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嘻嘻站住脚，“姑奶奶，别闹了，这可是我托明伦从日本带回来的，花了不少钱。”
蕴蘅道：“你说什么，夏明伦回来了。”思澜道：“回来有些日子了。”蕴蘅道：“说起来，我也有好久没见明仪了，正巧二哥也在，哪天请他们兄妹起来玩吧。”思澜笑道：“好啊，是你老说明伦太烦，我才不敢让他们来的。”蕴蘅笑道：“他是挺烦的，不过出了趟国，或许有些长进也说不定，反正最近怪闷的。咱们起出去玩趟，也好让你的这个劳什子派上用场。”
金陵女子六1
因为约了夏家兄妹，这天思澜比平时起得早，先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挑了件品蓝缎子的狐皮袍，配上水银色小坎肩，排六个水钻扣子，映着日光闪闪亮。思澜对着镜子照了几照，自己觉得满意了，这才出门去蕴蘅处。
在园子里遇见小厮来喜，叫住他问老王的汽车开回来没有。来喜道：“刚回来。四少爷穿得这么漂亮，这是要去哪儿啊？”思澜道：“会儿想去玄武湖走走。”来喜道：“早ຉ了点吧，还是再等两个小时去的好。”思澜奇道：“早晨空气好，为ฦ什么เ要再等两ä个小时？”
来喜笑道：“这时候人太少，冷冰冰的水，孤零零的山，有什么เ趣？过会儿，有好多姑娘小姐去玩，可比山水好看的多。”思澜道：“笑话，你是看景还是看人？”来喜笑道：“过去说看灯兼看看灯人，咱们也烧香看和尚，事两勾当。”
思澜脚๐踢过去，骂道：“混帐东西，越发放肆了，老拿我开玩笑，别的爷们跟前，你也敢这样吗？”来喜笑嘻嘻地闪，笑道：“您别生气，您猜我昨天在路上看见谁了？是刘小姐。”思澜道：“没头没尾的，哪个刘小姐？”来喜笑道：“哎哟，四少爷您还认识好多个刘小姐吗？当然刘珍珍小姐。”
思澜轩轩眉道：“看见便看见了，有什么เ希奇。”来喜道：“我看见她和个穿得好齐整的少爷起，边走还边笑，蛮高兴的样子。”思澜哼了声，“那跟我什么相干？”当下不理来喜，迈步就走，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顿了顿，问道，“那人真的好齐整么？”来喜连忙道：“没您齐整，差ๆ多了，真的。”思澜忍不住噗地笑，骂道：“少贫嘴了，快滚吧。”
蕴蘅这边，也刚起身没多久，正对着镜子梳头，小丫头杜鹃在旁边服侍着，思澜随便坐，跟蕴蘅有搭没搭地闲聊。迎春拿着抹布抹灰，抹到思澜跟前，思澜扬头瞥，见她神思倦倦的样子，笑问：“怎么เ了，没睡醒？”迎春道：“昨天晚上睡晚了。”蕴蘅笑道：“她昨晚捧着本巴黎茶花女遗事看通宵，能ม不困吗？我说又没人抢你的，那么เ着急做什么。”
思澜体恤她，便道：“那ว你今天就别ี跟我们出去了，好好在家补觉吧。”蕴蘅却道：“我原本也没打算让她跟着。”蕴蘅自忖已๐经这么大了，行动处处还跟个丫环侍候，就是旁人不笑话，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呀。只是话说出口来未免生硬，迎春心里不知怎么样，思澜就先觉得不顺ิ耳了，动动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เ。
思澜坐了会儿，看蕴蘅还没梳妆完，心中颇็不耐烦，便道：“你慢慢弄吧，我先去找二哥三哥他们。”蕴蘅道：“我听他们说今早要去古玩市场，你还不知道吗？”思澜奇道：“大早跑去那里做什么？”蕴衡道：“前几天三哥得了对宋钧窑笔洗，拿给行家看，人家说这东西手头不够，而且颜色红蓝ณ相间，没有真正钧窑瓷器那ว种雨过天青的釉色，大概是近年河南禹县窑烧出的仿品。三哥听就急了，拉着二哥陪他到处找人，昨天找了天没找到，说好今天早上再回去那里打听消息。”
思澜道：“有这种事，我怎么点儿也不知道。”蕴蘅哼道：“你这些日子跟着施可久他们胡混，可在家里呆上半个ฐ时辰了？自然什么也不知道了。”思澜皱眉道：“什么胡混，说得那ว么难听，施ๅ二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我跟他们在起，也不过是想多长点见识而已。”
蕴蘅笑道：“见识也要分什么见识，像那种‘花月春江十四楼’的见识，不长也罢。”思澜惊，心想她怎么知道的。不由á去偷瞧迎春脸色，迎春正在擦拭只古铜花瓶，似乎并未注意他们说什么。蕴蘅见思澜变了颜色，暗暗得意，笑道：“你当心让父亲知道，吃不了兜着走。”思澜故作坦然，笑道：“只要没人多嘴搬弄是非，他老人家怎么เ会知道。”蕴蘅笑道：“你不必拿话挤兑我，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呢，只不过我不告诉去，未必没有旁人告诉去。否则我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思澜笑道：“我也奇怪，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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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女子六2๐
蕴蘅笑道：“嘿嘿，下套子么，我偏不说。”思澜红了脸道：“不说就算了。通共不过去了那ว么次，倒真让人家拿次当百次了。我也就是好奇，想看看那ว里究竟是什么เ样子的，你敢说你就不好奇吗？从前也不知道是谁同我借青楼ä梦板桥杂记来看。我猜你若是个男的，说不定比我还早去呢。”
蕴蘅疑道：“真的只去过次，我才不信。”思澜道：“我冤你做什么，喝了杯茶就走了。”压低声音，“我听人家说，其实女眷也不是绝对不能去的。”蕴蘅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思澜小声道：“那种叫做过班，专为满足你们这种大小姐好奇心的。只是价钱要翻倍。比如般打茶围十元，过班就得二十。怎么样，你要是真想去，我就再陪你走趟，不过将来东窗事发，你可得替我说说好话。”蕴蘅笑啐口，“如意算盘打得倒好。”
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夏家兄妹便到了。思澜蕴蘅两人吃过饭，正在院子里闲话，远远就瞧见他们兄妹，和明伦是几天前才会过的，倒是明仪有数月不见。她穿着杏黄衫子，外面套着云霞缎坎肩，脖子搭条葱绿色镶白边的围巾，衬着圆圆的小脸，显得十分娇็俏。思澜心道，她这么打扮倒是越发好看了。笑迎道：“两位的大驾可真难请啊。”
明伦笑道：“昨天本当践约的，只是我个姨家的表哥相亲，非拉着我陪他道去女家不可，我也是没办法。”思澜笑问：“可相中了没有？”明伦笑道：“四五个女孩子起，见了生人便四散跑开，究竟是哪个ฐ都搞不清楚，哪里还分得出什么妍媸？说是去相人，我看是把自家送去给人相还差ๆ不多。”思澜笑道：“你这次有了经验，下次轮到เ自己时，必不会重蹈覆辙。”明伦笑道：“彼此彼此。”
蕴蘅拉着明仪道：“你这件衫子是新做的吧，多少钱？”明仪道：“料子五十多块钱，外加十块钱手工。”蕴蘅道：“真是的。手工ื要八块已๐经挺贵的，怎么要出十块钱来！”明仪笑道：“你不知道，这位刘师傅原是逊清内务府广储司衣作的裁缝，你仔细看看这针ฤ线做工，跟别ี处的就是不样。多花几块钱我觉得也是值得的。我还看中了块印度红双丝葛的料é子，不如咱们俩人做件斗ç蓬穿。”蕴蘅笑道：“好啊。”
思澜道：“会儿先去夫子庙看戏好不好？。听说最近出了好多名角，柳云生凤鸣玉筱翠萍，我只听过凤鸣玉个！”明伦道：“不忙。我和明仪还没去伯母那儿请安呢。”蕴蘅取笑道：“怎么去了趟日本，便学起日本人的多礼ึ来了。岂不闻礼多必有诈，最是虚伪不过了。”
明伦只笑笑，也不和她相争，四人到了何太太屋里，何太太正个ฐ人玩牙牌打通关，抬头看见夏家兄妹，便把牌推，笑道：“怎么这么久不过来玩。”唤如意倒茶款客，坐下来细问夏先生夏太太近况，明伦兄妹答了。
从何太太那ว里出来时，迎面碰见二小姐蕴蔷，思澜招呼道：“二姐，跟我们起去吧。”明伦见蕴蔷，只觉颗心怦怦乱跳，身子就像被人钉在原处，动也不能动。蕴蔷只淡淡扫了他们眼，摇了摇头，便擦身过去了。思澜走了几步，见明伦还在呆呆发愣，拍了拍他肩膀问，“怎么เ了？”明伦这才回魂，问道：“刚才那位小姐是谁？”思澜笑道：“你莫不是傻了，没听见我刚才叫二姐？你以前从来没见过她吗？”
明伦来何家也非次两次，说也奇怪，今天确是他第次见蕴蔷，只是这次便足以铭记终生，他这时才明白什么เ叫秋水为ฦ神，梨云作骨，原来惊是这样的惊，艳是这样的艳，那刻，他真的觉得自己耳边轰地声，不知天上人间，不知已๐身之所在。
思澜又问：“决定了没有？先去哪里？”蕴蘅笑道：“先去夫子庙听戏好啊，西厢记里怎么唱的，正撞上五百年前风流孽冤，则ท着人眼花撩乱ກ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越想越是好笑，望着明伦，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金陵女子六3
明伦知道自己刚才的丑态都被她看在眼里，不禁涨红了脸，心想她以后更要瞧我不起了。又想即便没有这件事，她又何曾将我放在眼里。再说像二小姐那样神仙般的人，我爱慕她也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เ好可耻的。
思澜行到玄武湖的时候，已๐经不早ຉ了。鸡鸣山后的菊花圃，菊花开得正盛，黄白紫ใ红，灿若锦绣。几人赏花走累็了，便寻了处茶座坐下。蕴蘅望着湖光山色，笑吟道：“都是主人，且领ๆ略六朝烟水；暂留แ过客，莫辜负九曲风光。咱们平日里看得多了，总觉得也不过如此。真可惜了这样的好句子。”明仪笑道：“有道是看景不如听景，说得天花乱坠，真正看了，山就是山，水就是水，园子也就是那ว么个ฐ园子，又能好看到哪里去。”思澜笑道：“你这话往大了说，万事万物都是这个理，没有得到的最好，得到了便不值什么。那ว人生世上简直无趣极了。”
盘桓了半晌，到夫子庙时时近中ณ午，先到附近的家馆子吃饭，思澜点了四个ฐ菜，鸡汁干丝，什锦豆腐，富贵鱼头子乌锅仔。蕴蘅道：“这里的绿豆南瓜羹还不错，叫个怎么เ样？”思澜道：“明仪不喜欢吃南瓜，我没记错吧。”蕴蘅低头咯笑，便想说平时怎么不见你记性这么เ好，只是取笑思澜，不免捎带上明仪，她脸皮薄，万恼了岂不没趣。于是话到嘴边，改口道：“是啊，我怎么给忘了。”心想思澜这两ä年愈发会在女孩子身上用心思，跟从前真是大不同了。
吃过饭便去天香阁品茗听戏，这天的戏码不错，柳云生的翠屏山，凤鸣玉的彩楼配，另有两出老生戏定军山，珠帘寨，都是叫好叫座的戏。明伦心神不属，整天恍恍惚惚的，别人跟他说话也没什么เ反应。思澜却像他那只上了发条的打簧表，嗒嗒响个不停，向明仪卖弄他所知的梨园轶事。蕴蘅冷眼旁观，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不过凤鸣玉的扮相倒真是让人惊叹，眉梢眼角，情态宛然，那种风流态度比真女儿还胜，只不知他台下又是什么เ模样。不仅蕴蘅好奇心起，明仪也看得入了神，散了戏，思澜领ๆ着他们往后台走。挨挨擦擦的人群里，蕴蘅眼看见思源，叫道：“三哥。”思源寻声望过来，笑对身旁人道：“我说他们会在这儿吧。”那人回过身来，正是思涯。
两处人汇到处，思源自语道：“奇怪，刚ธ才怎么เ没瞧见你们。”思澜问：“你那ว对钧窑笔洗怎么样了？”思源道：“别提了，提起来就有气。这是要去哪儿？”思澜道：“瞧凤鸣玉去。”思源笑道：“我劝你们这会儿还是别去凑这个ฐ热闹。另外找天我带你们去他家玩。”
蕴蘅笑道：“三哥，想不到你跟凤鸣玉这么熟啊，都能登堂入室了。”思澜笑道：“明仪想看看他如何妆扮的。”思源向明仪微笑道：“这也好办，明天咱们早点儿来，看看他怎么เ扎燕儿窝。让他边扎，边讲给你听。”众人听他这么内行，自然依允。
金陵女子七1
出来时看看时间不早，夏家兄妹便要告辞，思澜如何肯放，明伦的本心也不是真的想走，于是又跟着他们回到了何家。晚饭开在思涯房中，思涯看了看左右，年长的兄弟姐妹中ณ，独缺蕴蔷，便道：“咱们把二妹也叫过来吧。”明伦听了，不由心中轻轻颤。
明仪笑道：“我刚ธ才就想说这句话。”正巧ู晓莺端着果碟进来，思澜便吩咐道：“你去把二小姐请过来，如果她不在房里，就到เ五太太那里去找找。”蕴蘅笑道：“你们若真想请她，还是明仪亲自跟晓莺走趟的好。她看在你是客人份上，不便拂你的面子。否则我打赌她是决不肯来的。”明仪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便跟晓莺出去了。
这段时间里，明伦只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颗心浑没个安放处，抬头正和蕴蘅的目光相对。蕴蘅只皮里阳秋地笑，便不再看他，倚在思涯的书桌前，顺手翻那几本杂志，开始只是无聊，不想渐渐真看了进去。半本堪堪翻过，指着其中ณ篇问：“二哥，这个淬石，也是你的同学吗？”
思涯道：“不是。我见在别处见过他的文章，觉得不错，便跟他约稿了，你觉得怎样？”蕴蘅笑道：“这人的支笔真刻薄，不过，刻薄得有趣。对了，他本名叫什么？”思涯刚ธ要回答，明仪已偕蕴蔷进来了，便把话题打断ษ。过了片刻๑，备好了酒菜，相偕入席。蕴蘅见没有别的什么事，便打发晓莺早ຉ燕她们回去，只留下自己้房里的迎春杜鹃两个。
明伦见蕴蔷，眼睛便舍不得自她身上移开，但又觉得自己这样盯着人家看太不礼貌，心中矛盾之极。蕴蔷却始终不和他眼光相对，只偶尔和明仪小声对答几句。
蕴蘅道：“这样光喝酒有什么เ意思，总要行个令吧。”明仪道：“什么令？可不能ม太难。”蕴蘅想了想道：“自然是击鼓催花令，句千字文句西厢记，要叶韵。酒底句时宪书，须有红蓝之ใ类颜色的字样，数到เ谁便谁喝酒，够简单吧。”思澜道：“元明曲便是了，何必定要限西厢记。”思涯笑道：“那就这样吧，可是我这里没有鼓啊。”蕴蘅道：“五娘那边有思沛玩的拨鼓，叫迎春去取。”明仪笑道：“早ຉ知道我们刚才带来就好了。”
不多时迎春取了鼓回来，手里还折了枝桂花，众人都笑了，蕴蘅笑道：“看你想得这么周到，鼓吏这差事就便宜你了。”接过桂枝递给思涯，吩咐迎春背过身去敲鼓。鼓点停了，花枝在谁手上就是谁。
思涯下手是思澜，然后依次是明仪明伦思源蕴蔷，蕴蔷刚要递给蕴蘅，鼓点便停了，只好喝口酒道：“我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枇杷晚翠，晓来谁染霜林醉？赤黄紫ใ。”明伦赞道：“说的真好，又切时又切景。”对着蕴蔷微微笑，却见蕴蔷目光瞥过来，脸上却丝笑意也没有，于是他的笑便也凝在唇边了。
明仪笑道：“这里面有三个颜色的字，可怎么办？”思源笑道：“那自然是三家都喝，这酒令好就好在这里。”于蕴蘅思涯思澜各饮杯。
迎春重新า开始击鼓，这轮停在思涯处，思涯举杯道：“辰宿列ต张，天星斗焕文章，金匮玉堂。”蕴蘅笑道：“大学生气象就是不同，好个ฐ天星斗ç焕文章。”思澜饮罢笑道：“二哥，你害我啊。我已经喝了两回了。金是颜色，玉便不是吗？”逼着明伦也得喝，明伦拗不过，也只得喝了。鼓击三巡，恰巧到了明伦，明伦迟疑不语，蕴蘅催道：“我数三声，再说不出就要罚了。”明伦忙道：“有了有了。亲戚故旧，画ฑ堂箫鼓鸣春昼，宜结婚会亲友。”
众人哄然而笑。明伦大窘，红了脸道：“宜结婚会亲友，有什么เ好笑的。”思澜笑道：“没颜色，没人该喝酒，只好你老兄自己喝了。”明伦辩道：“怎么没颜色，结婚不就是红色吗？”众人都道：“哪有这么เ算的，喝酒喝酒。”
笑笑闹闹，时间过得也快。思源说自己还有事情未办，第个离席。别人还不觉得怎样，却喜坏了明伦，伊人近在咫尺，衣袂相接，馨香微闻，顿ู觉全身暖洋洋热烘烘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只苦了蕴蔷，被个年轻男ç子这样灼灼注视，又不能发作，心中ณ直是后悔来这趟。此刻若要换位置却嫌太着痕迹，主客面上怕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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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女子七2
到后来令也不行了，吆三喝四地划起拳来，自然属思澜和蕴蘅两个闹得最凶。酒酣之际，蕴蘅猛想起厨房里还剩ທ几瓶莆田荔枝酒，是别人送给何昂夫的，便吩咐迎春去取。思澜离座道：“我陪她起去。外面霜重路滑，跌了她是小，砸了你的名酒是大。”
迎春提了灯盏走在前面，听得身后思澜不住地喊：“慢点走，当心滑倒了。”迎春缓下步子等他，问道：“四少爷，你没喝醉吧。”思澜笑道：“这点酒算什么เ？我要是连蕴蘅都喝不过，可不用活了。”
灯光明明灭灭，摇摇地拖出两ä人细细长长的影子。风吹着身旁้的桂花树枝叶轻颤，月亮也仿佛挂得不稳，有些悬悬欲坠的样子。月光柔和地洒在思澜脸上，他的神情也柔和得如月光，唇际欲笑未笑，少年风光尽在疏眉朗目间。
迎春催促道：“还是快点走吧，怪冷的。”思澜伸右手去握迎春的左ุ手，道：“这么冰啊，我给你捂捂吧。”便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袖管里伸。迎春轻轻挣开，摇头道：“不用了。”思澜道：“那你把灯笼给我，你自己双手搓搓。”迎春还是摇头，又加快了脚步。思澜只得跟上，笑道：“你这人真是别扭。”迎春道：“我又没让你陪我。”思澜叹道：“难怪人家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是怕你个ฐ人害怕么。”
迎春抄近路，穿过前面那片梅林，她还记得，小时候就是在这里被思澜害得她撞伤头，结果反而是他吓得要哭了。恰巧思澜也想起旧ງ事，笑问：“喂，你额上那块疤还有吗？”迎春道：“差ๆ不多看不见了。”思澜道：“前几天人家送我瓶外国雪花膏，说是去疤的，明天拿给你。”迎春道：“不用了，反正有头发挡着，又看不见。”思澜急起来，“哎呀，我留得又没有用。”
迎春正待说什么，忽见前面树林之间隐隐约约有人影晃动，忙提起灯笼去照ั，思澜伸手拦时已๐然来不及，灯光下亮晃晃地照ั着对乍ๅ然分开的人，几乎没有丝犹疑，思澜把扯住傻在当场的迎春转身就跑，迎春脑中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只能ม跟着他无目的地路狂奔。
终于停下，两ä人靠在墙上吁吁地喘气，迎春的思绪也慢慢地清晰，刚才是她是眼花看错吗？那ว明明是思源和晓莺，抬头来和思澜面面相觑。半晌，思澜笑道：“有意思，他们不跑，咱们倒跑起来。嘿嘿，刚才三哥逃席，原来逃到这儿来了。”见迎春受惊不胜的样子，宽慰道：“没事的，你就当什么也没看到。”迎春白着脸道：“可是他们看到我了。”回忆两人方แ才的神情，除了惊惶外，晓莺略带羞惭，而思源脸上却半是懊恼半是愤怒。
思澜道：“那又怎么了？你怕以后见面尴尬，没关系，我去跟他们说，就算以后事发了，也绝对不是你出的首。”迎春忍不住噗哧笑，“你怎么敢打这种保票。”思澜笑道：“别ี人的保票我不敢打，你的保票我就敢打。”
迎春低声自语：“怎么会这样呢。”说不出的，心里觉得有些惘然。思澜在旁自言自语：“晓莺这丫头，我早该看出了。”看了迎春眼，又道：“他们两ä个也是的，哪里不好去，偏挑这里，岂不知有人专爱穿林子走近道的吗？”迎春白了他眼，顿ู足道：“走了。”
这个时候，厨房早就锁了门，只好去找珠儿拿钥匙，珠儿好梦被搅，自然有气，碍着思澜在场，不便说什么。迎春暗想，多亏思澜陪她来了，否则少不了吃珠儿顿排头。
取了荔枝酒回来，众人继续酣饮。明伦多饮了几杯，越发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蕴蔷只怕再坐下去，他连嘴巴也管不住了，说出什么เ让彼此尴尬的话来。于是便推说身子疲倦先走了。到后来大概夏家人也等急了，派了汽车来接，明仪还好，明伦摇摇晃晃的连路也不大会走了。蕴蘅和思澜都喝得东倒西歪，只剩思涯个ฐ清醒的，送他们兄妹出门。
迎春和杜鹃两开始收拾残桌，思澜伏在桌子上，手还握着杯。杜鹃将他手里的酒杯取出来，推了推他肩膀，“四少爷，我要抹桌子，请你让让。”思澜懒โ懒地抬起头，乜着眼看看杜鹃，又看看迎春，咂咂嘴，慢吞吞地道：“渴了，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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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女子七3๑
那边书桌上还有半壶茶，迎春取了来，握握，好在不算太冷，还没等她拿来茶杯来倒，思澜已๐伸手夺了过去，对着壶嘴咕嘟嘟喝了起来，右手颤了颤，啪地声，壶盖跌在地上碎成几片。
迎春皱了皱眉，蹲下去拾碎片，杜鹃也跟着拾。思澜站起来，“别，别捡了，仔细扎了手。”迎春抬头看了他眼，听他说话，倒跟平时没什么差别，只是张脸红得骇人，眼睛也是迷迷蒙蒙睁不开的样子。看他也要弯下腰来，杜鹃把拦住，嗔道：“哎呀四少爷，你就饶了我们呀，别跟着添乱ກ了。”
思澜从杜鹃肩头望过去，见蕴蘅闭着眼斜偎在沙发里，嚷道：“怎么这样就睡了，来来来，我送她回去。”杜鹃笑道：“你还要送人家，还不知道谁送你回去呢。”思澜笑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当我跟他们样不济事么，你家四少爷的酒量好着呢！”转过身持杯长吟：“君爱身后名，我爱眼前酒。饮酒眼前乐，虚名何处有？虚名何处有！迎春，我没背错吧。迎春，你倒是应声啊！”迎春正忙着收拾这满室狼藉，哪有功夫理他，见他不停催问，只敷衍道：“没错没错。”
思涯回来时，正见思澜在那ว里缠杂不清，扶他坐好问道：“你怎么样？”思澜望着他笑：“你怎么样我便怎么เ样。”思涯见蕴蘅在沙发上睡得正酣，不忍心吵醒她，便嘱咐迎春杜鹃说：“天太晚了，我送思澜去他那儿，你们俩今晚就陪三小姐住这里吧。”
迎春看看蕴蘅，点头应是，思涯把蕴蘅抱回卧房，出来架弄思澜，思澜边撑持边嚷，“二哥，你倒是没喝几杯，怎么，想众人皆醉我独醒啊，可是常言说得好啊，未必不饮人，便是独醒者。是这样说的吧。”声音渐行渐远。
杜鹃打了个呵吹，“总算可以睡觉了，可累็死我了。”迎春忙了天，身子也倦极，刚ธ拿了被子出来，却见蕴蘅翻身直呕，她迷迷糊糊地顺手扯过帐子，全吐在上面了，迎春服侍蕴蘅躺下，只怕夜里她还要折腾，便叫杜鹃睡沙发，自已只在床外面偎胡乱ກ睡了。
第二天早，蕴蘅起来直叫头疼，杜鹃陪她回自己้房里补眠，迎春在留แ在这里打扫。思涯回来时，见纤纤影侧身而立，桌上放着那柄失了盖的曼生壶，她正拿着枝花往壶里插。
迎春听到脚๐步声，转过头来，对思涯腆然笑，“二少爷早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