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当夜幕浓重，不见五指，万籁俱寂。风裳，玉之纤两ä人奋力狂奔于寂夜深巷中。襄阳北郊迷黑林古斓轩乃是寒天阁于附近的一处秘密据点，其内机关暗道密布，今日正可凭之躲避雪罗教中人。空街深巷，明月隐入浓云，只剩淡淡一圈圆晕。陡然间，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匆匆奔逃的步子，背靠而立。风裳声色俱厉，吼道：“别躲躲藏藏了，都出来吧！”话落，粼粼暗器直从四面八方风驰电掣般飞来，两ä人听声辨位，一一化解避开。又早见十数个黑衣人手提长剑，步步逼近。团团将二人围在中心。“风裳，你可没说有这么多厉害角色。”乍见之下，玉之ใ纤不免有些心虚。“说与不说有何区别？”风裳反问，脸色埋在黑暗之中ณ。“没有！”玉振了振心神，拔剑而起。黑衣人人多势众，步步杀着，刀刀致命。但显然风，玉两人也并不因此而处于被动。此日夜中，一时剑气如魂，白光霍霍。两人无心恋战，待杀出一条血路，又直往城外奔去。黑衣人不罢不休，紧随其后。直越墙而出城外，风裳忽觉面上一寒，一剑已至跟前，堪堪让过，定睛一看，了然于心：“又是你？”“是我。”“没想到雪隐针也奈何不了你。”“侥幸而已。”风裳一步跨至玉之纤身边，低声道：“纤儿，你先走。”玉之纤闻言回道：“不行……”“你听我说，十里之ใ外有个撷芳亭，亭内必有人，你对那人说一声‘风字难’，他自会来救。”玉之纤还欲说什么，却被一股大力推开，不由á自主离开了去。风裳回身一站，凛凛然：“她与此事无关，就请不要伤及无辜。”“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有怜悯心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其实阁主早该明了，你是绝不可能衷心于寒天阁的。”风裳๙淡然道。“其实他何曾相信我会衷心于寒天阁。”黑衣人亦是淡然。“可是，世人如何料é到你竟抛妻弃子，手刃同门，只为ฦ卧底寒天阁？”“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小节？哼，作为一个杀手，你果然当之无愧。”风裳冷笑。“彼此彼此。”蓦的平地风起，两人皆是默然。默然之际，杀气升腾。丝丝不绝。倏忽间，阵风刮ุ过，眼前凭空多了十几个黑衣人。“还有多少人，尽管都放马过来好了。”风裳颇为不屑。“对付你，我一个就够了。”先前那人也自狂妄。剑鞘一翻，霜刃寒动，直指风裳而来。风裳也未见动，暗器之声却于四面八方各个方位汹汹而来。那人似颇为忌惮，一个翻身远远跳开。略怔了一下，竟已然不见风裳身影！眉宇不由蹙起，寒光一闪，还剑入鞘。“追！”“回来干什么เ？不是让你先走的吗？”风裳一边急急奔向树林深处，一边责备道。玉之纤微微一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风裳闻言冷哼一声，心下涌起一丝淡淡的安慰。“你不要太天真，雪罗教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也不知玉之纤何来如此释然：“逃得一时是一时。等到了十里亭，就能逃过升天了。”唉！风裳看了看她，不忍戳破渺茫的希冀。却已知身后追兵至矣。陡然停下来，手一抓玉之ใ纤，改朝另一边奔去。玉之纤定睛一看，却见一块天然凹进的大石壁，其内无月光照临，漆黑浓重，倒是个可以藏身的所在。玉之纤有些不敢苟同：“我们就躲在……”话未完，却不防被点了穴道，风裳轻道：“不是我们，是你。”玉之纤一时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眼睛瞪着风裳，几欲冒出火来。风裳不理她：“我的事，你不要插手。”拖她进石壁凹处阴影中，又在她周身四壁洒了些药末，最后弄了些杂草野蔓掩饰一番。“几个时辰后，穴道会自行解开。——你自己保重。”语毕随即离去。玉之纤看着她逐渐远离的背影，忽然止不住的害怕起来。直到很久之ใ后，那样的背影，犹然不能忘怀，孤兀，凄冷，坚决，迷离而无所归依……而她，埋在杂草野蔓深处，徒劳挣扎……直至黎明……为何不躲开？为何竟是一剑穿心！依然是黑衣蒙面的他，手提着淋漓鲜血的长剑，感觉有一刹那的恍惚……虽然同是杀手，不存半分感情。可如今……是怜悯？同情？亦或是唇亡齿寒？心底蓦然升起的寒意，滚滚而至。猝然后退，消เ失天际……黎明之际，东方惨白。寒天阴云沉沉，风亦飕飕然。当玉之纤赶至，一眼望见血泊中的身影。茫茫四野，絮絮之语更显单薄无依。“我只是厌倦了……厌倦了杀人，陷害，自相践踏，还有任务……也倦了人世……果然是不可相信的……”躺在玉之纤怀里，风裳轻轻诉说，胸口仍旧血流不止，其下之ใ土早已鲜红一片。“转告阁主，泠姐，让他们小心，小心……雪罗教……”话未毕，抓着纤儿衣袖的手已缓缓沉了下去。“风裳！”玉之纤几不敢置信，猛力摇着，那闭上的双眸却是不再睁开了。旷野荒郊，僻无人烟。昔人已去，寒鸦凄迷。本是夏末秋初，何来冷风阵阵，寒意凛凛！纤儿只觉双眼干涩，直欲痛痛快快哭一场，眼泪却是一滴也无。全身如坠冰窟，冷彻心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对于最初所选的路，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迷惘，动摇……秋意未至，已觉萧瑟。冬月雪境，踪迹何处？风裳……“她死了吗？”一个声音冷冷问道。玉之纤抬头一看，又是那个洞庭湖畔的神秘女子。“你来干什么？”“我来，唤醒你。”玉之纤复又低下沉重的头：“唤醒什么เ？”“唤醒你雪族的回忆。”玉之纤喃喃：“雪族的回忆？”“是啊，你想想十三年前的雪原……”女子语气轻柔。“雪族，雪谷，雪湖……雪族人多半在雪湖边结庐而居……雪族的族规：世代不出雪域……雪族一年一度的祝月大会……”玉之ใ纤忽觉不知何处钻心的疼，双手不由自主捂住了耳朵。声音却还是厌人的传来，充满了蛊惑：“你服了我的曼罗雪丹，很快就可以想起一切。”“曼罗雪丹？就是那天，你救他的时候……”玉之纤一时恍惚不已，昨日已逝的画面，风驰电掣般在眼前闪过。雪月洞天。一夜明月飞红溅血！不断有人倒下，血溅肢残，血肉横飞，哀呼盈耳。雪族何罪？世外方界，何以就逃脱不了被杀戮屠伐的命运？这是梦吧？“当年就是我打开的雪阕月门！把外世人引进了雪域……”莫梨嘴角噙着抹邪魅不屑的笑容，隐晴莫定，诡异之极。“我不想杀你，因为你是他唯一的徒弟啊！他当年因为想帮我，而去偷雪塔中ณ的雪经。却因此被逐离雪域……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目光陡的一定，落在玉之纤身上。“我只不过如你所愿，让你想起十三年前的雪原！”四周皆是黑衣蒙面之人，饶是头疼如绞，玉之纤也不由悚然而惊：“……你是雪罗教人？！”“雪罗教巫司正是在下。”玉之纤紧紧咬唇，重拾一边的长剑。倏然站起。浑身沉重似铅，已然摇摇不稳。为什么เ？？？那般无暇无争的雪谷——沉默千年的净土，远离万丈尘嚣，落落阡陌。那般皑皑雪谷，洞天净土，竟也逃不脱浩é浩殇，茫茫劫吗？世间多为悲苦，欲隐劫数亦至？不断有黑衣人上得前来。扬手一剑之间，拦腰将人斩于地上。剑影如雪，霜刃风华。雪封九阕，剑舞如龙，对于此时此些武功寥寥的雪罗教徒来说，如此剑术身法，已接近生生屠戮了吧。鲜ຒ血，已将身上素白雪衣染尽。脑子也开始变得僵硬，身手无复如初。她看着凌乱的身影有些模糊。可手中的剑仍旧无情的挥砍屠杀。……其人当初斩ล杀雪族人的时候可曾手软？冤有头，债有主。今日，当还所有人一个ฐ公道！忆及当年事，犹然触目惊心！十三年，十三年了……当年的小女孩而今也已将生杀予夺之权握于手中。可以手刃仇人！可以做到十步之内，血流成河！可以慰雪族在天之灵。“没用的，你这样只会让身上的毒得更快而已๐。”莫梨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千古不化的冰山。所有的鲜血，不甘，恐惧，愤怒，绝望，黑暗……都似与她无关。“你必须受到惩罚。风裳的仇，……雪族的仇……”玉之纤紧咬唇畔，皮破血出浑然不觉。“惩罚？”莫梨狂笑不已，眼角却有大滴大滴眼泪不停滚落。“呵呵……呵呵……惩罚又如何？善恶分明皆有报。呵呵……我实在等了很久了呢！”话落，陡的跃身而起，白绫迅疾飞出，直取玉之纤面门而来。玉之纤陡的惊醒，移步偏险险避过。那白绫却似有灵性，如影随形，缠住玉之纤，直把她逼至一角。雪罗教人本畏她武功强劲不敢妄动，而今情势一变，又纷纷一涌而上。如此一来，本就精疲力截的玉之纤不得不分神对付两边。雪罗教徒犹可对付，只那白绫，时此时彼，亦柔亦刚。纠缠处无所不至，离身不得；凌厉处如刀剑无眼，直取要害而来！众人见玉已是强弩之末，更是万剑齐指，直欲将其碎尸万段！玉之ใ纤见如此，竟是坦然，闭目待就。而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一切皆未生。玉之纤只觉身子一轻，已然腾空而起，跃离原地数十米，直向远处去。此时红霞半边天，朝阳初升。映照ั身上，却也有一丝微微的暖意。玉之纤看了看身边紧揽住自己的人，白衣如雪，翩如孤鸿，只是浓眉间一抹阴郁何其太深！“我认得你，你是雪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