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万,你说过最后你们一共骗了人家580万。”我凿了一句。
天气渐热起来,号笼子里的气温很高,如果可能,真恨不得把舌头吐出来,狗似的哈哈气儿。几乎每天下午,整个号筒的铁拍子门就都打开了,混得好的押犯,都坐在紧靠栅栏的地上,把号筒里流动的空气霸占了。其他人只有穿着大裤ไ衩,半死不活地在铺板上坐着,前后分成三排,不时地抱怨着,好像就可以消解几分暑气似的。
“我销赃,也就几年官司,跟你一样,让同案给带上来的。”
“填的抢劫票。”
鬼螃蟹息声,蔫蔫地出去了。
姜小娄脑子可能进水了,居然冒出来一句“大路不平众人铲”!把我们逗得都忍不住小声笑。缸子和阿英使劲忍着笑,脖子都憋得跟救生胎似的。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施展开着一秃屁股“夏利ำ”,在公司门口等我。我哈腰钻进车里,坐在副驾位上,施展动车,向9๗市区方向开去。
第六章肄业——无可怀念
侯爷说:“也没别的话,你还年轻,将来出去还有机会,记着这教训吧,多学那唱戏的做好官,别学拉巴巴的坐屎尖儿。”
“我听着怎么还像骂我呀?”乐乐笑道。
我看了一遍乐่乐的判决书,越看越气。简直一帮畜ไ生啊,原来乐乐跟我们吹他们那伙子人怎么为非作歹,我还只是恶心,现在白纸黑字一看,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萝卜缨子缺德事就免了,光是qiangjian、抢劫、敲诈、斗殴、伤害这些点得上卯的罪状,就写小三篇儿,罗列了2๐6项,祸害人都祸害到家了。我呼口气喊了他一声:“乐乐,我要是法官,准把你们全凿了,太恨人了你们。”
乐乐说:“等你凿我们呀,下辈子吧。”
我笑着说:“你要真想救你哥们儿,就把罪儿都往你身上敛,你这上诉材料é还就好写了,跟舒和搭帮,求一死。”
侯爷在一旁้说情:“麦麦,给孩子一机会吧。活一回不容易,真该他死呀,谁也拦不住。”
乐乐听我一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求我手下留情:“你就说我是一误入歧途的羊羔就行了。”
“我看你是一披着羊皮的狼,没留神掉粪坑里啦。”一直在旁边看新闻的舒和终于忍不住,笑着给乐乐่来了一闷棍。
youarecrazy!
几天后,自我进市局以来,律师第一次来见我,还是老话,说着案子“有打”,做无罪辩护条件很充分,让我把心撂肚子里。
我问了家里的情况,律师阿姨说:“我见到你女儿了,很可爱,已经会叫妈妈啦。”她说我们家新开那个书店也不赖,让我别走别ี的心思,官司打好了,很快不就出去了吗。
回号我传达了律师的话,金鱼眼说那你牛逼了。
舒和说:“光出去还不行呢,白关这么长时间啦?现在有国家赔偿啊。”
金鱼眼说玩儿去。
刘金钟笑道:“现在谁要放我出去,别说赔偿不要,我还倒贴呢。”
金鱼眼说你也玩儿去。
“出去好,能出去好啊。”豹崽的感慨好像没有找乐儿的意思,不像金鱼眼那贼泼一样看不得别人有光明。
我突然现抢银行的刁没在板儿下,居然垫只破鞋,跟杨誉赢并肩坐在靠墙的地板上,正嘬着不知哪来的烟屁。少见。
乐乐跟豹崽扎旮ດ旯嘀咕着什么,这俩不定又使谁的坏呢。弄不好,这几天又得有走背字的。
睡到后半夜,肚子有些胀,从板底下钻出来,想去放个大茅,看见乐่乐正占着坑儿,蹲在那儿,噌ຒ噌ຒ地在水泥地上磨着什么,看我往外爬,马上就住了手,把东西塞背心里了,然后坦然地看着我问:“大的小的?”
“大的。”
“等会儿吧,今儿我有点费劲,干燥。”
刚ธ才,值班的刁抢劫和花奸幼都守在门口的望孔旁,这会儿也无聊地溜达开了,俩家伙都抽着烟,让我有点纳闷:他们哪来的?偷是不敢,乐乐่给的?他没这么好心过呀。
反正也不关我事,我操心的就是乐乐这个屎怎么这么费劲。是不是成心憋老哥我?乐乐่提裤衩起来时,我都快拉裤了。
我一往池子里跨,就更来气了,茅坑里干干净净的,这家伙根本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转天上午,和施展一块接了起诉,满满四页,光指控施展进行诈骗的证人和单位名单就洋洋洒洒占了一张半,足见当年施展的业务触角之深广。我就相形见绌了,只寥寥数语就勾勒出了我的嘴脸:“被告人麦麦明知公安机关抓捕被告人施展,仍为施展钱财资助其逃跑,其行为触犯了《中ณ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一十条之ใ规定,均构成窝藏罪。”
舒和看着我们的起诉书,突然喊了一声:“嗨,施展这不打的合同诈骗嘛!”
“什么什么?”我赶紧抢过来仔细一看,可不是吗,施展被起诉的罪名由逮捕证上的“集资诈骗”换成了“合同诈骗”,白纸黑字啊。
我脑子里哗地一亮,拍着大腿说:“施ๅ展死不了了!”
两字之差ๆ,一条人命就捞上来了,还是市检察院的同志英明。
舒和和常博也替我高兴,说施展的案子判得越轻,你的事也就越小。
侯爷也说:“麦麦你板儿钉的回家啦。”
我欢欣鼓舞,却还是本着戒骄戒躁的原则,审慎地说:“做生意都知道,这没到手的钱不叫钱。判决一天不下,就难免有变数啊。”
金鱼眼说:“就是!检察院是过去了,到法院那头,还不定怎么节外生枝!你们以为命是废纸啊,满大街随便就捡一条回来?”
是啊,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估计施展家里是没有钱去买人命的,虽然我不知道那需要多少银两,不过我想:老百姓大概掏不起。我说金哥给我那ว本《刑法》学习学习,我看施ๅ展这案子到底往哪条上靠更贴边。金鱼眼嘟็嘟囔囔,很不情愿地把破破烂烂一卷书扔过来:“查管淡用,又不是你判。”
舒和、常博扎过来跟我一起翻腾,看来看去,“集资诈骗”跟“合同诈骗”往施展这事上一卡,都就乎着脸儿熟ງ。我沉吟着说:“看来还是有些悬乎啊。”法律条文这东西,弹性还不小,外行看了难免迷糊。
也不费那个神了,把《刑法》还给金鱼眼。
吃过午饭,金鱼眼吩咐大家:“想睡的躺会儿,不躺的别瞎嚷嚷啊!”八月份以后,所里宣布:每天中午可以睡一个小时午觉,当然,还是必须安排俩人值班。
我打着呵欠说:“下去眯一会儿。”
舒和说:“我今儿个也跟你板下躺去。”
“想聊天免呀,我困了。”
“不聊,我嫌板上这电扇的风硬,来回来去倒腾那ว点热气,更难受。”舒和解释道。
下板挨身躺下,隔了一会儿,舒和轻轻捅我两下,我说:“添毛病不是?”
“我跟你说件事,绝密。”舒和小声道。
我知道他整天闲得难受,肯定又想故弄玄虚,他那一套早吃我肚子里去了,我才不上当。我一转身子,给他一后脑勺,舒和冲那ว个脑勺“呼呼”吹了几口,我在底下给了他一脚,同时对另一侧的杨誉赢说:“咱俩换个地儿,南边这个有点逼antai。”
杨誉赢“呵呵”笑笑,跟我贴着肚皮在板下调了个ฐ位置,这家伙有些口臭。我抬脑瓜冲舒和一龇牙:“惹不起还躲不起?”
后来一通乱,我睁开眼时,现午休时间已过,才知道自己的确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一串白日,除了隐约记得驮着女儿在草地上爬,其他都忘记了。
铺上的人还在忙着收拾板上的毡布和枕包,两ä三个人挤在池子里出着黄尿,板下的十来个人都争着钻出来透气,活动筋骨。
撒了泡尿,也黄黄的,比前面几个毫不逊色,心里火大,只是表面上都不觉得罢了。上铺把自己撂舒和边上,舒和看我一眼,神色有些小怪。我没在意,这里的人,本来就忧喜不定。
常博腐败地打着呵欠,从屁股底下掏出mBa来开始唬人。舒和说:“好久没练口语了。”
“还练啥,黑话似的,丰哥给掐了。”常博头也没抬。
金鱼眼正过来洗脸醒盹,听见个后音儿,立刻大声说:“丰子杰懂ฦ啥?就是嫉妒人家学问大!练,谁有本事谁就说鸟语,我支持你们上进——我这人就是开明。”
舒和拍了他一下马屁:“金哥还真英明,目光远大。”
“学吧,学吧。”金鱼眼接过小不点递过来的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鼓励着:“舒和是没啥用了,这辈子窝监狱里啦。常博和麦麦得学啊,外语好啊,出去也算一手艺。”
乐乐说:“外语我就会哈罗、拜拜、9i妈。”
舒和跟金鱼眼奉承地一笑,低头对常博叨咕了一句:“donotspeak……listen,someguysplantoescape”别言声,越狱,有个小团伙
简单的几个单词,让常博惊讶地仰起脸,眼镜划在鼻子上:“areyoukidding?!”你小子没事吧
“trustmeitisture”千真万确
舒和偏脸看我:“yougotit?”你那水平的,懂我意思了吗
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点点头,用有些困惑的目光看着他,想了想,还是自豪地用汉语问了句:“中午就这事?”
舒和紧ู张地说:“youarecrazy!shit!”你丫疯啦,我靠
我说ok、ok,回头再聊吧,回头再聊吧。舒和看常博一眼,常博也说先让我“色lf-ๅpos色ssion”一下吧,看样子也有些晕。舒和说:“ok了。”
旁边的侯爷笑道:“饭已ok了,下来米西吧。”我们傻了吧唧地乐起来。
当时我是相信舒和了。联想到这些天一些心不在焉的现,我真的有些宁愿相信舒和了。乐乐、豹崽,还有杨誉赢,肯定都通好了气,奸幼那ว小子好像也跟他们挂上钩了,刁抢劫是不是也入了伙?细想都有可能ม。不过舒和怎么知道的?我端本书,在那胡思乱想,常博的mBa教材也老半天没翻页了,眉头锁着,跟学院派老教授似的。
异想天开,想从这里越狱是异想天开,也许人家只是说着玩呢,舒和神经过敏吧——我最后这样安慰自己。
第十一章情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