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熟了,秦堪用树枝将两ä个ฐ烧成了黑炭状的土包扒拉出来,石头捶了两下,外层已被烧干的泥土应声而碎,露出被荷叶包裹着的鸡肉。
杜嫣叹了口气,道:“就算你不想出名,难道不会用一个假名字把故事刊印成书么?何必非要拉上唐寅?”
从县衙侧门进去,绕过瑞兽照壁,直穿大堂,大堂后有一片幽雅的小树林,林间淌着一条小溪,溪边有一座假山,山上有小亭,小小县衙内,风景着实怡人,虽说大明有为官不修衙的规矩,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当官的谁也不会太委屈自己。
他的世界很美,有山有水有酒有诗,唯独没有“名利”二字。
秦堪很想骂娘。
果然,杜嫣闻言抬眸瞧着他,道:“因为我爹可能要被罢官了……”
“谁说没商量?你连手印儿都按了……”秦堪掏出一张协议在他面前晃啊晃。
秦堪眨眨眼,笑道:“不知唐兄来绍兴是长住还是暂居?”
杜嫣眼睛睁得更大了:“你打算抢大户还是抢官库?”
这样小磕小碰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绍兴知府衙门肯定是不管的,严å格说来,山阴县衙也不该管,这应该是居委会大妈干的活儿,如果明朝有居委会的话。
秦老汉恍然咂嘴,崇敬莫名:“果然是读书人,门道颇็多,老汉一看就隐约明白,这根中指好象很有内涵的样子。”
脑海中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彷佛有一道声音在告诉自己,这里是自己้的家,而他则挂在自己家的房梁下。
门外接连传来几道跪地的声音。
“属下万死,这便去查!”
脚步声渐渐远去。
第一卷?往来成古今?第三十三章?沧海彼岸
锦衣卫和东厂说要查秦堪,秦堪能ม做的只有摆好任何他们需要的姿ู势,让他们查,不准抵制,更不准反抗,这个时代讲人权根本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或许也有人讲人权,但都是位高权重令锦衣卫和东厂也忌惮几分的大人物,秦堪绝不在此列。
徐鹏举虽然才十七八岁,却也颇有眼力,斜眼睨着秦堪的表情,笑道:“他们查你,你不高兴?”
秦堪摸着鼻子苦笑道:“我若说甘之如饴,未免太犯贱了……”
徐鹏举ะ哈哈一笑,道:“我自小顽劣,在爷爷的棍棒下学会一个道理,凡事都有规矩,只要做事尽量按规矩做,就不会挨揍。”
秦堪想了片刻,终于起身长长一揖:“一言之师,受教了。”
徐鹏举显然没想到เ自己德不高望不重的年纪竟然有人给他行礼ึ,不由吓了一跳,接着又眉开眼笑,得意洋洋。
无心的一礼,阴差阳错地令小公爷对秦堪有了几分好感。因为他生平第一次得到了除身份之外最平等的认同。
“话说回来,当初你到底因何事那ว么不长眼,竟开罪知府的儿子?”徐鹏举眼里闪烁着八卦光芒。
这个问题把秦堪问住了。
穿越至今,这件事似乎成了悬案,到现在也没闹明白自己้究竟怎么เ得罪了知府公子,什么事情令得那ว位前任做出这么不冷静的事。
秦堪苦笑道:“我不知道……”
徐鹏举惊愕道:“你不知道?”
“吊颈之后,很多事情忘记了,就好像已是上辈子的事。”秦堪说得半真半假。
“那你可得小心点,知府衙门也在绍兴城里,小心哪天跟那ว位知府公子碰上面了……”
秦堪期待地道:“碰上面了小公爷愿帮我踩他吗?”
徐鹏举仰天一笑:“哈!开什么玩笑,我只不过吃了你几只鸡而已……”
这家伙绝对是条养不熟的狼,而且是黄鼠狼,吃多少只鸡都白搭。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秦堪和杜嫣走在绍兴城外的护城河边。
河边杨柳依依,在春日暖阳下抽出点点绿色的新芽,微风拂动,柳条迎风摇摆,像多情少女的纤手,轻抚着情郎的脸庞,痒痒的,却很舒服。
秦堪是被杜嫣从衙门里强拉出来的,秦堪本不愿意,杜嫣只给了他两ä个选择,是愿意呆坐在衙门里处理那ว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务,还是愿意到外面晒晒太阳,好好享受一天。
秦堪不是傻子,很快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他本就是个有点懒โ散的人,知县千金给了他一个ฐ懒散的机会,怎能不欣然景从?小八婆虽说性格有点刁蛮欠抽,不过好歹也是位高个子模特身材美女,当然比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看起来顺ิ眼多了。
今天的小八婆玩得很疯,很高兴的样子,时而怪叫着吓跑护城河里游弋的鸭子,时而不顾仪态地爬上树摘野果,城外踏青的女眷和士子们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纷纷露出不屑的眼神,或者,带着羡慕的莞尔一笑。
秦堪苦笑着走在她身后,他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带了一只野猴子出来卖艺,不论在哪儿都能吸引别人的目光。也不知这位大小姐今天嗑了什么เ药,简简单单的踏青竟玩得这么嗨。
沿着河边又跳又笑,来回跑了一会儿,杜嫣终于感到有点累了,白皙的俏脸泛出健康迷人的红晕,微微喘息着,鼻翼和额头布满了细密的香汗,嘴角仍旧噙着开心的浅笑。
秦堪此刻才注意到,杜嫣笑起来嘴边两个美丽ษ的梨涡,她的笑容很清新,很干净。
微微一提裙摆,杜嫣随意的坐在河堤上,手托香腮静静注视着流淌的河水,长长的睫毛扑扇颤动。
秦堪露出一抹自己未曾察觉的温柔笑容。
这女人,疯癫起来像魔鬼,安静的时候,……像受了伤的天使。
“秦堪,快看!纸鸢!纸鸢!”
刚安静了片刻๑,杜嫣忽然指着天空兴奋大叫起来。
碧蓝的天空里,几只画着鹰燕的纸鸢摇摇晃晃,随风摆弋。
“咱们放纸鸢去!”杜嫣恳求地看着秦堪。
秦堪耸肩:“咱们没纸鸢。”
杜嫣抿了抿唇,起身跑到一名放纸鸢的孩童前,说了几句话,又掏出几文钱递过去。
孩童收了钱,二话不说便将牵着纸鸢的线团给了她。
杜嫣扯着线团,疯婆子似的沿着河堤快跑,一路洒下欢快如银铃般的笑声。
秦堪无奈地笑着跟了上去。
不知跑了多久,杜嫣终于累坏了,大口喘着气,在堤边坐了下来,手里却紧紧ู攥着线团。
“秦堪,它做得真美,飞得真高……”杜嫣注视着天空的纸鸢,如呓般喃喃道。
秦堪微微皱眉,今天的杜嫣不大正常,她到底怎么เ了?
“可惜,无论它飞得多高多远,当攥着线团的主人玩累了,它就不得不降下来,被主人带回家,从此关在没有天空的屋子里……”
杜嫣的声音有些颤,眉宇间多了一抹深深的愁怨,杏眼痴痴的凝视着天空,不知何时流下两行清泪。
秦堪不知怎的心一紧,因为她的那抹愁怨,因为ฦ她的眼泪,他的心莫名有些疼痛。
“杜姑娘,你怎么เ了?生什么เ事了?”
杜嫣没有回答,仍旧凝视天空:“如果没有这根线,它一定更快乐,飞得更高更远吧?”
说完杜嫣忽然伸手,生生将手里那根牵着纸鸢的麻线扯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