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着酒碗晃了晃，感觉鼻子里出的气都似乎ๆ比平时热上一些，便对长安轻声说道：“也是，你还小呢……人长大了，血就容易冷，女人的血可以冷，但是男人的血不能冷，冷了就动不了刀、杀不动人、也见不得血了，得靠这口酒，才能ม让人的血重新热起来。”
这事长安是一无所知的，须得从头说起。
“这道理你都想不明白么？”华沂顾左右而言他地翻了个白眼，故作高深地忽悠道，“你这无知的山里野孩子，知道我唱得这首曲子叫什么么？”
弯刀在部落战争里面很常见，可以用于马上，攻击范围非常广。
有一次敌人将他的肚子都剖开了，他也硬是把流出来的肠子自己塞了回去，爬着等到เ了接应他的同伴来。华沂一方面做着这种总是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的活，活得像个亡命之ใ徒，对自己้的命也不是很珍惜，一方面又对“活着”这两ä个ฐ字有种凶狠的执着。
没有人吱声，少年便“砰”一声，将沉重的马刀戳在了地上，离他最近的鸟人情不自禁地扑腾起翅膀，跳到了离他远一点的枝杈上，只听这少年十分诚恳地对众人建议道：“无冤无仇的，我看别打了吧，你们说行么？”
然而那人却转身便跑，动作简直毫不迟疑，华沂脚步一顿，他立刻๑意识到了不对，但似乎已๐经来不及了。
这就是当年的华沂给自己选的路。曾经单纯又喜欢心的少年慢慢从中学会了潜伏、怀疑、谨慎以及在绝地里永不放弃地寻找生机。
门口的兽人们面面相觑。
走近迎屋，男人瞧见棚子里有隐约的火光——显然在这个大雨的夜里想要找地方แ躲雨的行者不止他一个。
自此以后，长安就明白了——北释是个ฐ大怪胎。
他缓过了一口气以后，就重新提起刀，再一次投入到看不见头的练习里，这一回，他小刀出手的频率降低了，每一刀他都在揣摩、调整，没有一刀敷衍，整个人像是长在了那ว把刀上，周遭任何东西都无法打扰他，简直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长安愣了片刻，随即拿出了他砍食人花的那ว股没完没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死的劲，对着那ว琼浆树连砍数刀，不一会便气喘吁吁起来。
最后他疼得忍无可忍地大叫起来，一边撕心裂ฐ肺地喊叫，一边也不耽误他动刀子，刀上的锈迹被消เ化腐蚀掉了不少，反而更锋利了起来，这漂漂亮亮的小孩子就像个索命的小鬼，可怖了起来。
这是哲言从小耳提面命的东西——哲言大概自己้活得就十分窝囊，老是想把长安培养成一个硬汉，这些话每天晨昏定省，他像念经似的，总要跟长安念叨一番๘，否则就觉得这一天缺了点什么。
哲言抱着一卷草叶，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布条，把这些东西一起放火烧了。
大蟒很快便缠上了他的身体和脖子。
华沂这人，总是忧虑好多事，比如他看见大肚子女人，就会忧虑别人看不见路，会不会摔倒，总要跟着心惊胆战一回，比如他看见滚得泥猴一样的小孩，就会忧虑小孩回家以后会不会被他阿妈一通好打，光是想象，便担心得要命。
却只见长安头也没抬，又往后退了几步，再一次调整自己的姿态，这一会，他出手的分寸比上一次准确了许多，递出刀尖的一瞬间微微侧身，极好地弥补了他手腕上没什么力气的缺陷。
他情不自禁地化成了兽，横冲直撞地连抓带挠，要把长安摔下去，长安被他甩得晕头脑胀，快要吐出来了，可他就是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死死地忍住，骑在小兽的脖ๆ子上，咬着他的耳朵，就是不松口。
长安跨在他的脖子上，用小锯子抵着他的脖ๆ子，抓着他头上还幼嫩的绒毛，哑着嗓子说道：“再有一次，我就割断ษ你的脖子！”
大长老顿ู了一下，问道：“首领是在说四少？”
大长老想了想，不好跟着首领ๆ骂人家的儿子，只好不痛不痒地劝说道：“银纹兽人，我活到这么大，也只见过四少一个。小的时候听老人说过，这种万中无一的人，一生必然不会平淡，没有几起几落，他活不到头，不管他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是好是坏，都毕竟是有大作为的。”
而长安也真的是个非常奇特的小孩。
他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地对这小家伙说了什么，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懂，他不是在表达什么，或许只是行至末路的几句胡话而已。
孩子的父亲或者母亲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企图保护他，把他藏在了浓密的灌木丛里，用自己的尸体挡住了入侵者的视线。
幽灵部ຖ落的悍匪以及巨山的叛军一个ฐ不漏，全部伏诛。
那幽灵部落后面的追兵带着几种不同的旗子，看起来是几个部落的联盟，巨山首领洛桐走上前去，对那ว些追兵郑重地弯腰行礼，口中说道：“从我的部落里出的叛徒，惹来了贪婪的豺狗，我不知道说什么เ好。”
几个部ຖ落的联军互相看了看，中间走出一个ฐ面带悲痛神色的男ç人，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回了个礼，说道：“我们回来晚了。”
然后他低下头，似乎ๆ在勉强抑制ๆ着什么，嘴角绷得紧紧ู的，过了好半晌，才又道：“仇人已๐经死了。”
众人便都明白，男人这是“冤有头、债有主”的意思，没有迁怒别人。
接着，男人走到华沂面前。
长安这才从华沂背上跳了下来，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抬手“嘎啦”一下，利落地复位了自己的手腕。
华沂化成人形，只见那男人突然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你救了阿叶，以后就是我卡佐的朋友，也是我们黑鹰部落的朋友，如果你有事，告诉我们，或者找人传个信，我们都可以为你去死。”
华沂抬眼望去，远远的山坡上，一个ฐ年轻姑娘正坐在一只巨เ兽的背上，正是他救下的那一个。
卡佐说完，用力拍了拍华沂的肩膀，便要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洛桐身后一个人突然出声，那是个温和好听的男ç声，仿佛一缕清风似的，和这残酷的战场格格不入，只听那人说道：“卡佐兄弟，不忙走。”
长安无所事事地看热闹，循声望去，几乎吓了一跳。
那人脸上不知道是怎么เ回事，花花绿绿一圈一圈的，活像个五颜六色的杂毛大鹦鹉，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脑袋上戴着一个足有两ä尺高的帽子，就像在头上顶着个塔，下面还用兽皮围着，上面就完全软塌塌的了，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晃，好像个ฐ会行走的大灯笼。
只听华沂轻叹了口气，仿佛觉得丢人到了极致，几乎ๆ有些难以启齿地小声道：“索ิ莱木。”
“大灯笼”往前一步，直接走到เ了与洛桐并肩的位置，说道：“黑鹰部ຖ落这回遭到了大难，到现在就只剩ທ下你们不到二十个出门打猎的兽人和一个没成年的姑娘，要怎么过下去呢？”
卡佐脚步一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大灯笼”索ิ莱木便弯下腰，用他清风般的声音诚恳地说道：“加入我们一起生活吧，你们可以搬到河那ว边的沃土上，接管这些害死你们亲人们的叛徒的财产，巨山对你们会像对家人一样公平热情。”
卡佐愣了一下，随即表示ิ要和自己的族人们商量。
于是当夜，住在不远处的几个部落相继散去，卡佐与洛桐等人便要在这个山谷中留แ宿休整一宿。
华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和洛桐将任务交待了，感觉骨头都轻了几分。
他却不忙交接部落的事，而是抬头看向长安，那ว少年依然不往人堆里凑，颇็有一点不合群，不知从哪里出一个ฐ果子，正自己啃得不亦乐乎。
华沂突然一笑，向他走了过去。
长安正坐在一个小火堆旁边，华沂人高马大地往他面前一站，几乎ๆ挡了他的光，他抬起头来，听见华沂说道：“和卡佐一样的话，我也送给你。”
长安吃东西谈不上文雅，一口咬掉了果子的一半，撑得一侧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今天的事，我记在心里了，以后你就是我华沂的朋友，如果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或者找人传信，我可以为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