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言|情|小|说09๗咏蟹宝玉随燕儿下得楼来，花厅里已然备好两桌酒席，楼上大大小小的姑娘连同两ä个ฐ男宾都在此恭候。燕儿笑道：“今日可好，赶上吃螃蟹！单我嘴笨，只不知如何吃法。”说着就领了宝玉在首席坐下，她自个儿上了另一桌吃去。这时，紫嫣晚来一步，坐在宝玉边上。眉姐笑意盈盈，道：“人都齐了，吃前先给介绍介绍。这位曾公子想必大家是知道的，就不用我多说了。”话音一落，旁边一位举杯而起，道：“眉姐这番话说得正好。有道是：莫愁前路无知己，谁人不识曾公子？公子高风亮节，才比屈宋，名列江南六子之一，我等今日有幸结识，乃是人生一大快事。且饮了这杯，再叙友谊如何？”眉姐也趁机举杯而立，说：“这一位呢，是新任织造署总长隋大人的公子隋波，论人品才学俱是一流，现在地方衙门上走动，是本地一大红人。”宝玉遂也把盏而立，只听隋公子说：“岂敢岂敢！不过是地方上一走卒而已，做些平常事情，以求为百姓谋些福利ำ。怎奈才疏学浅，获益甚少，有负朝廷厚望。”又说：“但说我自己，却忘了我朋友，得罪得罪。若说我这位朋友，身份亦不寻常，今不便透露。大家只称其卞公子即可。”那卞公子此时也举了杯盏逢迎，众人遂一齐碰了，而后一饮而尽。酒干之后，眉姐说道：“诸位且看，桌子中央有两个ฐ大盘，每盘所盛皆是十二只，一桌上十二人，每人一对，吃完不够的，后屋蒸笼里还有。只这吃螃蟹还有个讲究，吃前每人须赋诗一首，开篇须与前面那首的末尾衔接，此所谓连环诗也。规矩是每首不得少于四句，且不得有螃蟹二字。但须以螃蟹为题，述螃蟹之事。接不上的，须罚酒三杯。各位意下如何？”众人点头称是，眉姐遂道：“紫嫣才高，就从你开始，依次是红雨，曼露，隋公子，海棠，卞公子，我呢居中，而后是东方แ，晓娥，春梅，春玲，曾公子压卷。我呢，将这杯酒喝干，这趟螃蟹宴就算开始。”说着仰脖饮了一杯。紫嫣笑道：“姐姐饮酒何其太快！我若是落败了，岂不要醉死？那我也只好滥造些词句，姑且充数罢了。”随即咏道：才出龙潭入虎穴，气蒸云梦雾茫茫。信手拈来能醉客，玉指微启为犒肠。亏君生得八只脚๐，也应无计渡陈仓。世人皆好口腹欲，食毕齿间有余香。眉姐道：“好一句食毕齿间有余香！红雨，下来该你了。”红雨笑道：“妹妹才浅，比不得紫嫣。说出来是要闹笑话了，又怕你们罚我，也就勉强凑成四句，各位不妨听听。”随即咏道：香消玉殒哭君死，默默无言真君子。将军从前威แ名盛，今何作了盘中食？紫ใ嫣评说：“只这后一句，也不落俗套。颇能引人深思。”此时，曼露已是面红耳赤，思索良久仍无一句出来。红雨便为她斟酒，说：“姐姐就认栽吧！这连环诗本是极难作的，又兼咏蟹，更是伤脑筋。姐姐不必再想了，我替你喝一杯如何？”曼露却说：“你自不必寒碜我，我已有了四句，只算是打油之ใ作，诸位见笑了。”遂咳了一声，吟道：“食个螃蟹有半斤！”眉姐笑道：“这必是要罚的！早说了，不得露题，你偏要犯，不罚不行。红雨，给她倒酒。”宝玉解围道：“且听她下面说些什么，再罚也不迟。”眉姐道：“就依曾公子所言。”曼露刚被他们打断，遂勉强续道：食个螃蟹有半斤，此物沉沉似我心。我心固有悲与愁，亦自为ฦ君鸣不平。宝玉道：“此诗虽是露题，破了规矩，但看其后面接洽甚宜，也是难能ม可贵。”春玲也说：“此物沉沉似我心——单这一句就颇็有些深度，可见不俗。”眉姐道：“既是如此，就免了罢。”曼露却端起杯子，说：“规矩自是规矩，岂能为我破例？我既点了它的名，必是连它也要嘲弄于我。我再不罚酒，又如何说得过去呢？”遂扬起脖来，连饮了三杯，霎时面色绯红，宛若朝霞。宝玉细看之ใ下，更觉她娇็憨可爱，心中ณ颇是喜悦。暗道：凡世间女子，还是真性情的好。她虽是在风尘之中ณ，竟未失女儿态度，比起那些个正儿巴๒经的人来，更觉清爽十倍。若论什么เ肮脏与否，岂非迂腐？她果能将一身的肮脏ู呈现于人，比之ใ那ว些虚伪客套城府极深外穿锦袍内藏污垢者，更要干净十倍。宝玉正在沉思，忽听隋公子说道：“曼露小姐既以平字收尾，我自当以平字开头。诗亦平平，见笑见笑。”遂道：平常饮食平常心，海味山珍偶沾腥。长寿秘诀苦难寻，惹得世人说到今。又说：“只此四句，自觉俗不可耐，惭愧惭愧。”宝玉却说：“隋兄是过谦了。刚才四句有趣得很，最是耐人寻味。隋兄以平常二字起句，所含之ใ意实不平常。”隋波拱手道：“曾兄过奖了。”以下便是海ร棠，正微蹙眉头略费思量，遂也凑成四句，念道：今宵盛宴朋满座，北风萧瑟过秦楼。此际相逢酒席前，彼时尚在河滨走。众人听了都笑，卞公子笑道：“姑娘续得甚好！我便用走字开头，也续四句。”正是：走时无声胜有声，犹自阶下思玉人。玉人好比天上月，我却自惭不如君。又说：“惭愧惭愧，自罚三杯！”眉姐笑道：“公子何故自谦？只是我这一首还不知如何落笔呢？公子末一句是个君字，我当以君字始，看似容易实则难也。”遂在桌面扫视一番，沉吟不语，忽又说：“好了，我也有了四句，怎奈勉强凑数，各位不必评了。”遂饮了一杯，趁着酒劲咏道：君心若是白如雪，愿引清风衬高洁。何如此物盘中住，不比蛟龙少气节。眉姐话音未落，东方就举ะ箸敲盘以示喝彩，说：“姐姐果然是才高八斗，不减当年。本人生性乖张，不喜诗词歌赋。但眼下规矩已定，我又一字说不出，只好自罚三杯。各位海涵。”说毕自斟自饮，罚了三杯。接着该是晓娥，众人见她正沉默不语，知她是在构思，也不扰她，遂静观其变。不多时，晓娥才说：“我也有了四句，必定不好，勉强说出来大家取乐罢了。姐姐那一首是节字收的尾，我必以节字开头。”眉姐笑说：“可不是取乐么เ？你就别卖关子了。”于是，晓娥遂也说了四句：节前花好时，相约看黄昏。今个花已落，何处再逢君？春梅听她说完，就给她倒酒，笑着说：“这三杯是不能免的。你可知罪否？”晓娥道：“何以我也要挨罚？你倒是说出个理由来。”紫ใ嫣道：“自然是该罚。既是咏蟹，蟹在哪里呀？难道是今个花已落，何处再逢君？”说完就抿着嘴笑，眉姐也说：“是该罚。她眼里只有情郎，没有螃蟹。”晓娥遂连饮三杯认罪受罚。轮到春梅，她早已有之，因而泰然咏道：君子期大成，壮士砺丹心。唯独此物愚，盘中效孔明。枉然生八足，一个不得伸。今朝被人食，犹自梦皇城。春玲笑而不语，自饮一杯，说：“借酒壮胆，也胡诌几句：城外起刀兵，将军好杀人－－－－”宝玉听到这句，暗道：她姐妹二人因何都作男儿语？到เ底不是俗人，如此也好，所谓巾帼之中往往有须ี眉。又听她后面说：支支飞蝗箭，隆隆开炮声。始用血与火，继施刑é和名。红颜生乱世，几个得康宁？卞公子听到后面，尤为激赏，叹道：“好一句红颜生乱世，悲情之极。但不知曾公子是怎个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