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阳光驱走了冬日最后一丝寒冷，边春晗的娘坐在院子门口，一边麻利ำ的纳着鞋底儿，一边跟旁้边翻花一样编着竹篮的中ณ年男子叹了一句。
“哥身体不好，又晕车，我跟哥就不去了。”边兀一到家就跟边远商量说。
边春晗翻了翻手里笔写的资料，有了缓冲时间，心里的愤怒已经慢慢冷却下来：“什么？”
在家里的日子单调，但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边俊回来的时间。
边秋茂几个扑了上去，在上头打滚后躺平。
“孩儿，你遭罪了！”曹清宜搂了搂边兀，“你脸上就是普通胎记，他们说什么เ你都别ี放心上，不然，你六哥该伤心了。他们一点儿文化都没有，说话半点不经脑แ子，你书读得好，又看了恁多书，以后再有人说，你就先一巴๒掌叫他住嘴，在叫他拿出证明来，不然就是瞎说。”
边博文接过火腿肠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娘说不叫在外头人面前脱裤子。”
“这杯子还好好的……”
第三十六章犹豫
“六哥，不是哩，普通话里都说‘我’，不说‘俺’和‘咱’的。”边博岁数小些，反应最快，也操着生硬地半普通话半方言说了一句。
今天是凑巧，两口子拿了镰刀去豆田仔细把先黄的豆杆挑了割回来。
“爹，你眯会儿吧，我看着药水，等下叫你。”边兀眼不离边春晗地说。
边兀四处张望了一番，看到不远处有颗不大的树，眼睛一亮，“哥，你等着！”
“该，自己้墩的还有什么เ好看的，还不快把裤ไ子提起来，看你们嫂子笑话你。”
“老二写信回来说来，外头可是日日天翻地覆的变，咱们这儿没办法，至少叫家里小子们都知道点儿，我娶媳妇儿的事也不是省了这三两ä个钱就能ม成的，只要弟弟们争气，我还怕以后没人孝顺不成。”
边家在的这一小片山坳十来户人家都是处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水平，边春晗到了上学才看到有人玩花花绿绿亮闪闪的的玻璃珠子，眼热的不行。后来满学校捡纸团的时候，在墙根下的草丛里翻了两ä颗不知哪个孩子玩的时候滚进去没找出来的玻璃珠子。边春晗宝贝一样的洗干净了，装在一个小布兜里，平日里总拿出来对着光看看，在手里捏捏，连最小的边博嚷着要，边春晗也只给他摸了摸就赶紧收了起来。
“六儿哩？”
一中ณ附近就有一家废品收购站，边春晗打了个招呼，抱着兀儿拐了进去。数着好容易得来的一块多钱，边春晗在镇上供销社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一包小号的米米分就能要手里的全部家当。
刘芳娥哄着老十，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怄的胸口都是疼的。
☆、第1章晚归
晚上独自一个去上学的边长纪回来的时候，院子里满是炖肉的香味儿。边春晗坐在床边上，伸长脖子从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往外开，不是用力耸动鼻子，咽下口中ณ源源不断的口水。
刘芳娥用两斤豆子去换了几大块豆腐回来，抓了几颗酸菜，原还想放点儿土豆，想到家里个ฐ个都是吃这东西吃到反酸水，到底还是把豆腐、肉全切了，煮了一大锅满是油水的纯酸菜豆腐粉丝汤。边存志、边远已๐经跟她商量过了，这几日把稻谷都入仓了就带着边虎一起去市里，爷儿俩想学村里其他人家在外头工地上做做苦力，挣点儿活钱。
愁云惨淡了几日的边家因为一锅炖豆腐彻底云开，小家伙们跑进跑出，互相追逐打闹，满院子的欢笑声。
“吃饭了，吃饭了！”刘芳娥站在厨房门口吆喝了两声。
院子里立即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哥，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端进来。”边兀兔子一般从床边上跳起来就往外跑。
一会儿，边兀摇摇晃晃的端着两个大碗进来。边虎一路叫唤着跟在后面，深怕他给弄撒了。
“四哥，你快去外头。”
退学在家的边虎收稻谷时跟着扎扎实实的忙了一阵子，脖子、胸口……露在外头的皮肤都晒伤了，过了好几日还是红通通的，上面挂着几块脱下来的皮屑。这会儿穿着一个ฐ大背心，看着好像在身上做了画一般。刘ถ芳娥给他拿野草叶子捣的汁敷了好几回也不见好，心疼的直念叨。他自己倒无所谓还反过去安慰别个。
“你这孩儿可真养的好，往常八棍子不见一个闷屁，今儿居然嚷嚷真跑到了最前头，直叫咱妈先给你盛哩。”边虎帮忙拉了把高椅子过来，把饭菜都摆在上头说道。
边春晗只搂着边兀催边虎出去，深怕病又过了人。
边虎原还想着边春晗闷着，想跟他说会儿话，只得哭笑不得的退了出去，“医生不都说了，不去碰到เ破了的水痘就不大会传染，我看你是只要有个边兀就够了。”
边兀小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飞快的从碗里翻出一块肉，用筷子仔细的把瘦的跟肥的分开，好让边春晗吃瘦的部ຖ分。
家里一年到เ头有肉吃的日子并不多，边春晗为ฦ了多叫边兀吃两块，硬说自个儿不爱吃肥肉，吃了老犯恶心，回回分到自家碗里的肉都是挑出来分给了三个ฐ最小的。
“六啊，你可别跟边兀又凑到เ一个碗里吃，他腮帮子还没好全，知道不！”刘ถ芳娥把饭菜都端上桌，顾不得安置几个小的和另两个病号，站在窗下赶紧交代了一声。
“我记得哩，娘，您快去吃饭。”
边兀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分好的几块肉。
“没事儿，兀儿。你筷子还没使，肯定不会过给哥哥。哥吃着两块就有了，你快吃自己的，冷了就不好吃了。”边春晗夹了两ä块放到自己嘴里，又把碗里的肉整块的挑出来给边兀。
边兀埋头吃了两大口，突然抬头说：“哥，等我长大了，光买肉骨头叫你吃，不带一点儿肥肉。”
“嗯，乖兀儿多吃点儿，长得就可快可快。”
边兀配合的发出小猪吃食一般的“呼噜”声，把碗里的汤喝的直响。
刘芳娥仔细地把碗筷都分开洗了、分开收好，擦了把手又进屋给孩子们抹药膏。
边长纪站在门口，扒着门，伸长了身子往里探：“六哥，八弟，你们可快些起来，我一个人上学多没意思。”
“嗯，你快去睡呗，明儿你还得早起，我们一好就去学校。”边春晗抬着胳膊，让上面的药膏干的早一点儿应道。
边长纪才念念不舍的去了另一个屋。
几个孩子得的病能过人，就不能跟以往一样睡了，只边远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不好跟着芳娥两ä口子睡。他干脆ะ抱了一捆稻草在堂屋里打地铺，这样边春晗几个ฐ有事也好叫一声。
边春晗不能ม出屋子，边兀是也绝对不会跨出门槛半步，不管边春晗怎么劝，外头边秋实几个怎么叫。
“我就搁这屋里练玻璃珠子，等哥哥好了，我就给你赢一大罐子回来。”
边家在的这一小片山坳十来户人家都是处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水平，边春晗到เ了上学才看到เ有人玩花花绿绿亮闪闪的的玻璃珠子，眼热的不行。后来满学校捡纸团的时候，在墙根下的草丛里翻了两颗不知哪个孩子玩的时候滚进去没找出来的玻璃珠子。边春晗宝贝一样的洗干净了，装ณ在一个小布兜里，平日里总拿出来对着光看看，在手里捏捏，连最小的边博嚷着要，边春晗也只给他摸了摸就赶紧收了起来。
边兀却可以在没人的时候拿出来随意的在屋子里打。
外头，边存志和边远抬了晒干的谷子，吆喝着“一二——三”往仓里倒，伴随着谷子入仓的“唰唰”声。
山里老鼠不管门槛ນ造的多高也挡不住，家家户户都会拿石板砖砌一两个大仓装宝贝粮食，只底下留一个小出口用木板挡住，都封的严å严实实的才成。
边春晗等第四日水痘都瘪下去了才出门，这时候稻谷除了准备放到一口大缸里当口粮的那一点儿，都已经收好了。边存志、边远、边虎父子三人开始收东西准备出门。
边明是昨天才放假从学校里赶回来的。他今年也到เ了初三，学校要隔半个月放一回假。他回来才知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多要面子的五哥当即就掉了眼泪。大家伙儿都围着他赌咒发誓以后有事绝不瞒他才劝了下来。他带回了二哥边浩的一封信和一张汇款单。
边存志和边远原都商量着明儿背两ä袋子新า出的稻谷去卖，一来出去得要车费，二来边明回来就得拿生活费等。当初给三哥边俊去市里报了名，因邮局不管汇款取款都麻烦，就一次就算齐了一学期的生活费给边俊，家里底子都掏的一干二净。
二哥去参军几年了，基本上是半年往家里汇一次钱，国家给的津贴除了避不开的开销，一分一厘都到了边存志手里。他这是去的第三个年头，中间两个年都没回家过，一是舍不得车票钱，二是根本买不到票。
这次写信回来，除了附了一张三百块钱的汇款单，主要汇报了在部队里的事儿，里面还夹着一个好消息。二哥因为在宴演习里表现出色，被推荐去参见某部队的现役兵考核，如今已๐经在部ຖ队训练，只要在三个月的考核期也表现优秀通过了最后的考察就能继续留在部队。
边存志当即就叫了几声“好”。一旦ຆ由志愿兵转为现役兵，在部ຖ队就能ม进一步发展，就算将来退役也能安排工作，而且每月津贴也长了许多，一个ฐ月足有一百来块，这样至少就不用愁边俊那高昂的学费了。
边存志摊开信纸在烛光下一笔一划的给边浩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除了告诉他家人的喜悦和思念外，最重要的是跟他说一些家人的想法：“……得失成败转头空，二弟，只要你尽了最大的努力，成功自然是好事，但败了也是平常。‘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人擅长运动，有人擅长念书，有人擅长做生意……若你已经拼尽全力，只是说你不适合这一行……家里有永远支持你的父母、大哥和每天都会问起你一回的弟弟们……”
第1้4章哭泣
信里还附了一张边俊考上市里高中时，全家一起去镇上照的全家福。黑白的照片上，除了刘芳娥和边存志，每个ฐ边家的儿子都用最大的笑容和各种各样的姿ู势表达了自己发自真心的喜悦。
“真好，孩儿。”边春晗搂着刚洗的白白净净的边兀感叹道。
边兀睁着在黑夜也好像能发亮的眼睛疑惑的看着边春晗。
“我说我们二哥呢，每年寄恁多钱回来，还能升官，说每天都有肉吃哩。”
“嗯。”边兀应了一声。
“就是太远，二哥都好些日子没回家……”
边春晗一句话还没感叹完，边长纪和边峰从另一头闹着扑过来。边春晗赶紧ู架起胳ฑ膊把边兀护住。
“快睡了，明儿你们五哥、六哥也要跟着一块儿早起。”边远在外头喊了一嗓子。
随着儿子们年岁的增长，原先的两个ฐ大床也越发拥挤起来。前些日子边远在外头打了几日地铺。这几天忙着打谷晒谷的时候，边存志有空就在敲敲打打，自己订了一个ฐ有些歪斜的单人床，白天靠墙竖起来，晚上把堂屋桌子椅子收一收再放下来睡。
屋里乱七八糟的各应了一声，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静下来。
边兀翻了个身，把脚架到边春晗肚子上，打起了小呼噜。
边春晗和边明第二天跟着边存志他们一起去了镇上，要把边浩é汇回来的钱取出来，除了给边存志带一点儿走，剩下的都要拿回来。
因为时间赶得紧，又是光靠腿走到镇上，边兀被不情不愿的留แ在了家里。
边远把取出来的钱背着人给边明收好。边存志又交代了一遍，叫家里两个最大的“男ç子汉”把家里顾好。
回去的路上，两兄弟都垂头丧气的，只边春晗打小就一根筋通到底，只伤心了一小会儿就开始盼着爹和大哥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带好吃的、会不会买肉吃……就前儿几天，几个弟弟害病，把他辛辛苦苦积攒了一年的钱都花的干干净净，也不过着急了一下边兀的学费，几天好吃好喝的养病也就把那ว点儿焦虑抛到了脑后，只想着自个ฐ儿再多挖些半夏总是能ม攒够钱的。
边兀被边春晗抱回来最多五六个月大，掺着米粉喂了半年多才养活，说来好笑，边家十几个孩子，几乎个个小时候奶都没够吃过，而能ม吃上米粉糊糊的就边兀这个捡来的孩子，为了那十几袋子米粉，边春晗几乎ๆ没把学校垃圾池整个翻过来、把周边几座山头踏平、把附近几十里范围的田à地都捡了个ฐ底朝天……
边明确实已经懂事了，开始真正为这个ฐ大家庭担忧。
边春晗从爹和大哥、五哥要出远门的难受劲儿中缓过来，就满心满脑的牵挂起第一次被独个ฐ儿扔在家里的边兀。
打边春晗把边兀捡回来，孩子是实打实的在边春晗身上长大的，今儿两人还是头一回分开超过一个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