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玄烨本想说她在承乾宫没动几下筷子,又不愿勾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便改口说,“你不要太得意,好好养着。”想了一想,又唠叨她,“没事别老喊些人来聚,她们来了朕坐哪儿?”
殿内已经有摆好的席面,玄烨抱着儿子在上座,胤禛不知看见什么เ要拿,玄烨不得法,小家伙扯开嗓子就哭,贵妃赶紧ู接过去抱,指着桌上的东西问他要什么,胤禛也不会说,只可劲伸着手,贵妃耐心地一件一件拿给他,拿到蒸的寿桃包子,他才心满意足,捏在手里又揉又掐地当玩具使。
而岚琪为人行事素来低调谦和,一并内饰家具也简简单单,不比承乾宫、咸福宫里富丽堂皇傲气卓然,她这个ฐ德嫔娘娘住在这里,的确少了些主子娘娘的霸气。
“皇祖母?”可玄烨知道,祖母这一句的意思,就是“我答应了。”
“赶紧走,受灾的老百姓还指望着你指望着朝廷。”太皇太后镇定自若,转身喊福全,“送皇上回宫,只怕这几天还会摇,路上还有之后到了宫里,你务必保护皇帝周全。”
宜嫔一怔,瞧着娉娉袅袅的人走出去,天生的美人到哪儿都扎眼,她随便举手投足都跟一幅画儿似的,这样的人推到เ皇帝面前,哪怕比不过乌雅氏,也一定讨人喜欢,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皇帝更是个男人。
布贵人也是被安贵人欺负过的,对着戴佳氏说:“皇恩浩荡,你往后可要活出个ฐ样子来给她看。”
戴佳氏和安贵人都吃了一惊,安贵人越过她来,绷着脸问:“万黼阿哥没了?”
这些话说的佟贵妃心头一震,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旧年我生辰时……”
李公公眼珠子一转,忙说:“皇上正忙着,才刚二位皇伯皇叔来,已经去了慈宁宫,说请太子殿下也过去,和太祖母一起进膳,您瞧奴才正等您出来呢。”
岚琪局促又尴尬,进了门瞧见玄烨坐在炕上正端详苏麻喇嬷嬷给他做的靴子,抬头见她来,极自然地招手说:“来给朕穿上。”
“已经打赏了抬轿子的小太监,给他们喝了热茶暖了身子才打发走的。”环春小心翼翼地说着,一点点解开岚琪身上的氅衣,小贵人也没反抗,由着她们脱干净了,再被送到เ内殿里烤着火,静静地坐在炕上,瞧着炉子里火苗张牙舞爪的狰狞。
岚琪从醉梦里醒来时,早过了平日她去慈宁宫的时辰,傻乎乎的愣在床上,脑袋里一片空白,直觉得浑身发烫干燥,嘴唇也皱皱得起了一层皮,她稍稍一动,帐子就被掀起来,瞧见环春心里便踏实了,声音嘶哑地要水喝。
“您没事吧?”觉禅氏见德贵人瞧了自己一眼后,又继续发呆,再出声发问,才见德贵人终于似缓过神般,应了句,“没事。”
岚琪谦辞,众人寒暄几句,太后便与她单独出来,听她说还要去慈宁宫复命,好心提点一句:“方才我在太皇太后面前说错半句话,可却也是要紧的话,你久在宫里养身子不知道外头的事,我与你说了你记在心里,往后宗室里往来,说话也有分寸。”
太皇太后睨了她一眼,不做理会,似乎是要一笔一笔来清算,沉了沉声道:“端嫔你十几年跟在我和皇帝身边,这点道理这点眼色还看不来?今日我不能罚你,罚你就显得皇帝ຓ的妃嫔没亲王福晋来得尊贵,失了玄烨的脸面,可这一次我记下了,往后你再让孩子做出傻事,你也饶不过。”
岚琪满目崇敬之ใ色,眼中熠ຈ熠生光,玄烨乐不可支,推她说:“又傻乎乎的了,朕说这些话你可用心听了?”
“是吗?”小钮祜禄氏清冷地一笑,还未完全长开的眼眉间,有着无所适从的迷茫。
谈论这些事,众人唏嘘感慨,屋子里气氛也怪,还是后来纯禧和端静为了抢一朵宫花争吵起来几乎ๆ扭打,哭哭闹闹地才让人忘记这档子事儿。
环春顺便端了一盏红豆汤进来,洗完澡正口渴,岚琪一口气灌下大半碗,一时气喘吁吁,颇有几分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柔弱,软软地歇在炕上,想着今日和玄烨相见的光景,根本顾不得前头承乾ດ宫或病或抢,自己的幸福还享受不过来,管别ี人的闲事做什么เ。
边上安贵人哎哟一声,凑在宜嫔身边说:“娘娘是好心提醒,可德贵人奉旨ຈ坐月子,又奉旨去乾清宫,贵妃娘娘再尊贵,也比不得上头,别您出了这个主意,贵妃娘娘觉得不自在,贵人又心里不乐意,反弄得您里外不是人。”
岚琪也非无理取闹,这些年被玄烨爱着,被太皇天后宠着,又有布贵人、端嫔照顾ุ,她越来越像个皇帝的女人,再不能比做奴才那会儿的隐忍,何况那时候要忍的只是被人欺负,如今要忍的,是五光十色各种各样的**,人心就那么点儿大,谁都有承受不起的时候。
提起德贵人坐月子的事,太皇太后问皇帝为何迟迟不去钟粹宫相见,玄烨笑道:“腊月二十一是封印的日子,这些天朕打算多往后宫去逛逛,但等封了印她也出了月子,就接岚琪去园子里住几天,天冷路不好走,皇祖母不要介怀,这一回孙儿就不侍奉您去了。”
环春笑道:“主子是不是想着,改日也做了娘娘,也要一样辛苦?”
这日荣嫔和惠嫔结伴来,荣嫔先到,进门时见岚琪立在镜子前,端嫔和布贵人坐在边上看她,见她们来了,也说:“你们也瞧瞧,她的肚子是不是坠下去了?”
“你做的没错,朕是恼怒自己无能ม,一个ฐ帝王载于史册的何止千秋江山,他背后的女人会跟着他一起留存于世,朕到เ底会留แ下些什么?眼下想一想,实在可笑。”玄烨侧脸垂目看岚琪,眉间笑容稍见和缓,“你能留下什么?”
青莲又提醒贵妃,十月里也是那拉常在生的小阿哥万黼(เ音同府)แ的生辰,那日她若多照顾ุ一些,不说要抱养这个小阿哥,至少皇上知道佟贵妃对皇子们有爱心,连常在生的阿哥的生辰都记在心里,往后不论有什么事,在皇帝ຓ心里总留แ下过好印象。
“娘娘不是先回去了吗?”三人惊讶,快走几步上前行礼,温妃端坐轿子里,柔柔道一声,“端嫔和布贵人先行吧,本宫有些话和德贵人说,一会儿本宫会派人送她回去。”
说这话,便也照着做,嬷嬷派人去请皇帝夜里来用膳,之后摆膳时玄烨还真是来了,据说是散了大臣们直接过来,怪不得连衣裳都没换,小贵人挺着肚子伺候皇帝ຓ换衣服,伸手扣扣子时踮起脚尖,被皇帝ຓ嗔怪胡来,但凑近看就瞧见她眼眶泛红必然是哭过,未及到祖母面前时就轻声问:“怎么哭了?”
岚琪心中说,难道你是说孩子?而她觉得,佟贵妃这样总还不算最坏,直来直去地说清楚,哪怕她当面问自己要孩子呢,总比背后耍手段的阴毒来得强,咽了咽喉间的不适,“娘娘想要什么贺礼?不知臣妾是不是力所能及。”
支开了随身的宫女,惠嫔冷然道:“你还是想死?”
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佟贵妃不禁出神,冷不丁听青莲喊她,才恍然醒来眨了眨眼睛问:“德贵人这是要去慈宁宫?那赶紧ู走吧,别叫太皇太后等候了,才跟本宫说了好半天的话,等你泡茶去呢。”
岚琪在边上听得恹恹,她努力想要忘记这件事,可还是被提起来,不晓得自己心里的狠,是不是如佟贵妃草菅人命一样的嘴脸,可昨晚的事觉禅氏显然是自寻麻烦,她既然还是看不开,还是不想好好活着,自己又做什么去阻拦。
可还有一个ฐ人,静得好像在盛夏里被烈日晒得融化消เ失,等七夕乞巧ู承乾宫分派各宫赏赐,大家才记起来佟贵妃,回过神来算算,她竟是除却两ä宫请安,自春末至今足不出户,也不晓得在承乾ດ宫里干什么。
这日惠嫔生辰,碍着钮祜禄皇后未满周年,不过是在殿阁里请几位相熟ງ的姐妹喝茶,各宫低调地送来赏赐或贺礼ึ,这会儿惠嫔正谢恩佟贵妃的赏赐,给青莲塞了些碎银子,等她走来才回来落座,身边荣嫔径自将赏赐拆开看,里头一对翡翠镯子,不禁啧啧:“贵妃娘娘出手就是阔绰。”
“德贵人,我不会害你,你那样待我的姐姐,我会记一辈子。”温妃的笑容里露出几分凄楚,刚才让岚琪害怕的气势荡然无存,原来,她终究不过是庞大家族下的一枚棋子。
岚琪应着,想起身给他捏捏腿捶捶胳ฑ膊,玄烨却不让她动,抱着软枕头似的拥着她,缓缓阖目休憩,平稳的呼吸在头顶掠过,想起他刚刚说的每一句话,却是谁也没提钮祜禄皇后的事。
此时环春端进来两碗燕窝,布贵人和岚琪在炕上对坐分食,只见她狼吞虎咽喝下一碗燕窝,眼巴巴๒望着自己面前的,环春嗔笑,“主ว子太不客气了,您还要吃奴婢给您去拿,怎么总抢布贵人的东西吃。”
玄烨已松了手,淡然对贵妃说:“皇后需要休息,你就别进去了,德贵人会把你的心意带给皇后。”说着示意岚琪,“进去吧,皇后跟前要有人伺候。”
“不碍的,若有什么事,就说我的意思和你无关。”岚琪牵手太子,与乳母道,“皇后娘娘一定也很想见太子,太子不会吵着她,其他的不必你操心。”
暖轿一路前行,路过岔口,恰见那ว边两顶ะ暖轿停在路边,轿子外站着荣嫔和惠嫔,荣嫔身边带着荣宪,身后的乳母怀里抱着小阿哥,而大阿哥则随惠嫔立在一起,她们必然是先看到贵妃的轿子过来了,才在这里侍立,但两边路不同,她们故意等在路口里,也是不想正面相遇,这边贵妃在暖轿中看不见,青莲也不提,她只朝两位福了福身子,便继续走了。
岚琪幼年时在紫禁城外仰望过这座皇城,当时就知道来日要进门做宫女侍奉主ว上,也知道皇城里的太和殿威严壮观,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皇帝并肩站在这里,感慨激动之余,忽而警醒,稍稍离开了玄烨身边,她一个小小贵人,怎能和帝ຓ王并肩站在此处,皇帝身边的位置,是皇后的。
玄烨玩笑:“岚琪可不是美人,如今瞧着越长越难看,脾气也坏,没有讨人喜欢的地方。”
温妃柔顺地点头,不言不语双颊绯红,皇后见她如此,也知再说不出什么话,抬头见立在一旁的乌ไ雅岚琪,同样温柔静婉,可她浑身都透着灵气,再看自己的妹妹,无一处不被比下去了。
步行至坤宁宫,门前恰有暖轿落下,轿帘掀起,清秀柔婉的小钮祜禄氏从暖轿上下来,因其闺名有个温字,封妃虽无封号,宫里人都以温妃娘娘称呼,岚琪亦不例外,迎上前屈膝行礼。
皇祖母曾问自己喜欢岚琪什么เ,玄烨答不上来,此刻๑静下心来想,似乎就是纯粹的喜欢,不论她娇娇็软软的性子,还是固执变扭的脾气,嬉闹时喜欢,生气时也喜欢,爱写字喜欢,看不懂书瞎念一气也喜欢,更不要说温婉柔静体贴人的时候。
太皇太后想起有这么回事,欣然道:“那总要考验考验才是,如今再放心不过了,这几日你两ä边都盯着,别让眼高手低的人以为她自此失宠了去欺负,至于皇帝ຓ那儿,若有妖精谄媚的人,也好好看着,我在一日,就容不得谁兴风作浪。”
“不喜欢?”玄烨笑意浓浓,却不知究竟有没有细思量那ว些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