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早上舞剑的时候，剑锋上反射出的太阳光刺疼了我的眼睛，我眯起眼，侧过脸，突然看见秦江月远远立在一个树杈上，披散的头发还未梳洗，怔怔地凝望我。我璨然一笑，眼花了，继续飞跃入空，自由á地伸展筋骨。我被水相国叫去书房，其实知道是早ຉ晚的事。朝堂上终于有了变化，今天早上，打瞌睡的我听见高高在上的女帝ຓ说了一句人话：“寡人欲立三皇儿为ฦ太女，众卿家以为如何？”我睁开眼，看着庙堂之上的众生。女帝的话无异于落下一枚重磅炮弹，一班老臣自然是山呼万岁，水相国及门生极力反对，旁้征博引，将祖宗家法全都用上了，在朝堂上闹得不亦乐่乎。水相国的势力毕竟占朝中ณ绝对的多数，这一提议毫无疑问地被群臣反对，搁置了。但是陛下这一手却表明女帝心目中ณ的天平已经倾斜，已经不利于水家，也意味着，女帝的寿命该到头了，她服用的丹ล药恐怕会有所不同了。素问她们的情报说，已经发现为ฦ女帝炼丹的人是水相国安插的内线。那丹药中ณ一直有铅毒，一点一点在女帝体内聚集，慢性地吞噬着女帝的性命，这一回，早晚要下虎狼猛药直接送女帝下地府了。女帝很不痛快地宣布了对我的处罚，很奇怪，竟然是要我出使东圣，原因是东圣与青月国的边境上已๐经起了冲突，而东圣国的女帝迟迟不露面，女帝命我出使东圣皇宫，向东圣女帝ຓ问候，并交涉边境冲突之事。其实各国早已经议论纷纷，说东圣女帝恐早ຉ已驾崩，至今不发丧只为安定东圣朝臣。表面上我出使东圣的目的，就是要我去探听东圣朝廷的虚实，看是否有利ำ可图。我领了旨ຈ，抽抽嘴角，默然站在一旁，女帝大概真是嫌我死得慢。看一帮大臣们也是面上表情各异，看来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样所谓的惩罚觉得不可思义。东圣皇宫正到处找我，我若跑去她家老窝，那ว一班老点的叛乱逆臣里恐怕总有几个是认得我的脸，听鼎麓说我与先帝很有几分相像。万分庆幸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靠几个酸腐文人的画像来认人顶ะ个屁用，但若是我不怕死地凑到เ人家跟前叫人家认，那是另外一回事。虽然我正打算去东圣，但绝不是这么个去法。只有傻瓜才打算大张旗鼓地四处张扬：同志们，我水家老三来了，就是你们家怀疑的那个藏了前朝太女的水家老三来了，你们看，我像不像你们到处通缉追杀的左ุ丘瞳明？我打个哆嗦，啧啧嘴，眼角微微扫了眼三皇女，一脸坦然自若，八皇女，一脸高深莫测。我看一眼张大人，她貌似忿忿地无语。再看看女帝，女帝很是郁闷地眼角瞅瞅八皇女，呃，看来言家终于怀疑到เ我头上了。八皇女封天阕，算你狠，眼看言家的卧底都触雷了，就果断地把我扔进狼窝里去，一则方便东圣国皇室在我身上找人，一则顺便你好报仇。我翻个白眼，望天，封天阕，岂能事事如你愿！老子就要高高兴兴跑出去，活蹦乱跳跑回来气死你！从我进书房，水相国都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审视我。我啧啧嘴，亦沉默。虽然我是半道上附身的魂魄，对水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毕竟水家一手将水萝衍养育成人，并且明里暗里帮助水萝衍培养势力，即便水家是有所图，对这些对水萝衍来说都是莫大的恩德。我虽不是水萝衍，但我却依旧继续接受了水家提供的一切便利ำ，享受水家对我的恩惠。无论如何，于情于理，即使水家对不起天下人，却对得起水萝衍，也对得起我。也许水家的覆灭是天下人盼望的，可是我不可以坐视她们在我面前死去。我答应过秦江月帮他铲除水家的势力，但铲除水家的势力是一回事，杀水家人是另一回事。大义灭亲，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无疑ທ于叫我去手刃血亲。无论我是否承认，水家是我来到这个ฐ时空后唯一保护我的人。虽然她们本意要保护的是水萝衍不是我，但于我并无不同。我可以看着水家的势力分崩离析，但不能看着她们被逼入绝路，我宁可她们做一只没牙的老虎，不会再危害别人，可以平静地生活，我抬头看水相国，近来青月国内朝野争斗已经白热化，原本是水家阵营的一些官员，望见风向不对，瞅见有暗地里倒戈的，有偷偷挖墙角的，有脚踩几条船的，有各怀鬼胎的，这一阵子，水相国着实操劳了许多，没有以前那ว般精神了，额间的皱纹倒深了几许。虽然水相国不说，可是我知道水丰真正在暗地里拉拢军队，偷偷招募亲军，挖水清华的墙角，梦想着做下一朝的太女。水清华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有些蛮干，却也想染指江山，与水丰真明里暗里大闹过几次，私底下两ä方侍卫营都火拼了好几回。水相国恨铁不成钢，气得暴跳如雷，大骂两ä个不成器的东西，不若老子早ຉ早死了你们两个ฐ小畜生自己闹腾去！与敌阵的争斗还没有分出胜负，自己人已开始了窝里闹，除了内耗早ຉ死外，没有任何意义。水相国终于开口：“衍儿，你打算何时回东圣？”我道：“我打算三日后起程。”其实老丞相已๐经来了无数书信，催我回东圣国。我的军队已经收编了六十万，占下了十座城池，现在到了最难的阶段，东圣国境内忽然开始谣传我根本不是前太女，却假冒前太女妄图坐上皇位，军心也出现了动摇，老丞相她们也希望我尽快出面澄清谣言。原是打算手头的事情处理好就回东圣，又想等着见见柳叶，把越明家的事情安排好，若不然我一去东圣，不是三两日就能回的事，我不在的时候，谁来照ั应他们？除了柳叶，我没有个ฐ可靠的人可以托付。柳叶这两日就到京城，我也可安心去东圣了。水相国“唔”地应了一声，继续沉默。良久她忽然问道：“如今这情势，你如何看呢？”我一顿ู，垂下眼，缓了缓呼吸，道：“娘，你要听我心里的实话，还是要听我有什么计策？”水相国身形一僵，一手按住砚台，也顿住，怔在灯底下，长叹一声，摇头道：“怎么，连你也害怕水家斗不过她们？！”我沉默，水相国坐下身，抚住额头：“说罢，我想听一听，你如何看。”“娘是否与子车薇暗中联手？”水相国惊愕地起身看我，震惊道：“此事你如何知晓？！这世上并不曾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捻捻自己的衣角，猜的，的确是猜的。自从青月国力衰落，西燕逐渐坐大。在西燕众多能ม干的皇女中，排行第二的子车薇能成为储君并不是靠运气，她的野心极大，据她的幕僚所说，子车薇一生最崇拜的人便是十几年前灭了尤女国的西燕国第一威แ武将军子车天凤，当年子车天凤一手挑起东圣国内乱，并派人助水家夺了青月国皇室权利依赖的最后一根支柱——军权，以闪电般的速度吞并了尤女国，使西燕国的国土和人口急剧膨胀，西燕国的国土一下子有了战争的纵深余地，从尤女国掠夺的财富和土地让西燕国更加强大。子车天凤这个人虽然残暴嗜杀，荒淫好色，却是西燕国的传奇战神，她野心勃勃，曾经为西燕规划ฐ出一个统一天下的蓝图，当时的国君甚至预备逊位于她，以让西燕国统一天下，千秋万代。可惜，这位屠夫很不幸，英年
升迁王征sodu
夭折，被自己的部ຖ下和当时的宰相合谋杀死。有传说，当时子车薇的母亲——现在的西燕国君为了保住自己未来的帝ຓ王之ใ位，也掺和了一把。但在西燕的史册上却毫不吝啬地称赞和惋惜子车天凤的英名，子车薇从小便以她为偶像，其野心可窥见一斑á。“猜的，你如何会猜测出？”水相国很是紧张，的确，她与子车薇的秘密连水丰ถ真和水清华都瞒着，我相信子车薇真正支持的应该是水家，她和水家涉แ及的必定是详细的盟约和真正的合作。当我得知子车薇表面与三皇女交游甚深，暗中又支持八皇女兵马粮草，我就猜到เ她的真正野心决不在于此。本来三国之中，西燕最弱，但是东圣连年战乱ກ，国已๐不国，现在连青月国也到了崩溃的边缘，反倒成全了西燕坐大。子车薇是有野心的人，既要江山，又要美人。她若是助三皇女或是八皇女，等于是为青月国辅佐出了个英明的帝ຓ王，那便是为自己้国家的旁侧养出来一头老虎。若是青月国内斗ç，那是最好不过。青月国的水家势力，西燕国比谁都清楚，八皇女的姑母是西侯将军，手里头不巧有些兵力，而且，更不巧的是朝里颇有几个ฐ老臣也是八皇女的祖母的门生，帮助八皇女夺位是个很好的主意。这样一来，三家争天下，战火一起耗损青月国力，连青月国的老臣们都会参与其中都得不亦乐乎ๆ，待斗ç得哀鸿遍野时，西燕最后依旧会选择扶持昔日的旧情水家。道理很简单，水家坐天下，如同东圣篡位的那ว位刘ถ圣王一样名不正言不顺，并且水家素า年来所行之罪众目睽睽，早ຉ不得人心，若水家篡位成功，青月国依旧会天下大乱，战火纷飞，活着的青月国皇室必定奋力反击，到เ你们两败俱伤无力回天之时，子车薇再出兵攻占青月国，轻而易举。东边的东圣国久战疲乏，人烟稀少，连兵力都没有多少，自顾且不暇，更没有力量反击，若是此计成，西燕国可以统一这片大陆，吞并青月和东圣。我叫笙儿派人调查子车薇，顺道查子车天凤的资料时弄到เ了一份西燕皇室的绝密奏章副本，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想当年子车天凤的上书陈表中就这么写着：吾王应遣使暗入青月，分别扶持青月下一代皇女，使之相斗，待青月乱而分之ใ，衰微若东圣，则吾王可出兵二国，令天下归一。子车薇很忠实地执行着子车天凤的计划，一步一步等待着天下归一的机会。若我想做皇帝ຓ，我必也如此，统一了天下，俯视巍ณ巍江山，都在我脚๐下臣服，整片大陆都是我的王土和臣民，才是气吞山河，冠绝青史，千秋万代独尊我一人。作者有话要说：很多看文的大人纠结，我也纠结。纠结的结果是，偶将坚定不移地遵循“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情节发展路线走，另，偶露个头清一清喉咙小声地声明下：偶这是轻松路线。是地，强调，偶不是写悲剧地逃遁。可是，子车薇，你有你的雄心壮志，我有我要守护的土地和人，天下分分合合，自有定数，这片大陆从古至今还没有被统一过，如果一定要统一，也不会是现在，更不会是你，我只知道，铁ກ血的战火燃烧之处，或许会有名将的风流和帝王的野心，流血苦难的却是百姓。我，不会让战争继续。灯火里，水相国的脸忽明忽暗。我迎上她的目光：“因为‘利‘。娘应该知道，天下熙熙，皆为ฦ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青月国的三皇女和八皇女都不是平庸之辈，无论谁做了皇帝，西燕国都不会捞到什么大的好处。但若是水家掌握了青月国，对西燕却大有好处。这一点，娘想必也清楚。”水相国严å厉地盯住我：“你倒说说是为何？莫非我水家都是无能ม之辈？！”我直视她：“娘心里清楚。封家传国已近五百年，代代江山稳固，若娘以为封家气数以尽，就错了。封少鸿和封天阕哪一个ฐ是无能之辈，老臣俱在，民心俱在。水家夺位名不正言不顺ิ，先失了道义，纵是坐了江山，必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得到เ西燕的相助。而西燕国狼子野心，娘许下的那点好处她未必会放在眼里，她想要的恐怕更多。到เ时，水家的江山坐的稳固吗？待到青月国烽烟四起，战乱ກ纷飞，才是西燕开席的盛宴。”水相国冷笑一声，不屑地道：“老娘谋划三十年，你以为都是纸上谈兵？！什么道义，老娘不管！老娘只知道，成王败寇，老娘有能耐夺得了江山，就守得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哼，待我水家站稳了脚跟，被西燕那兔崽子吞去的东西，老娘要她一口一口再吐出来！”我注视着水相国，半响无语，良久叹息一声：“娘以为，到那ว时青月还有自保的能ม力吗？西燕国明明就是扶持三方势力内斗，娘，你看不出来吗？！”水相国闭了闭眼，怒目圆争：“竖子之见！此处我自然知道。那兔崽子不过是怕青月强盛过西燕。现在水家需要西燕国的兵力支持，一些好处还是要给的。忍得一时，日后再图。那两ä个黄毛丫头和我斗，还嫩了些！到头来，会眼睁睁地看着封家的江山落到我手中ณ！我定要让她封家从此以后永世为奴！”我呆住，水相国好大的怨气。不是斗不斗ç得过的问题，若水家不放手，再加上西燕，也许会一时称王，可是又如何？水家的几十年来丧ç尽天良的恶行已๐足够民间反抗的理由。西燕为ฦ表自己้的王师正义แ，水家会成为ฦ西燕征讨的最好理由，最后，要眼睁睁看着被兵强马壮的西燕吞并，到时候，水家哪里容身？西燕君主必定处死水家以谢天下，平民怨，拢人心。我扯住水相国的手，恳切地求她：“娘，放手吧，现在还来得及，离开青月国，把权势还给她们封家。等我平定了东圣，我们一家人隐居山林，逍遥度日，不好吗？我是水家养大的，我不想水家一朝夕人头落地，满门子孙断ษ绝，无有立身之地！”水相国神色一缓和，和蔼地拍拍我的肩头：“衍儿，你说此话，娘心甚慰。你虽不是水家人，但娘总算没有白养你一场！娘就是要搏一把，三十年来，娘咽不下这口气！你不必再劝，哪怕拼得此身灰飞湮灭，娘也要争这一口气，否则娘死不瞑目！你到底还是年少，不懂ฦ得这世上的事无有恒常，娘不相信有什么报应之说，谁规定这江山是她封家的！不放手一搏，如何成大事？！再说，再不济还有东圣一国之力，一局，水家赢定了！”水相国不再说话，挥挥手叫我出去。看来无论如何是劝不动了，我无奈退身出来，走到เ门前，忽然听得水相国问道：“衍儿，言家两ä个孽种你打算如何处置？怎么还不杀了以除后患？！我听下人说你还养在府里，莫不是贪看那些个美色？”我一顿，回头：“娘，我不是贪恋美色，容貌再美，不过是副皮囊罢了，到头来哪个不是枯骨白发，化做尘土。我留着他们只是因为还有用处。”水相国点了点头，疲倦地道：“你去吧，关于子车薇之事，不可泄露。”我应了一声，退出去。说水无忌是佞臣也好，弄臣也好，就冲着这血性和胆量，我心底里敬佩，认她是位枭雄，只是生不逢时，也许此时是乱世，虽说时世造英雄，造的却不是水家。自古以来民为ฦ重，社ุ稷为ฦ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