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绍在□来临的瞬间微微仰起头，颈่部的线条骤然间紧绷。一道鲜艳的红色顺着颈部蜿蜒流下，在他倒在她的身上时，染红了她的半边胸膛。
封绍将托盘放在了床边的矮几上，伸手在她的额头摸了摸，低声说道：“睡了那么久，是不是饿了？”
秋清晨身体猛然一震：“是他？！”
那ว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平平淡淡的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细长的眼睛透着阴戾的光。血渍斑á驳的上臂还残留着短短一截长箭。
所幸的是，我还有她。
柱子被他踏着胸口，连叫都叫不出来，一张脸却已经面无人色。
可是……如此急不可耐地将兵权拢在自己手中，她到底是在防谁？
道路的前方就是灯火闪烁的镇子了。不大的镇子，只有一两条像样的街道，却热闹得要翻天了一样。满大街都是人，熙熙攘攘的象在赶庙会。街道的两側挂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秋清晨仿佛从来还没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新奇。正在眼花缭乱之际却忽然现一直跟在身边的那个人不见了。
李明皓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温声笑道：“下官是个劳碌命，没有那ว么些风花雪月的情肠。公事为先，这几日自然都忙着在十六街的庆丰茶馆和如楼转悠了。”
各种念头在脑海ร里纷至沓来，秋清晨少有地心不在焉。以至于光耀打马凑到เ她身侧低声说话的时候，她多少有点心烦光耀打扰到了自己้。直到เ在自己的府门外下马的时候，才惊觉光耀和封绍都不见了。
这话说出来，封绍自己都不相信。可是……明知如此，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秋清晨摇了摇头：“你别小看了会州。莽族人虽然打了败仗，依我之见，未必就是真的死了心——隆其这人，万万不可小瞧。”
封绍头也不回地冷笑：“若是换了旁人来跟我说，我指不定就回去了。偏偏是李明皓……不好好整整他，我这日子还真是过得没滋味。”
“我说错了什么？”面对这样的她，封绍有些无措，更多的则是对自己如此无力的痛恨：“我到底说错什么？你告诉我为ฦ什么？”为什么当他终于想起了曾经的邂逅，她却反而离他更远了？
死丫头还在继续糟践东西，然后一扬手，将酒坛抛到了一边。酒坛在沙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滚，落进了池塘里，出了一阵轻微的“哗啦”声。
封绍看看李光头，李光头再看看他，一咬牙拉着封绍就往里走：“走，我带你去找于婆婆。她可不象这些年轻婆娘这么难缠……”
“你大爷的，”听声音李光头是真的怒了，否则不会连自己的口头禅都冒了出来。封绍忍着笑大声说道：“柱子，你让他进来吧。”
因此城中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冷清。
小柱子已经受过了楚琴章的点拨，对于李光头的抱怨一律装听不见。
说归说，封绍还是悻悻地揉了揉鼻子，带着李光头昂挺胸地走进了茉莉堂。
李光头也跟着叹气。这话问的就有问题，这位小爷要是知道怎么เ办，他们何至于天天在安京的大街上闲逛？
封绍对着铜镜拽了拽女衫的绣花领边，自得其乐地冲着自己抛了个媚眼。我自己去就好。如果我不幸遇难，你一定要把我的遗体送回去交给你的琪少爷。就说我为国捐躯，死而后已……”
一
秋清晨想了想又说：“老猪这个人虽然不简单。但是秋某真正忧虑的还是他背后的那个人。此事非同小可。还望前辈援手一二。”
玉临风点了点头：“好说。”
封绍总算找到เ了见缝插针的机会，气鼓鼓地说：“什么叫好说？又卖什么เ关子？”
玉临风望着秋清晨，一本正经地说：“老夫就陪你走一趟。不过，老夫也有条件的。”
“前辈请讲。”
玉临风瞥了封绍一眼，“老夫的条件就是——咱不带他去！”
借着从洞顶缝隙里透进来的几束微光，两个人勉勉强强可以看出水洞里还残留着那些人当日施暴的痕迹。
沙滩上残留着一滩滩黑的血渍。水潭中耸立着的木柱上还挂着长短不一的铁索。铁索ิ的断面十分齐整，看上去象是被利器削断了似的。反倒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意。
玉临风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得意洋洋地说道：“有没有听说过玉双钩？”
“邢五爷的玉双钩？”秋清晨略加思索便点了点头：“听说是天下极品的利ำ器。”
“邢老五死了之ใ后，家道中落。这把宝刀也被他儿子拿出来变卖。”玉临风捋着颌下的短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感慨还是痛惜：“这小子一心想卖个高价，还特意请了盛州ะ三希堂的老掌柜出面主ว持，不料……”说到这里嘿嘿嘿冷笑了三声，眼里浮起几分得意洋洋的神气来：“不料被老夫捷足先登，夺了个头筹。”
秋清晨想起封绍所说的“此人的话一定要反过来听”的话，颇有点拿不准他这“夺了个头筹”到底是什么意思。迟疑片刻才问道：“老前辈该不是……该不是……”
玉临风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老夫的轻功一流，当日取了玉双钩之后三希堂的十大高手都追不上我。”
秋清晨神情一呆。心说原来封绍说话……也有实事求是的时候。
玉临风得意了片刻又赶忙解释：“秋丫头你可不要误会老夫，老夫后来送来银票给邢老五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了。他也不算吃亏。”
“他不算吃亏——你却占足了便宜。”心里想的话冲口而出，秋清晨又多少有些后悔。无论如何，玉临ภ风总是前辈，何况还救了自己้一条命。偷眼去看他的表情，却依然是一派沾沾自喜。仿佛得了了不得的夸赞一般：“不错，不错。老夫行事一向是：既不能让人吃亏，更不能让自己吃亏。”
秋清晨心头一松。自己也笑了。
转头四望，水洞之中ณ并无其余的痕迹，似乎单纯是被做为了水牢来使用。不知是不是日光无法透进来的缘故，呆得越久越是感觉到เ水洞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就连带着凉意的气流中都仿佛散着某种熟悉，却又令人不舒服的味道。就像是……
“尸骨！”秋清晨低声骇叫起来。
玉临风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昏黄的光束斜斜地映照ั在水面上，宛如点点碎金。就在波光摇曳之ใ间，清透的水底反射出了影影绰绰的累累白骨。由于视角和光照的缘故，甚至连上面野兽啃咬过的痕迹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连玉临风也觉得毛骨森然。
只瞥了一眼，玉临风就收回目光，淡淡说道：“并没有很长时间。看来，这些人把这里当作牢房很有可能只是最近的事。”
“也许……就是从七杀门合并江湖门派开始的。”秋清晨想了想，抬头说道：“齐前辈没有说别的？”
玉临风摇了摇头：“他伤势太重，醒来的那ว次只说两个月之前七杀门派人来送了一份帖子，说要合并了他的擎天门，并承诺了许多的好处。被他一顿鞭子给撵了出去。再后来就是出门跟朋友喝酒的路上中了埋伏，失手被擒。至于怎么到了这里，人在昏迷中，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两个月之前，大牢被劫，重犯欧阳竹得以重见天日。而七杀门就是从那时起开始着手清剿江湖各大门派——若说只是巧合，这也未免太巧了一点。而欧阳竹不过是一介书生，不但手无缚鸡之力，腿脚还有残疾。他能出现在这里主持大局，极有可能是因为这附近就有一处“贪狼”的据点——青梅谷群山环伺，人烟稀少。距离安京和邻近的县郡却不是很远，消息往来十分便利。对于“贪狼”和“七杀门”这样神出鬼没的组织来说，这里算得上是十分理想的藏匿地点了。
从洞顶透进来的光线渐渐转为暗淡，玉临风和秋清晨一前一后钻出了水洞。
山林中潮冷的地气已经缓缓升起，似雾似瘴。给远远近近的树木都涂上了一层晦暗阴冷的色彩。隐隐透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一声凄厉的嚎叫蓦然间撕开了黄昏的寂静。随即各处纷纷响起了山豺的嚎叫，此起彼伏。听起来似乎正在向着山谷中的一处缓缓靠拢。
玉临ภ风和秋清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着山豺聚拢的方向掠了过去。
风城，五福客栈。
封绍临窗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壶米酒，几样果品小菜。酒是客栈里的老板娘自己酿的米酒，入口清香，回味绵甜。几样小菜也做得十分地道。只可惜因为全城戒严的缘故，客栈里并没有什么客人出入。就连老板都缩在柜台的后面捧着账簿不住地打瞌睡。
华灯初上，以往行人如织的街道上，此时此刻却冷冷清清的。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繁华热闹。偶尔走过几个赶路的人，也都是行色匆匆。
封绍小小地抿了一口米酒，低声叹道：“她要在的话，倒是可以陪我一起小酌几杯……”
怎么也没想到玉临风和秋清晨真的把他给丢â在了风城。而且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不给。
“我是师傅，你是徒弟。长幼有序你懂不懂ฦ？所以，只有我问你答的份儿——咱可不能把圣人的教训给搞反了。”这是他的师傅大人说的。说得时候眉毛眼睛都笑成了一朵花。
“你不是我的亲兵，军事秘密可不能透露给闲杂人等。即使你是亲兵也是我的下属，下属是没有权利ำ过问长官的行动的。”这是他的老婆大人说的。说得时候满脸的郑重其事。可封绍还是觉得她的眼睛里藏着那ว么一点点不怀好意的打趣。封绍立刻๑就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快就被老狐狸给带坏了！
“近墨者黑——果然是千真万确的。”封绍长叹。
阿十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借酒浇愁的画面。忍不住暗中揣测：这位爷莫非是……被谁给始乱终弃了？
想归想，阿十可没有那个胆子上去摸老虎屁股。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提醒他：“少爷，天色不早了。还是回房休息吧。他们大概要明日才能回得来呢。你总这样坐着，很容易被人注意的。”尤其是他标致的小脸上还挂着那么一副幽怨惆怅的神情。多么เ的……招人勾搭啊。
这里可是赵国。女人家都彪悍得很。
封绍不知道阿十心里转了那么多的心思，听他说起“被人注意”，觉得很有道理。便起身一起回到เ楼上。阿十将他送到门口，就转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封绍推门进来的时候，窗大开着。飒飒风中带着几分潮湿的泥土味道，乌云也已经沉沉地堆积了起来，将昏黄的晚霞遮挡得一丝不见。看样子，暴雨很快就要来了。封绍不禁担心起夜探青梅谷的两个人来。
刚刚ธ掩好了木窗，就觉得颈侧一凉，一柄长剑已经斜ฒ斜地搭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