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旱码头
作者：姬ภ晓东
内容简介：
本书讴歌了我国西部内陆地区改革开放的欣欣向荣，具体描写了路山地区伴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触目惊心的官场腐败屡屡发生，同时通过腐败分子最终受到党纪国法的惩治，表明了我党在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反腐败斗争中ณ的态度和力度。
书中故事跌宕起伏，情节错综复杂，特别是对官场和领ๆ导的描写更是入木三分，揭示了多元化社ุ会的种种复杂矛盾。
书中ณ人物众多，上至中ณ央将军省委书记，下到地区县级领导和乡村干部ຖ，书中ณ重点描写的审计风暴矿难事件工ื人下岗农民上访纺织厂长潜逃出国禾塔青年治山营和“手遮天大酒店”里的腐化堕落，以及杀害记者杀害地委书记等触目惊心的事件，使故事更加引人入胜
正文
楔子
当路山城中央那座建于明末清初的钟楼上传出八声悠远而沉闷的钟声时，散发着浓烈油墨味的路山日报便开始送进城里的各个ฐ机关单位了。
路山日报不很好看，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很不好看，就像报纸散发出的那种腻腻的劣质油墨味道那样，报纸简直和碗酸溜巴叽且丝丝瓤瓤不成形的发馊饭菜差不多。在路山地区，很早就流行着个ฐ说法，谁要检测自己้的肺活量有多大，那ว他先拿张刚出版的路山日报对着脸低头猛吸，然后观察周围之ใ人有无闻到异味，如有，则ท需按此法加强锻炼，如无，则证明此人乃ี超人。因此，不仅各种层次的读者难以忍受这样的“味道”，就连报社里的编辑记者部主ว任甚至副社长副总编们也都这样。
点儿不夸张地说，每天的路山日报就是昨天的重复：版是要闻版，是专门发布地委行署领导的工作状态和日常行踪的，年时间里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版面是刊登这些领导的活动和讲话的，当然，那最突出的头条位置，多年来自然是被地委书记梁怀念独自享用着，他可以在这里为ฦ所欲为ฦ，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词，强调他认为ฦ目前应该狠抓的突出问题，大谈该积极堵塞的各种漏洞，在这里发号施令，指挥全区人民团团转如何干。每年里也有少许特殊情况，如省里领ๆ导来视察，梁怀念书记就只得忍痛割爱地把头版头条这个突出位置提供出来供大领导享用。即使在此时，他也理所应当地站在领导旁้边，当个电灯泡的角色。路山日报的版还另有重用，就像有人戏言的，报纸是给那些为了进步而时刻๑掌握领ๆ导动向的人们提供信息的。看头版就知道最近哪个领导在不在家，在干些什么，如果是视察了艺术团，并和演员们“亲切握手，合影留念”，说明领导最近的心情肯定不错，因此也就应该抓住机会去拜访，该带什么样的礼品或者是多少“硬通货”；如果看到เ领ๆ导在抗洪抢险山体滑坡第线，或者是陪同上级纪律检查监察部ຖ门的领ๆ导搞党风廉政建设，那他最近可能ม烦着呢，最好还是少去讨嫌；如果近来地区全体委员接二连三鱼贯按顺序亮相，加上最近又有几个县长书记和部局长们到了退休年龄的话，说明可能又要研究人事决定干部ຖ任免了，提醒想进步的同志们得抓紧时间跑啊什么的！
像许多报纸样，路山日报的二版也是经济社ุ会科技等综合版。除了报道这行业那ว部门的工作动态作风建设等等，就是长年刊登地区烟厂酒厂化工厂和水泥厂这些有“油水”老企业的新成绩和老经验，同时，报社也不忘农民朋友，给他们从省内外的媒体上摘抄几篇农村适用技术文章登着看。当然，这个版还有类文章不可轻视，就是那些专门给领导同志们看的理论文章调研报告和经验介绍等，而且，在这些文章后总是约定俗成地写上本文作者系某县委常务副书记某县人民政府副县长或者系地区某局副局长之ใ类的字样，是常务副县长绝对不能含糊地写成般副县长。按理说这些局长书记县长们即使不标他们的身份，地区领ๆ导也不至于张冠李戴，可现在各级的官们实在是多如牛毛，就像在新品种示范瓜地里挑西瓜，白皮的，绿皮的，花皮的，如果它们不贴上标签，谁又能知道个个ฐ躺在地里圆咕咙咚的家伙，都是些什么品种和货色？里面是红是黄究竟是啥瓤水？
三版是法制文化卫生体育副刊â等综合版，反正都是拣好听的话刊â登。比如说社ุ会治安状况，小城路山刑事案件接二连三地发生，由于害怕破坏稳定的局面，关于公安的报道在报纸上发出来就成了他们半年破获三千多起刑事案件的表扬文章包括群四十只的羊就统计为四十起案件，而还有两万多案件包括几十起恶性案件等在哪里破获的事情却无人提起。自然，“法制ๆ了望镜”专栏瞄准的只是高高飘扬在公检法机关的红旗，刊登诸如警官拣到เ钱包归还失主ว全体法官为发了大水的南方แ群众捐款的这类好人好事，有时还加上编者按，兴奋地隆重发表“进法院大门要通过安全检查”这类工ื作创新า文章。至于体育栏目，因为ฦ路山是个小地方แ，多年来也没啥大型的体育赛事，故而出现在报纸上的也就是群众自发蹬蹬腿，跑跑步，遇到เ节日搞次活跃职工生活的篮球比赛等，后来出现“万人练香功”“中功有奇效”的气功活动后，该栏目总算度过了稿荒。文化副刊â栏目经常被几个只露名却可能因为ฦ长相不咋样而难露脸的不男ç不女的作者们霸占着，神奇的沙漠浑厚的黄土地古老的城堡以及郊外河边的塞上杨柳，成为他们笔下的永恒主ว题。当然，坐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咏叹盆里的玫瑰月季牡丹花，观察猫呀狗呀这些可爱的小动物们从怀孕到生产的整个过程，也构成了文化艺术版的生命，时不时地报上出现“站在家的窗户前，看着远处公园里美丽的鱼儿在湖中游来游去，自由得不得了”的感叹，或者写自己้的儿子如何从刚会说话时见人就叫爸爸，到现在只叫自己老公爸爸的聪明变化历程，不时传递出生产儿子过程中的精湛技艺，做作的文章对读者们而言犹如是在吞苍蝇，自然叫他们联想到作者的模样定不怎么样，说不定是五大三粗的失去了对男ç人的吸引力，所以到เ报纸上来像母狼般进行发情的嚎叫。即使这些令读者呕吐的文章，还出现供不应求常常闹稿荒的现象。所以三版也时不时地被新华社ุ的电å讯稿“包”了，既有国际新า闻又有国内新闻，内容五花八门的，被行内人称为新华每日电å讯的翻版。当然使用这样的稿子编辑最高兴，来是因为ฦ用新华社通稿省事，不用编来编去的麻烦；二来主要是能解决经常发生稿荒而“无米下炊”的窘况这样的报纸基本上失去了读者和作者；三来嘛ใ，用新华社电å讯稿不仅编辑省心，而且报社也省钱，新า华社的通稿是每年次性付费，像路山这样贫困的小地方แ，新华社ุ只是象征性地收几个小钱而已，倒是省去了给自然来稿那些作者们支付的稿酬。
四版是版，这个版被报社ุ职工ื最看中ณ，是大锅以外的“小饭碗”，每天报纸出来，大家就大眼珠子瞪着小眼珠子盯着她，因为ฦ吃好吃坏有无油水全在这里了。报社ุ的编采人员和印刷็厂职工ื不完全分家，揽来都样的提成，因此版不仅编辑记者看重，就是印刷็厂的工ื人们，甚至连早年退休的老职工ื也很看重，如果连续两ä三天报纸没有整版的话，编辑记者就会不无戏谑夸张地说：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照这样下去，下月的抽烟档次肯定要降好多！那ว些兜里装ณ着医药费条子的老职工也把拐棍敲打得啪啪作响，颤巍巍地喊叫：难道叫我们把医药费条子带到棺材里，找阎王爷报销吗？！
“党报就是这样，难办！”每当地区些部门的头头脑脑，县上的书记县长们向路山日报社长兼总编辑温彩屏提出对报纸的看法时，她总是脸色绯红笑容灿烂地做出副秀色可餐的少女状，不住地搓着保养细嫩的双大手这样说；可当她的手下或是基层的通讯干事读者们对报纸提出建议和意见时，她或漫不经心地拍打着整洁的衣服，或端坐在那ว张硕大的真皮转椅上，翘起美丽的二郎腿，眯起勾人魂魄的用美丽遮掩了淡淡鱼尾纹的丹ล风眼，不知算是和蔼可亲还是算盛气凌人地说：“这就是党报！明白吗？党报就是这种办法！不相信，你问问人民日报。”
正因为ฦ报纸有如此大的功能，路山地县的机关干部和些关心时事政治的人们，早ຉ晨上班在泡好第杯热茶后，就把阅读路山日报当成了份另类的早餐，大家用非常宽绰大方的时间，把油腻腻的报纸当作个ฐ小情人般地翻来覆去，字里行间瞧个够，轻车熟ງ路地从报纸的各个角落里寻找着信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发现，地委常务副书记吴帆在出席地区人事工作会议时发表的重要讲话中ณ，讲到เ全地区的机构改革比较细致，有抓全盘工ื作的味道，似乎透露出要当书记或者专员的意思；行署常务副专员魏有亮刚ธ陪过省民政厅长检查完贫困群众的安置工ื作，又陪同副省长检查农村抗洪救灾，他年里风里来雨里去的，看来老实人永远干的就是这种出力不讨好有时候还要承担领ๆ导责任的棘手事；地委主管经济的副书记董高兴刚刚出国回来，就第三次带着财政计划农业水利等部门的把手，深入到他的扶贫村现场办公，谁都明白所谓现场办公就是现场给钱，瞧，照片上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看来他是准备在扶贫村里放上颗“卫星”，攒足点政绩，以弥补没有什么后台背景的不足；地区计划局主ว持工ื作已经两年的女副局长马茹萍，在最近的两个月里竟然连发四篇有关地区经济发展的指导性文章，这正在应验人们的传闻，她大概即将转正了。
今天的路山日报有些特别，当大家和往常样，泡好热茶又准备开始咀嚼这份“早点”时，不约而同地发现，在头版报眼的位置上，用大号黑体字并加了花边框发了这样则重要消息：
郝智同志担任中ณ共路山地委书记
经省委近日研究决定，郝智同志担任中共路山地委委员书记职务；原路山地委书记梁怀念同志将不再担任地委委员书记职务，另行安排工ื作。
而叫人奇怪的是，在头版头条位置上却仍像往常那样，用醒目的号大字标题，发着梁怀念书记的消息：
弘扬中ณ华文化全民强身健体
滋阴补阳功大师今日将在路山做带功报告
地委书记梁怀念出席报告会
在这篇千字消息里，发布了路山地区将成立“滋阴补阳功”协会梁怀念将亲自担任会长和大师连续进行三场带功报告的信息。整个ฐ上午，地委行署大院里，不，是整个ฐ路山城里的电话打爆了
“飞往路山的02๐7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了。”就在路山电话忙碌的这个上午，省城机场候机厅里苦等了近四个小时的新任路山地委书记郝智，终于听到เ了播音员甜美柔和又少气无力的声音。
今天大早，郝智由省委副秘书长姜和平亲自驾车送到机场。要按般的组织规矩，作为新า任的路山地委书记，他的上任最起码也要由省委组织部ຖ部长出面去送行，再加上依着路山地区处于日渐重要地位的原因，或许还由á省委管组织的副书记或者是其他副书记常委去送。但方แ面因为ฦ这几天省里还在接二连三地调整人事，书记和部ຖ长们都十分忙碌；另方แ面郝智是个ฐ不喜欢张扬的人，他喜欢怎样方便就怎样来的那ว种生活，更重要的是他想悄悄地独自上任，以个ฐ新า任地委书记的低调心态，试图找到点什么เ另类的感觉。至于这种另类的感觉，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情怀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当他决定采取这种方式上任后还是叫自己既ຂ兴奋又激动。他无暇顾ุ及别ี人怎么เ说，事实上也没留给别人说的时间，就雷厉风行地在任命文件发出的两ä天里，大致办妥了必要的手续，完全是例行公事式地和组织部门打了招呼，在团省委的同志们还在嚷嚷着要聚餐欢送的喧闹中，悄悄买了飞机票，只约了挚友姜和平送他去机场。
当然，郝智这样去上任的做法，是请示过省委常务副书记肖琦同志还在某种程度上得到เ他的肯定和赞许后才实施的。肖琦听他说准备用这种方式上任后，没有马上流露出同意还是反对的态度，却转移话题赠给他十六个字：智者不惑，勇者不惧；诚者有信，仁者无敌。算是对他上任的殷殷期望吧！期望过后，肖书记还是说，不就是到工作岗位吗，何必兴师动众的呢？说这话的时候从嘴角流淌出来了微笑，在他挥手告别ี的有力动作里，郝智感到了信任的力量。
今天凌晨五点的时候，姜和平已๐来到เ他的家里，见他像平时那ว样只提个小包，就打趣地说：“我还准备给贫困的路山多搬去点东西扶贫呢，看来是错了，郝大书记原来就拿着这个ฐ小包准备在路山闯天下呀？我看你呀莫不是准备搜刮路山地区的‘民脂民膏’吧！”
“等我发了‘民脂民膏’，你就准备开着大卡车帮我来拉，到เ时保准给你见面分半。”郝智也随着他的话说笑了，走出家门时发现，街道已经被弥漫的浓浓大雾所吞没。“看来，今天的飞机是按时起飞不了了。”他嘟哝着，但还是决定先上机场，等，也要在机场。
初冬时节的太阳，可能因为畏ั惧寒冷而开始偷懒，五点多的时候还是她老人家昏头大睡的甜美时刻。没有了太阳，加上浓浓的大雾，此时整个ฐ城市像个已到风烛残年的老人，懒洋洋地处在半醒半睡中，倒是更有了轻纱曼舞梦乡连连的美妙感觉。虽然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但在不过十多米的能见度里，像他的性格样，平日开车十分张扬的姜和平也不得不收敛了许多，即使在极慢的行驶速度里，也睁大眼睛全神贯注，紧ู张的样子倒使车里安静了许多。无所事事的郝智微闭双眼，静静地听着机里幽幽流淌出的萨克斯ั音乐，脑子却像短路了般地出现片空白。这样走了近半个小时，原本就住在城南边的他们才算真正从城里出来，上了全封闭的机场专线公路。此时，直没说话的姜和平轻松了许多，又开始张扬起他那ว永不安定的个ฐ性，问道：“亲爱的郝书记，这老半天了声不吭的，在想什么เ呢？”
“你看刚才城里那些街灯，因为有了大雾却没有了平日的华丽ษ和妖艳，都变得冥冥闪闪的。你说，他们照ั亮的是通向天堂之路呢？还是通向地狱之路？”郝智反问过后，自己也对冒出这个ฐ奇怪的问题惊讶，向持有积极态度的他怎么เ会有这种想法？
“无稽之谈，真是奇谈怪论！地狱的路上哪会有灯照ั亮。难道还怕鬼跌跤了不成。”姜ä和平不屑顾地说，回过头惊异地看了看他。
南郊的国际机场离省城只有四十多公里，在正常情况下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而雾中ณ的他们走了两个ฐ小时，到达时已๐经过了7点。外面浓浓的大雾点也不妨碍这座空中港口里面的繁忙，候机厅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简直像个ฐ农贸市场。经验告诉他们，如此多的人在这里等候，说明机场已经关闭了。
果然，在办理登机手续时，服务小姐告知，机场凌晨三点就已๐关闭，所有进出港的航班目前都暂时取消เ。“看来，我只有在这儿等待老天爷的安排了。你快回去吧！现在还赶得上按时上班。”郝智说着，看了看厅里的电å子大钟็。
姜和平知道这位挚友的脾ຆ气，既然选择了这样的上任方แ式，只得听他的，不让等就得回，便问需不需要给路山地委打个招呼，让他们到时候去机场接？问过也知道这是个多余的问题。
郝智果然说了没有必要的，还不知什么เ时候才能起飞，再说路山机场就在市区，到了坐出租车就行。
这么多年以来，他俩还没有真正意义แ上握过手，此时却不知是种什么样的心态使然，两人的手十分自然地握在起，还握得很紧ู。姜和平拍打着郝智的肩头，好像有好多话要说，可说出来却是定要注意身体，等飞机落地就打电话过来。话音刚落，他转身匆匆消เ失在茫茫人海ร里。
本来，无聊的等待是难熬的，何况又是没有定数的等待呢？郝智见四周已๐没有椅子，找了个ฐ角落索ิ性席地而坐，低头抱膝开始迷糊起来。
大约是在半个月前个云层很低天气阴沉的上午，也是浓浓的雾霭笼罩着美丽的古城。
团省委书记郝智把儿子郝乐送到学校，又调转自行车赶往不远处的省委大院，透过门口威严的武警身后那巨大的电å子计时牌，他自信地看到粗大的指针像个ฐ跳高运动员样正有力地跳向8点。
每天踩着铃声上班，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当然，这习惯是在机关养成的，要放在上大学那会儿，他可算个生活没点规律的人，活泼有余也贪睡成性，他是学校两个球队的主力，经常是半夜连着半夜地打篮球踢足球，可在白天却像被太阳晒蔫的庄稼，大量的时间都是缩在床上睡懒โ觉。这样在上大学四年中，同学们经常在球场上见到他的英姿ู，却从未在上早ຉ操的队伍里见过他的影子。星期天他十几二十几个小时动不动地睡卧床榻属于家常便饭，甚至曾经创造过觉睡三夜两天5๓8个小时的本系睡觉项目的最高纪录，那当然是爬华山回来的事情。说起那ว次“五”爬山，郝智现在想起来也很心酸。当他和三个ฐ同学乘๖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达华山车站时已是半夜，却正遇到火车站里罕见的停电。黑咕隆咚中随着下车的大队人马沿着铁轨行了个把小时，终于来到了华山山门。这时三个人发现，那ว些登山者食品用品都是大包小包地肩扛手提，而他们却两手空空，顿时对囊中ณ羞涩感到เ了自惭形秽。但智者永远是智者，当时郝智灵机动，脱了身上穿着的惟的背心，随便找了条塑料é绳把底边扎紧ู，又套在头上使劲拽了拽，当头皮戳得发麻但背心底丝纹不动时，几个人留足15๓元购买返程车票和顿伙食钱后，就放肆地花掉其余的2๐0元，买了几瓶“格瓦斯”当时的种饮料é脆麻花和虚软软的面包，把条自制的背心“挂包”塞得满满当当。借着前后左右行人的手电光，他们高脚低脚整整走了五个ฐ多小时，到天麻麻亮时停滞不前了。看过资料的郝智估计是走到只能人行走的千尺幢了。果然，就在这个千尺幢前大家竟游动了足足七个ฐ多小时，天上是毒辣辣的太阳，四围是密不透风像条长蛇般的人流，拥挤程度到了双脚离开地面几分钟人的身子都不落地。凝固在千尺幢台阶上的人们，终于失去了对物品的占有欲望，先是那ว么可爱的高级的食品此时好似垃圾般被抛弃，后来惟守护生命的铁链断裂ฐ，当几十个人像爆米花般纷纷散落后，人们顾ุ不得鬼哭狼嚎了，队伍瞬间死寂般，蠕动的长蛇也成了死蛇。最后，亲人解放军赶来把困在山上达十几个小时的他们疏散。当看到第二天的晚报后大家倒吸着冷气，原来这天竟有十万人登华山，由á于缺乏组织，有二十多人摔下山去，造成两人死亡。这次不成功的登山后，郝智创น下了睡觉新记录。
依着郝智毫无规律的生活习性加上懒惰嗜睡的表现，大学毕业后应该分到เ社会科学院或者是什么เ研究所，从事那些上下班没有规律和弹性工作制职业才合适，谁知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却阴错阳差地分进团省委，后来他才知道分配是按照先党委后政府，再科研教育部ຖ门的原则进行的，自己可能ม凭着父亲是老干部这个红色革命背景优秀的学习成绩和曾经几次获得全校长跑冠军再加上是两个ฐ球队的主ว力队员夜间活动积极分子等优越条件，被首轮选秀的团省委选中，迈进了团省委的门坎，而且进去就十几年，再没挪窝。
郝智刚到十八楼的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电话铃声不断，那声音急促得有些霸气。他知道在般情况下，这时候来的电å话都比较重要，不是通知会议就是抽查上班纪律。急急地冲了进去，拿起话筒接，果然是个重要电话，是办公厅秘书二处处长打来的，对方แ用种平缓得听不出态度的语调，通知他省委常务副书记肖琦现在就找他谈话，并特意叮咛肖书记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候了。
肖书记找谈话！难道，难道是她起了作用，自己终于要修成正果了？郝智边思忖着，边忙乱地找笔记本，拿起个小本掂量了下又换个ฐ大而厚的，还不忘给假冒的派克水笔里灌足了墨水。进了电梯他就不知怎么เ的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不由á自主地想起姜和平，想马上给他打电话又觉不妥。
几分种后，郝智从省委大楼最高的十八楼ä来到四楼。在肖书记办公室门口，早ຉ有秘书等候。不愧是经济学博士出身的秘书，他白净的脸上挤了和专业样经济的微笑出来，微微向他点了头，没说什么话就带他进了房间。
这是个四套间办公室，虽然客厅很大，但不知道为啥肖书记却坐在里间门口打电å话，肖琦微闭着眼睛握着电å话筒，听到外面有了动静就抬了眼皮，用手里正在玩弄的铅笔向郝智点了下，做了个请他坐下的示意。他诚惶诚恐地连忙堆笑点头回应了，左右看看后在肖书记视野的边缘地带找了个ฐ位置坐下。他想，这个ฐ位置既ຂ不在书记面前晃眼，又始终在书记的视野里。博士秘书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他大方地微笑着用嘴巴๒做了谢谢的口型。当然，这样的谢谢秘书见得多了，仍然是挤出了经济的笑容，独自退了出去。
这个在外人看来神秘无比的办公室，郝智倒是来过几回，但每次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且从没有单独来过。只有次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些，那是被省委组织部抽去考察个ฐ地区的领导班子，回来后在这里向肖书记进行汇报。然而，在紧张的工作和忐忑不安的心境里，前几次来根本无暇顾ุ及这里的切。
此时的郝智虽然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但这个ฐ世界ศ上最知道自己้的还应该是自己。面对肖书记的突然召见，他坦然相信绝不是什么坏事情。轻轻呷了口茶，开始有意识环顾左ุ右，放松起自己来。这所在外人看来十分神秘的四套间办公室，边是个带卫生间的小卧室，另边就是肖书记正打电话的那间，那是个ฐ布设简单的小办公室，中间则是大办公室兼会客厅。像严谨有序的肖书记本人样，大办公室收拾得尘不染，沙发前面不远处立着个精巧ู的报架，架子上挂着的报纸有二十余种，每个夹上薄薄的只有几页报纸，就知道主人每天的阅读状态都是新า鲜ຒ的。办公桌足有张加宽双人床大小，八九个ฐ材料é夹和几份材料é整齐地码放在上面，十几支精制的毛笔和些铅笔插在个ฐ依稀可见彩釉的瓦罐里，从瓦罐的样子和颜色可以看出应该是汉代的。紧挨办公桌放着的是台联想电脑，还算大的电å脑桌上也摆放着个瓷瓶，不用说那是蓝ณ花宋瓷。在办公桌斜对面是几排古铜色的书橱，几乎把所有的墙壁全部ຖ占领。他走过去透过明亮的玻璃，可以看到书橱里既有中国经济概ฐ论西部经济发展的思考中国与有多远？等这些最新า的经济书籍，也有二十五史毛泽东点评〈资治通鉴〉孙子兵法等历史书籍，其中，不乏็许多线装ณ本，他想这里面肯定有些是孤本。另外还有层全是安放着如红与黑，仔细再看，又有“唯实第，赠肖琦先生共勉”等行小字，看那ว字在非凡的气势中时时散发着十足的霸气，懂点书法的人就知道是那ว位全国数得上的书法家起码在喝了斤茅台酒后潇洒泼墨写成的。而郝智坐的沙发上方，也挂了装ณ裱๗考究的幅字，上书“有志肝胆壮，无私天地宽”十个苍劲的大字，看便知是出自肖琦之ใ手的自勉。这两幅大字遥相对应，好像在讲述主ว人的为ฦ人之道。
肖琦在省里有“老佛爷”的雅称。他的父母是早ຉ年的留แ法学生，差不多是和周总理同期的，回国后直在北京的西方经济研究所工作。而他本人则是解放前夕北京某著名大学的学运领导人。五十年代，当我国和苏联老大哥结成同志加兄弟的亲昵关系后，大批的优秀人才都蜂拥到了苏联留学，他却不知通过什么关系，竟然以批判学习的名义，留แ学西欧资本主义国家。几年辗转数个国家后在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英国剑桥大学取得了经济学博士，回国供职于中央政策研究单位，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反面军师”。很快，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年代，他这样的“反面军师”身份自然难逃厄运，上干校，蹲牛棚，下车间，直至十届三中全会前夕获得解放。之ใ后，他在中央和国家部委之ใ间倒腾了好多次，直到几年前从国家经贸委调任到这个ฐ地理资源条件比较优越，但经济发展长期缓慢的西部省担任省委常务副书记。他的到เ来叫省里的政治家致分析认为，以他的水平和资历，加上又是中央下来这个大背景，很快将会取代现在的黄书记。可无固定变数的政治就像秋天的云姑娘的心样不可捉摸，变幻莫测了几年，他的职务仍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去年底省委黄书记在出国访问时，不慎摔碎“半月板”髌骨中途中止了访问，在国内国外西医中医间辗转几家医院治疗，又喝骨头汤，又吃钙แ片什么的，到现在却仍在北京的家里养病。即使如此，由于难以知道的原因，省里的班子还是原封不动，肖琦虽全面主持工作，却继续得不到เ转正。
“小郝，来了。”肖琦从里间悄然走出，句“来了”吓了正在出神中的郝智大跳，他连忙起身但身体还没来得及立稳，肩膀就被肖书记宽大肥厚的手轻拍了几下。
肖琦深陷在办公桌后的软椅子里，脸上弥漫着慈祥的微笑，明亮的眼镜片后，那对小小的眼睛被肥大的眼袋几乎包严å，很难看到眼珠和应有的光芒。他拿起桌上的几份文件，用毛笔认真画了几个圈后，看起来很随便地问他：今年有四十岁了吗？
郝智连忙说自己已四十了。
“不错，不错，正是干事业的年龄。”肖琦停顿ู了说话，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在案头的份文件上写了几个字，按了电å铃，秘书闻声进来取走文件后，他顿了顿，接着又和蔼地问，“怎么เ样，对目前的工作还有什么想法，比如说离开机关到基层什么เ的。”搞经济的人，话总是直来直去的简洁明了，话语像是要掏钱买的样，十分吝啬，而不像当今的些文学评论家们，本来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事情，非要用生僻的词说十句还叫大家听不懂，这才算体现了自己的水平。
听着这不无暗示的问话，郝智脸上泛起了不易察觉的红潮，他小声说道：“我是学经济专业的，说实在话，当年搞共青团工作是不得已而为之ใ的，阴错阳差的，没料é到干就是近二十年。到了这个年龄，如果继续搞这项工ื作的话，确实已经不合适了。所以，要我说实话，当然是希望去基层，真正干点务实的事情，比如搞自己喜欢的经济工作。”他停顿了下，看了眼正专心致志听自己说话的肖书记，觉得刚才说的话语无伦次很是失常，又补充说，“当然，还要看组织的安排和肖书记的关关照ั。”关照这个词，他说得很犹豫也很拗口，但还是说了出来，面对“老佛爷”这样个精明人，他感到เ还是开诚布公的好。
肖琦拿起棵香烟，放在鼻子下来回滚动地嗅着，完全是副温馨舒服的样子。停顿了片刻，他问道：“郝智，你对路山的情况熟ງ悉吗？”
“去过几次，团省委搞过几个活动，还配合林业水利煤ศ炭等些厅局搞过专题调查，但谈不上怎么เ熟悉。”郝智说着，心不由á自主地激烈跳动起来，他呷了口茶，咽下了自己激动的情绪。
“你来看。”肖琦说着径自走进那ว间小办公室，郝智心怦怦跳着紧ู撵几步，在他看来，能召唤进小办公室那是种特殊的礼遇和信任。“你看，石油天然气煤炭，还有岩盐石英沙以及铁锡铜锰等等资源，在路山地区遍地都是，这里已๐经成为我国的‘科威特’了。旦ຆ投入大规模开发，那就是西部经济的桥头堡啊！”肖琦拿红笔在省地图上比划ฐ着，两眼闪烁异样而明亮的光芒。
郝智认真看了和世界ศ地图中ณ国地图大小基本差不离，并被这两张图夹着的全省地图，上面做了好多标记，其中ณ在最北的路山地区，五彩的标记做得密密麻麻。
“可悲啊，可悲！就是这块风水宝地，在全国全省经济迅速发展，迅猛增长的良好态势中，却长期以来不可思议地落在全省的最后面，每年要中省补贴近三十个ฐ亿，过着讨饭的日子。更可悲的是我们的些领导不思进取，不努力改变这种尴尬的现状，却把讨饭当作无尚的光荣，扛着革命老区的大旗到处伸手。不错，战争年代路山是做出了巨大贡献，但革命先烈打天下难道就是为ฦ给乡亲们挣个‘讨饭钵子’？！”肖琦把手里的红铅笔放在鼻子下嗅了会儿，控制ๆ了愤然的情绪，接着说道，“是什么เ原因造成了这种局面？说穿了，就是当地的些领导干部成天围绕着‘人权’打转转，把做官当作惟的价值取向，官本位意识凌驾于改革发展和老百姓之ใ上，把自己้家的经济建设凌驾于地区和人民经济建设之上。他们只懂得个人腐败，哪管地区的经济繁荣？真是祸国殃民啊！这样下去，怎么了得！”肖琦说着，气愤得嘴都有点哆嗦。
重新回到เ办公桌前，肖琦才从愤然中ณ恢复过来：“小郝，你在省报和中ณ央些部ຖ委主办的经济杂志上发表的论文，能找到เ的我基本上都看过了。特别ี是前不久发表在地域经济上那篇能ม源经济建设应该和生态环境保护相得益彰的文章，问题谈得透彻，很有见地。至于你其他的些情况，我和大部ຖ分常委同志也都有所了解。前几天，我们个ฐ别同志私下碰过头，交换了意见，想把路山的担子给你压上，如何？当然了，这还要严å格按照ั组织程序，对你进行全面公正客观的考察。今天就是给你打个ฐ招呼，征求你的意见，怎么样？”
方แ才，郝智在看地图时已经完全意识到“老佛爷”找自己้的最终用意了，听到เ这番话后他瞬间感到เ了谈话的分量。在停顿的片刻里，他的脑แ海运转着该怎样回答才算妥当，权衡利弊后他觉得直截了当为ฦ好“感谢您和组织的信任，我同意去路山。不过，虽然不该给组织讲条件，但我想还是说出来好，仅供领导参考。”他看到เ肖书记眼睛里射出鼓励而亲切的目光，继续说道“是，到เ路山任职我不认为是对我的提拔，而是给我压了千斤重担。因此，在我以后的工作中，可能会出现这样那ว样的问题和失误，但省委要首先考虑这些失误的出发点和目的，如果不是因为我违法乱ກ纪的问题，就不要轻易调离我，领ๆ导干部ຖ频繁调动的弊端，肖书记您是最清楚不过了；二是在短时间里，路山的情况可能不会有大的改观，所以这点请省委理解；第三，至少在年甚至稍长时间内，中ณ省拨给路山的各种资金，还有相应的补贴不得减少，如果遇到เ特殊情况和复杂事情，说不定还要请求增加。”
“完了吗？”肖琦问道，“前两点可以放心，后点嘛，我相信省府那边也会支持的。说实在的，有省委省政府的支持，有小平同志‘发展是硬道理’撑腰，为了老百姓的利益，为了寻求经济发展，还怕什么呢？希望经过不长的时间，路山的社ุ会经济会得到เ应有的发展，贫困的面貌能ม得到大的改观。”肖琦离开椅子，在地上开始踱步，又问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咱们认识有几年了吧！我到เ省里也快十年了，你呢？在这个ฐ大院里时间更长。真是人生苦短啊！”
郝智也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算是同肖书记正式认识的，虽然同在座大楼里上班，多年来和肖书记却没有处到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程度，最多的关联，那也就是领ๆ导在台上讲话，自己้坐在台下前排认真做笔记带头给鼓掌，或者在电å视镜头里当领ๆ导讲话时空镜头的陪衬。
“从中央下来的时候我是精力充沛风风火火呀！可晃就是好几年，当年好多设想和愿望如今却‘万事成蹉跎’啦！说真的，年龄不服不行啊，有的时候我也开始力不从心啦。当然，这也完全符合自然规律嘛！正像毛泽东同志所说的，世界ศ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是你们的呀！”说着，他伸出肥厚的大手，郝智知道今天的谈话该到此为ฦ止，就连忙起身迎上去，两手握，立马感到了“老佛爷”的力量，自己就也略微使了劲。他知道这握手有大的讲究，与领导握手重了显得比领导还自信，狂傲是极其危险的；轻了，则让领导认为是敷衍并缺乏足够的信心和能力，所以定要轻重合适，把握好“度”才妥。
毕恭毕敬走出肖书记的办公室，郝智顿ู时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他热情地和相邻的秘书二处的同志们打了招呼，走在熟悉的楼道上，突然感到这座工作了近二十年的大楼宽敞明亮了许多，人们也亲切可爱了许多。看到电梯正上上下下繁忙地运转，他突发奇想地从四楼ä顺着楼ä梯上到เ十八楼ä自己的办公室，走了有十来分钟，除了心脏跳动得有点激烈，其余竟然没什么反应。“这世界ศ还真的是我们的。”他独自静静地在办公室里呆了半个多小时，马上想起给姜和平打电话，对方说正在开会，就约定下班后在省委西门附近新า开张的亨得利酒家见面。
郝智把与肖琦的谈话过程大概说给了姜和平，姜和平的神情不易察觉地黯然了下，然后就大叫这是天大的好事，说今天咱们打破机关中ณ午不准许喝酒的禁令，喝它瓶白酒，于是要了酒咕咚倒入两ä个茶杯里对饮起来。姜和平大喝了口后，问：“你小子真有城府啊，咱们这么เ多年的交情了，可次都没听说过你与‘老佛爷’有什么交情？”
“你可是冤枉我了，事实上，我和肖书记的确没什么เ特殊的交往。依我看省委考虑我的安排是应该的，难道我就该把那个团委书记当老吗？”虽然话是这样说了，看姜和平还心存疑惑的样子，他便想告诉他为了自己的事情，可能北京有个ฐ朋友找过些领导，但因为那ว个朋友是女士，就觉着说出来不妥。尽管说姜ä和平是他的好朋友，但涉及到เ太敏感的事情还是保密吧，知道了对谁也不好，也许这就是政治游戏的规则ท。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说出来的却是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肖书记不分管团委工作，这几年来除了般性的工作接触，就是和他分管的组织部打过几次交道，当然和他本人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