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钱和粮食都被父亲输光了，如今家里只有一升多小米和十几个鸡蛋，这怎么能够母亲月子里吃呢？家里的哥哥姐姐们可以吃大馇子和高粱米粥，但坐月子的母亲是不能吃的。母亲十分愁，盼望着我父亲能早日归来，安排一下家里的生活。但是，我父亲此时已๐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赌钱了，根本找不到他。母亲看着身边几个身体瘦弱衣衫褴褛的儿女又哭了起来。我的大哥白川ษ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说：“妈，您别哭了，儿子已经长大了，应该挑起家庭的担子，为妈妈分忧解愁，就让我来想办法吧。”我的大哥白川决定上山去砍柴，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钱，好给母亲买米买鸡蛋。那时，白川大哥已经18岁。因为家里穷，父亲又不务正业，大哥只读三年书便辍了学；他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我的二哥白河，自己主动挑起了家中的生活重担。母亲不让大哥上山去砍柴，母亲说：“眼下漫山大雪，上山的路很难走，妈怎么能让你去冒险呢！”说着便潸然泪下。大哥说：“妈，您别哭了，我已经长大成人，儿子不会眼睁睁看着妈妈受苦。听说集市上枝柴很好卖，您就放心让我去吧！”母亲说：“山高路险，妈是怕你有什么闪失。”大哥笑着说：“这山我都爬了有八百回，大大小小的路径我都熟的很，儿子闭着眼睛都能ม摸得清，还能有啥危险。”母亲流着泪，看着憨厚孝顺ิ的儿子，说道：“你还是别去了，妈这两天眼皮直跳，心里老是不落体，好像是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生，妈真怕你出什么意外。”大哥便笑着摇摇头，说：“妈，您也太迷信了，我这么大个ฐ人，青天白日的会出啥事呀！”边说边坐在炕沿上穿乌拉。这双乌拉还是大伯在皮革社为大哥定做的，用的是上等牛皮，质量非常好，只要把乌拉草絮得均匀，再冷的天也不会冻脚。那ว时候，山里人能有一双好乌ไ拉是很自豪的。大哥穿好乌ไ拉，裹紧了补丁落补丁的破棉袄，用一根麻绳系在腰间，戴上狗皮帽子，拿了砍刀和绳子就要往外走。母亲还是不放心，看看坐在炕里的我二哥白河，用商量的口吻说：“白河，要不你跟大哥一起去吧，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我二哥白河从小就游手好闲，怕苦怕累，此刻๑他正捧着一本《七侠五义》看得入迷，听了母亲的话，便向炕里蹭了蹭，撅着嘴说：“我不去，人家寒假作业还没做完呢！”大哥白川冲着母亲憨厚地笑了笑，说：“妈，就让二弟在家好好学习吧，我一个人去没事的。”母亲只好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要小心，少砍些柴，早ຉ去早ຉ回。大哥连声说记住了，便向母亲摆摆手，转身出屋，踏一路积雪奔了南山。母亲看着大哥的背影流下了眼泪，自言自语地说：“寒门出孝子啊，我总算有了个孝顺的儿子。”那ว天下半晌，大伯白景吉来了。他戴着一顶古铜色的毡帽头，黄色的连鬓胡须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剃过。他用毛驴驮着个帆布口袋，给我们家送来了一百斤ภ小米，另外还用络子（一种类似于筐的容器）拎来了五十个鸡蛋。大姐和二哥看见大伯进院，急忙到เ外面去迎接。大姐白玉接过大伯手中的络子，乐颠颠地拿进屋去。二哥白河也帮着大伯把米抬进里屋。大伯向我母亲问了好，然后说：“听白川说，家里快断顿ู了，特意从东岭老赵家买了1oo斤小米，他家的谷子都是炕过的，碾出来的小米特别ี好吃。”大伯向四处看了看，问“白川哪去了？”母亲说：“他上山砍柴去了。”大伯问：“他和谁去的？”母亲说：“就他自己้去的。”大伯便埋怨母亲不该让孩子独自上山，说开春的雪比不得冬天，最容易滑坡，万一有个闪失，又没人照应，那就很危险。母亲原本心就悬着，听了大伯的话心里就更没了底，后悔没有果断地阻止住白川。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只好眼巴巴地盼望儿子能平安归来。眼看着日头就下了山，白川还没个影子。大伯坐不住了，让白河赶紧穿戴好，跟他一起上山去找白川。二哥白河磨磨蹭蹭地穿戴好衣服鞋帽，很不情愿地跟随大伯上了路。他们沿着白川的足迹一直往山里走。走着走着，天就黑了。脚印也渐渐地模糊起来。他们来到เ了南山脚下，再往前走就得爬山了。二哥白河提醒说：“大伯，咱们还是别往前走了，天这么黑，万一从山上滑下去就完了。你不怕我可害怕。”大伯有些生气，斥责说：“你咋光想着自己，你大哥现在生死不明，你咋就一点儿都不惦念！”二哥白河说：“惦念又有什么用，谁让他瞎逞能来！”大伯气得胡子直往上翘，骂道：“你这混蛋小子，都啥时候了，还说这种屁话！你还是个人吗？”二哥不吭声了，梗着脖子气囊囊地跟在大伯的身后。大伯虽然担心白川的安危，但也不敢冒然带着白河摸黑上山，因为那实在是很危险。没办法，他只好在山下一遍遍地呼喊：“白川——白川——”二哥白河也跟着喊：“大哥——你在哪呀——”他们喊了许久ื，山上也没有响应，只有山谷的回音和那时断时续的风声。夜色已经浓重起来，白皑皑的雪地在夜色的笼罩下更显得凄凉恐怖。山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大伯只好领着白河往回走。他们希望大哥白川能从别的路回去，因为东山和西山的道路虽然绕一些，但山道平缓，比较好走。或许大哥白川为了安全，选择了绕远的路。但是，他们到家后大失所望，大哥白川根本就没回来。全家人这才意识到，白川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立刻哭声一片。然而，此时我的父亲却依然沉醉在赌场上乐不思归。欲知后事如何，请阅《无情的山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