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厨娘28

说到这里,店小二抬起脚๐让林老二看自己光溜溜的左足,踌躇道:“掌柜,您会赔我一双新鞋吧?”

林淡这样一说,?๣困惑了裘小厨子一天一夜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于厨艺一道,他就没见过比林淡更见多识广、辨思灵巧ู的。之前严家菜馆分别推出了三样新菜,一是松鼠鳜鱼,二是葱扒大乌参,三是蟹粉狮子头。那松鼠鳜鱼原本卖得极好,把桥园饭庄的老食客全都抢走了,差ๆ点害得裘小厨子关门大吉,可自打林淡推出金毛狮子鱼后,老食客又都回来了,每天下午嗷嗷待哺地盼着林淡来店里授徒,他们好捡着便宜吃上几口她做的菜。

为了表忠心,滇黔王很早便把嫡子送来京城读书,待遇与皇子相比也不差什么。前年,他又把年满十五的嫡女也送了来,看样子是要入宫当娘娘的。总之,这兄妹二人皆是山巅上的人,丝毫也得罪不起。

口里甜的、咸的、酱的、酿的,各种味道融合在一起,却丝毫掩不住那越嚼越浓的酒香,入喉之后完全没有酒水的灼烧感,反而觉得胃里一暖……如此离奇的要求,林淡竟然真的做到了,她用一双巧手把酒做成了菜,且滋味十分美妙。威远侯不由自主ว地看了对方一眼,末了去夹凉拌豆芽菜。

未等他把话说完,林淡却先笑了,不是故作大度的假笑,也不是被欺骗的苦笑,而是真切的、见到故人的喜悦:“小侯爷,多年不见您别来无恙,老侯爷身体可还好?”

“二娘๤,我们这就去找找看。”几个龟公正准备出门,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毫无疑问,他们也๣是被香味勾起来的。不一会儿,楼上的姑娘们也都爬起来了,趴在栏杆上娇滴滴地招手:“我们也要吃卤肉,多带一点回来。”

“我随意,你看着煮吧。”汤九跨进门,小竹几个连忙迎上去,帮他把桌椅擦干净。

林淡丝毫也不追问汤九的身份,更没有结交贵人诚惶诚恐的感觉,只笑着点点头,把人送走了。

“那她什么时候来?”诚亲王锲而不舍地追问。

林淡剪ຘ开活海参的肚子,去掉内脏ู,清洗干净,然后再剪ຘ成通天条,口里徐徐解说:“活海参处理起来也很麻烦,麻烦在哪儿呢,那就是火候不好掌握,火候大了海参便煮过了头,肉质发硬咬不动,火候小了又不熟,有腥味。我教你们一个办法,那ว就是等水即将沸腾的时候探一个指头下去,如果指头只能在水里停留一息,且抽出后皮肤灼痛难忍,那就是火候到了。煮好的海ร参条放入凉水会回软,影响口感,此时再煮一次,倒入冰水急冻,海参的肉质会迅速收紧,形成外软内韧的独特口感,极适合做凉菜。”

“调蛋糊时只用蛋黄,不用蛋白,这样颜๨色才好看。淀粉只用水淀粉,不用干淀粉,否则鱼肉会起毛刺,水淀粉能ม保证它的口感更细腻滑嫩。”简单交代一句,林淡就一手捏鱼头,一手拎鱼尾,把切成菊花一般的鱼肉放入蛋糊,浸泡均匀,再提起时,所有的鱼丝都一条一条黏在一起,往下滴淌着蛋液,品相算不上好看,然而入锅油炸之ใ后,所有的鱼丝就都散开,一根一根竖立起来,果真像一只金毛狮子。

“你怎么又来了?你没正事可干吗?”看见男子,林淡显得很惊讶。

俊伟男子不搭话,只招手让店小二过来结账。林淡刚拿出荷包便被他摁住,手腕一翻,一个半两的小银锭子便落入店小二掌心,买单的速度要多快有多快。那ว店小二拿到银子还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出现的,好一阵抓耳挠腮,疑惑不解。

林淡做好豆花又炸了一碟祯祥豆腐,同样配了两种口味的酱汁,甜的、咸的都有,若是客人觉得不满意,自己调配也๣完全可以。最后她把王大娘的拿手菜高汤豆腐丸子稍加改进,做成干炸豆腐圆子,入锅时是实心的,出锅却成了空心,用手轻轻掰开外壳的酥壳,内壁却还挂着一层鲜甜浓稠的豆浆,吃起来脆中带嫩,干中含汁,口感十分奇妙,再用煳辣椒、蒜蓉、野葱末调成蘸水料,酿在豆腐圆子的空腔里一块儿吃,外脆内嫩,鲜香麻辣,滋味不要太好!若是吃不得辣,便把蘸水料换成豆沙馅或芝麻花生碎,味道也๣堪称一绝。

“还回京城呀?”齐氏有些胆怯,她真的被周氏和严守业吓怕了,再没有当年定要夺回家产的勇气。

“操他娘的,”大胡子在人堆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又跑到那口空了的酒瓮边用力嗅闻,脸色越来越黑,“这是什么酒,也太他娘的香了吧?”

既ຂ已弄清楚状况,林淡也就不必以不变应万变,她要按照正常人的反应把这出戏演完,于是把勺里的汤含进口中默默品评一番,又走到那愤愤不平的小姑娘๤身边,舀她盘子里的汤汁。

她一直坚信自己终能换得他的垂眸与倾心,直到เ这一刻……

汤九๡面沉如水地离开三岔口胡同,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难受。不用猜也知道,来砸店、烧店的,必是严家人无疑,只要一想到他们那些下作的手段,他心里就涌上一股难言的厌恶,另一方面却又对林淡的默然离去感到十分伤心,甚至隐隐有一点愤怒。

他无数次地对她说过,遇见麻烦可以来找自己,但她依然像十年前那样,无论受多大的委屈都一肩扛下。她仿佛不需要任何人,就这样孤单又倔强地活在世上。

汤九压下心中的隐痛与怜惜,大步朝南城衙门走去。官府不管是吗?那好,他亲自来管,谁砸的店、烧的店,谁他妈的就把一双手交出来!

汤九๡走后,威远侯也๣来了,问清楚情况,丰润许多的面庞竟浮ด出一丝狞笑,“有人烧了林掌柜的店,逼她关张?好好好,好得很!”话落甩袖而去。又过片刻,滇黔郡王也来了,无຀奈地叹息道:“我还说今儿给妹妹打包一些滇黔特有的点心回去,这下得食言了。林掌柜不会被逼得再也不敢开店了吧?这可怎生是好!”

几辆华贵的马车静静地来又静静地走,回去之后均派人去寻找林掌柜的下落,顺ิ便查一查她当年那ว些事,这一查就查到了严å家人头上。

严守业全当林淡还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甫一出手就能打得她落花流水,心中自是非常得意。你帮着桥园饭庄抢我的生意又能如何?你厨艺今非昔比又能如何?我便夺了你的招牌菜,然后再斩草除根,好叫你下黄泉去与林宝田à作伴!

虽然那场大火没能把林淡烧死,毁了严守业一天的好心情,但得知她们母女俩吓破了胆,连夜离开了京城,他也不吝啬给那些小混混一点辛苦费。

“回去之后给我盯着三岔口胡同,她们一家若是再回来,你们就继续烧,烧死了算我的。衙门那里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打点好了,他们不会管。”严守业把一锭银子递过去,几个南城来的小混混连忙接住,千恩万谢地走了。

“今天店里的生意如何?”他转过头去问林老二。

“威แ远侯带了几十个亲兵来店里喝酒,把一楼的座位都占满了。二楼ä也满了十之七八,生意很是兴隆。”林老二得意洋洋地说道。

“威远侯来了?快去把店里最好的酒送过去!”严守业思忖片刻,改口道,“不了,我亲自过去招呼贵客,把酒给我。”话落抱起一坛酒往前๩堂走,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来到威远侯跟前,谄媚道:“侯爷,这是小女亲手酿的梨花酒,春日喝最是爽口,您尝尝?”

他对严朗晴的手艺十分自信,料准了威远侯会满意。以往他不是没往侯府送过酒水,却连大门都进不去,好不容易把威远侯盼来,怎么能不好好巴结?只要喝了这坛酒,他们菜馆就会多一个大靠山。

“你女儿是严朗晴?”威远侯确认一句。

“没错,严朗晴正是小女,如今在宫里当御厨。”严守业无不骄傲地说道。

威远侯指着自己的空酒杯,似笑非笑地道:“那便满上吧。”

严守业连忙给对方倒酒,然后眼巴巴๒地等着回馈,却没料威远侯竟猛然举起酒碗,狠狠砸破他的脑แ袋,高声叱骂:“操你娘,竟敢拿兑了水的假酒来忽悠本侯!小的们,给我砸了这家黑店!”

“是!”早已蠢蠢欲动的亲兵立刻抽出腰间佩刀,把一楼的桌椅、门窗、柜台,全都砍得粉碎。二楼的客人惶惶不安,却又不敢下去,只能站在围栏边往下看。过了大约两刻钟็,原本奢华的店面已是一片狼藉,严守业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呻吟,却无人敢去救助。

威远侯还觉得不够解气,逮着他狠狠踹了几脚๐,冷笑道:“本侯这辈子最恨卖假酒的人,今日຅没直接宰了你算你好命,快些回去烧香拜佛吧!”他一走,楼上的食客也都陆续走了,门外却还围着许多人,伸长脖子想看热闹。

林老二这才跑出来搀扶严守业,看见满地狼藉,又想到今天的损失,心里像刀剐一般疼。

然而这还没完,不等大夫赶到店里帮严守业包扎伤口,滇黔郡王的管家又来了,怀里抱着一条死狗,说是吃了严家菜馆打包外送的蘑菇汤,竟给吃死了,一定要拉他们去见官。你想想,这蘑菇汤本是买给他们家小姐吃的,小姐没有胃口才喂给狗。若是真让小姐吃了,这会儿死的会是谁?他们家小姐可是要入宫当娘娘的,这么大的事,能ม不报官?

那管家看也不看破败的前堂,只管让几个身强体壮的仆役把严守业架走,果真敲响了衙门前的鸣冤鼓。这一早上又是假酒又是毒汤,还都闹得这般大,严家菜馆的口碑算是彻底完蛋了。哪怕严朗晴再得宠,皇上还能为了她一个小小御厨去申ã斥威远侯和滇黔郡王?还能向全京城的百姓澄清流言?不可能的!

林老二抱头蹲坐在店门口,颇有些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