪的金棕色眼睛盯着我。
“她是什么意思?露露是你的同盟?’’
“我——我——我们搭伴,炸掉了他们的给养,我设法救她,可是他先到เ了,一区的那ว个人。”我说。
兴许他知道我救了露露,就不会用最残忍的方法慢慢杀死我了。
“你杀了他?”他问。
“是的,我杀了他,然后把她埋在花丛里。”我说,“她在我歌声中睡去。”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此时对露露的回忆占据了我的心,冲淡了刚ธ才的一场搏杀所带来的紧张。但我头很疼,对萨里什怀有恐惧,几英尺外濒死女孩的也令我不安。
“睡去了?”萨里什粗声粗气地说。
“死去了,我一直唱歌直到她死去。”我说,“你们区……他们送给我面包。”
我举起手,不是去拿箭,我知道自己来不及拿箭,我只是擦擦鼻子。
“快一点,好吗,萨里什?”
萨里什内心的矛盾从他脸上看得出来,他放下手中的石头,用好似责怪的严厉语气说:“只此一次,我放过你,为了那女孩,我们现在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我深知其意。什么是知恩图报,什么是爱恨分明。如果萨里什赢了,他必须ี回去面对那些打破规则ท感谢我的十一区观众,而此时他同样在打破规则对我表示感谢。我明白,这意味着现在萨里什不会砸碎我的脑壳。
“格拉芙!”加图的声音已๐经很近了,通过他痛苦的音调可以判断他已看到了地上的格拉芙。
“你最好陕跑吧,火焰女孩。”萨里什说。
不需要再说第二次,我脚踏着坚实的地面,飞也似的跑了,把萨里什、格拉芙,还有远处的加图抛在身后。一直跑到林子里,我才敢扭头看一眼。萨里什背着两个大背包,很快消失在那片我没看见过的未知的区域,加图跪在格拉芙身边,手里拿着长矛,求她不要离开他。过一会儿,他就会意识到เ这么做根本没用,她已经没救了。我在树林里拼命地跑,不停擦拭流到眼睛里的血,就像受伤逃跑的动物。几分钟之后,我听到เ了炮声,知道格拉芙已๐经死了。加图会追踪我们中ณ的一个,或者萨里什,或者我。我内心充满恐惧,头部ຖ的伤让我很虚弱,身体摇晃。我又搭上一支箭,可加图抛矛的距离和我射箭的距离差不多远。
有一件事让我感到安慰,萨里什拿着加图的背包,里面有加图急需的东西。如果要我打赌的话,我赌他会去追萨里什,而不是我。但我跑到เ溪边时还是没有放慢速度,我穿着靴子跳进水里,艰难地往下游走。我脱下当做手套用的露露的袜子,捂在额头上,想止住血,可袜子几分钟就被血浸透了。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石洞,从岩石缝里挤进去。借着洞里斑驳的光线,我把包从胳膊上取下,把扣带割开,所有东西都倒在地上。一个ฐ细长盒子里装着皮下注射针头。我没有犹豫,把针ฤ扎进皮塔的胳膊,慢慢把药液推进去。
我抬起手摸摸头,之后手无力地垂落在膝盖上,上面沾满黏乎乎的血。
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一只特别美丽ษ的银绿色飞蛾落在我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