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路非重复这个名字，出现在眼前的是那ว个摇着合欢树干让纷扬洒落一身的女孩，他有点不相信地问，“这么说……她对你提起过我？”
“我比较好哄，而且不和自己过不去。”
辛笛耸肩：“似乎是，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辛开明显然对再见仍是朋友这说法不感冒：“你上次说他都又交女朋友了，这种人不要多搭理，省得麻烦。”
辛开明、李馨夫妇看上去都五十来岁，衣着整齐而保守，神情也颇为持重，与穿着手绘涂鸦t恤的辛笛对比强烈。戴维凡彬彬有礼的问好，心念转动，多少有点知道辛笛为什么会叫他过来吃饭了。他替辛笛拉椅子，然后坐到เ她身边。
戴爸爸怀疑地看着老师：“我要揍他，他倒是跑得很快，不用再练了。”
辛辰去换了衣服，再拿来辛开宇的衣服给他换上。路非坐沙发上，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听她断续零乱讲着，这才知道她恐惧的由á来。看着她略๓微红肿的眼睛，他没法告诉她生老病死本是寻常事，世上并无鬼神之说。对一个从12岁累็积下来恐惧的孩子，当然只有拥抱是最有效的安慰。
“下雨多好。”Bruce兴奋地说，“我记得好象是十年前吧，那年暑假那场雨，下得天昏地暗，我后来走到เ哪都再没见过暴雨那种下法，街道上全积了水，深的地方据说可以游泳，我和妹妹偷偷跑出去跟人打水仗，汽车开过去水溅得老高，太过瘾了。”
“我不会在这件事上做虚构，她不在这个学校念书，但她是确实存在的。”他的神情与声音都保持着惯常的镇定冷静，丁晓晴只得作罢。
辛辰无可奈何地笑：“Brucນe，你这样做心理暗示是很危险的，小心从开玩笑变成半真半假，到后来自己้也弄不清真假了。”
“我在，你是睡得太晚还是起得太早。怎么เ这个时间上线？”
路非给两姐妹分别讲数理化的重点，指定题目让她们做，督促她们背英语单词，闲下来时还带来一副国际象棋，教姐妹俩下棋作为调剂。只是辛笛对这个完全没兴趣，辛辰倒是很快学会了，有时间就和他对弈，当然会用上耍赖、悔棋和悄悄移子等招术。
戴维凡简直大喜过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当然那当然。”
平常女孩子大约很难抵住母亲这样的温情告白，辛笛把这话转述给好朋友、同样2๐8岁未婚的叶知秋听时，叶知秋当即眼中ณ有了泪光。
“你又要在我回来以后离开这里吗？”
“要不是怕大伯生气，我根本不想考本校高中ณ，上个普通中学也一样。”辛辰没志气得十分坦然，“可是我还是得好好考试，不然他又得去找关系，甚至帮我交赞助费。大伯什么都好，就是对笛子和我的这点强迫症太要命了。”
路非站她身后，只见她画的仍是号称她“御用模特”的辛辰，微侧的一张圆润如新鲜蜜桃般的面孔，头发束成一个小小的髻，浓眉长睫，大眼睛看向前上方，带着点调皮的浅笑，左颊๐梨涡隐现，明朗得没有任何阴霾，嘴唇的弧度饱满完美如一张小弓，流溢着甜蜜气息。
辛辰笑得无忧无虑，路非几乎以为，面前这个少女肤浅快乐่，没有任何心事。
这个粗鲁的回答惹得路非皱眉，然而辛辰摇摇头：“不是男ç同学，是个女的，还挺漂亮的。我怕是我爸爸惹的风流债。”
弟弟摇头，照例地笑：“我只打算好好恋爱。成家？现在没想过，我也不打算给辰子找个后妈。”
辛笛自然听出了戴维凡语气中ณ带的那点嘲讽，想到เ曾在他面前坦陈自己是处女，不禁火大，可并不发作，只凉凉地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走，尤其沙猪的范本，实在太多了。”
和辛笛一直接受的严格管教完全不同，辛辰被祖父母溺爱着、父亲放纵着，几乎是完全没有约束地长大。她上小学的头几年，辛开宇工作比较清闲，没事时会来接女儿放学，顺带把辛笛也送回家。辛笛不止一次羡慕地看到，小叔叔手搭在辛辰肩头，和她边走边聊，两个人都眉飞色舞。
可是——
可是现在，辛笛居然对他的落荒而逃给出了这么一个ฐ解释，他意识到，这女孩子的酷大概不是扮出来的，而他大概很难再得到เ机会，向她证实自己的雄风和男人的尊严å。总之，这次丢脸丢得很到家了。
辛辰曾有个ฐ让人瞠目的食量，那样纤细的身材，却怎么吃都长不胖。而今天出乎路非的意料，她尽管强调自己很饿，点菜时也很有兴致，但胃口并不像预告的那么เ好，一样样菜上来，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路非将钥匙交还给她：“小笛最近在准备秋季服装ณ发布会，比较忙。”
有那样一个交道后，他远远走来，透过玻璃长窗过滤进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周身如同镶了淡淡金边，一脸愉快地跟她打招呼，她当然没法再对他冷脸以对了，同时心里承认：这厮的色相，还真是没得说。那样高大挺拔的身材，修身版的t恤长裤穿在别的男人身上难免会有点做作之ใ气，可他显得英气勃勃，周围来往的人不约而同对他注目。
他们都忍不住笑了。两ä人继续往前走，没过多远，辛辰突然又停住脚๐步：“哎，碰到同学了。”
路非连忙拉她靠到路边一棵大树边，借着微暗奠色，可以看到从前面公园侧门出来一对少男少女，手牵手向对面车站走去。辛辰笑得鬼鬼的：“那ว男生就是我们学校的百米冠军，女生是我同班同学。”
路非好笑，敢情小孩子们都在抓紧那ว点有限的空余时间恋爱：“他不是一直追求你吗？”
“谁会那么เ傻，人家不理还要一直追。”辛辰一点不上心地说，“这女生是我们班团支部书记，平时可道貌岸然呢。”
“别乱说，这词用得不恰当。”
“你当给我改语文作业啊。那什么词好，一本正经，假模假式，”辛辰越说越好笑，“还是装腔作势？”
路非无可奈何揉她头发：“你也在约会啊，还笑人家。”
她靠在他怀里直笑：“可是我没装纯情玉女，我也不怕人看到”
路非暗自惭愧，他的确不愿意被她的同学看到เ。他背靠大树，双手环着她，笑着问：“那我装了吗？”
辛辰抬头认真看着他，他眉目英挺，目光满含温柔和笑意，让她觉得自己如同刚ธ才举在手里的冰淇淋一样，可以一点点融化在这个注视里：“你没装ณ，你天生正经，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这个表扬听得路非有点汗颜。好吧，天生正经总比假正经要强一点，他认命地想。他俯下头亲一下她甜蜜的嘴唇，命令自己不许流连，然后对自己自嘲地说：尤其是现在，你似乎也没有太正经到哪里去。
他们绕着那条路一直走，辛辰一直不停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这说那ว，一会说到读小学时和辛笛合伙养蚕，辛笛怕妈妈说，不敢拿回家，全放在她这里，等到结了白的黄的茧，两人兴奋得各分了一半，辛笛悄悄带回去放抽屉里，却不提防过几天里面有飞蛾破茧而出，一开抽屉满屋乱飞，惹来妈妈好一通责怪；一会又指着路边的树告诉他，这叫洋槐，树上的白花正开得茂盛，要开没开时才最好吃，以前用这个给她做过槐花饼，带着清甜，十分美味。
直到เ路灯次第亮起，夜色深重，走得再也走不动了，辛辰才答应让他送回家。到楼下，正碰上辛开宇也往家里走，辛辰不像别的女孩身边有男生就要躲着家长，大大方方แ叫“爸爸”，他回头，路非不禁惊奇他的年轻。
那ว会辛开宇才35岁，看上去大概ฐ只有30出头，更像一个哥哥，而不是一个ฐ父亲，他本来若有所思，看到女儿马上笑了，把手搭在她肩上：“疯到这么晚才回吗？”语气却没一点责备的意思。
辛开宇不像别ี的有个成长中ณ漂亮女儿的父亲那样，对陌生男孩子一律严厉审视，只是漫不经心打量一下路非，然后和女儿进去，走进黑黑的楼道，辛辰回头对他微笑摇手，她的笑容和那个ฐ春日一样深深嵌入了他的回忆中。
那样的春日景致如在昨天，那样的笑语如珠似乎ๆ还在耳边缭绕。
眼前这条路寂静无人，洋槐和桑树全都枝叶光秃，一派冬日萧瑟光景。阵阵寒冷北风呼啸而过，路非呼吸吐出的白色热气马上就被吹得七零八落，细碎雪花沁湿了他的外套，让刺骨的寒意直透进体内。
他想，也许真的是再没有缘份了。缘份，这么俗气却又这么万能的一个词，似乎能ม够解释人与人之间所有的离合际会，却解释不了他动用全部理智来说服，却也放不下来的那份牵挂。
他去了机场，从北京转机返回美国继续学业。他只能对自己说：好吧，看来她过得应该不错，不停有男ç孩子追求她。当然，那样美丽而生动的女孩，怎么会没人追求，总会有一个人给她幸福。你放弃了，就没权力再指望她在真的能决定自己้的生活时，仍然把你考虑进去。
而他的生活中也出现了新的面孔。
从haທss商学院毕业后，路非顺利进了美国这家风投公司工ื作，半年后被派回国内办事处。当追随他一块回到北京的纪若栎再次对他表白时，他沉默了许久：“请给我时间考虑，好吗？”
“无论多久都可以。”纪若栎这样回答他。
她是一个温柔沉静的秀丽ษ女孩，高中毕业后到美国读大学，为他放弃了接着深造的打算，只笑着说：“读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继续，可是我不能ม冒放你回国就此失去你的风险。”
他觉得实在无以为报这样的执着，她却笑：“不，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只管做你的决定。”
路非在工作上的决断能ม力让他的老板深为器重，只是涉及到เ辛辰，他从来没法让自己迅速做出一个决定。在迟疑再三后，他给辛笛打电话，说打算回来度假——当然这是一个有点可笑的借口，没人会想在七月初到这个以夏季酷热出名的城市度假。
路非希望见过辛辰再做决定，哪怕知道她当时已经有了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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