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第卷后的话
通读中国历史的时候，尽管是走马观花，但坚信改革开放的三十年是历史上最好的三十年。比所谓的文景之ใ治，贞观之治，康雍乾盛世要好的多。或者说，那ว些所谓的盛世根本就不能用来与当今中国相比。
我直庆幸自己生在这个时代，并见证着这个ฐ伟大的时代。好的理由有无数种，最具说服力的是中ณ国第次真正意义上走向了世界ศ。中国开始正视世界的规则ท并参与其中，逐渐尝试制定规则ท。中国内部的事务越来越走向民主与法制，越来越具备人性关怀。经济的飞速发展印证了制度的正确性，我们区分时代的时间越来越短，从二十年到เ十年然后到五年三年。变化之ใ大几令人目不暇接。
如果时光倒流，相信无数的中国人可以创造出震惊世界的奇迹。我无意虚拟这样的奇迹。有无数的作家在他们的作品中复制ๆ或虚构了这种奇迹。我所关心的是在经济飞速发展下人性的变化，旧的道德以看得见的速度在崩溃，新的道德体系的建设尚未成型，表现的最明显的就是家庭，只要关注家庭的变迁，我们就会惊讶地发现许多令人感慨的变化，这些变化有些是我们不愿见到的。为此，我尝试写部印证改革开放三十年历史变迁的书。这话说的大了，未免有些不自量力。我可能是那种非常传统的人，网络上种马小说基本不看。
曾经看过英雄记的读者，或许会从本书中寻找到某些熟悉的影子。
第卷大学岁月第节变异
1981年9月27日，星期日，傍晚。
“老大，你不觉得老五有些怪？就象换了个ฐ银人。”北阳工业学院机械系8002班马金玉同学对同寝大哥李建光说。
“不是怪，而是很怪。”说话的是李建光的另名同寝，叫鲁峰。
“不是很怪，”说话的是江西人倪凯，在起住了年了，倪凯浓重的方言有时还是让人听不懂，“简直是换了个人。要不是我们直陪着他，我简直要认为有人冒名顶替了。”
202宿舍老大李建光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再不许说老五怪了。什么叫冒名顶替？别他妈乱说。荣飞不过是病了场而已。换做我们也样。倪四你丫就是欠抽。都是哥们儿，说出去好听还是咋的？”李建光是02班唯从北京考来的，口音中带着浓重的北京味。向来对做事斤ภ斤计较的倪凯看不惯。
20่2宿舍就住他们五人，老大李建光，班长。老二马金玉，来自山东。老三鲁峰，广东，外号老广。老四是江西老表倪凯。老五就是他们议论的荣飞，唯的个ฐ本地学生，不幸在本周三下午体育课时奔跑捡球撞到了高低杠的低杠，下子被撞晕，鼻梁也被撞断了。当时被紧急送往校医室，又被转入市人民医院，昏迷了天夜后醒来，然后实施了手术，按说切都顺利，至少医生认为没什么问题，但偏偏病人就和傻了样，几天里痴痴呆呆，总要急着回家。事情发生后荣飞的父母已经来过了医院，李建光也见过了，给他的感觉是，他见了父母后，似乎更傻了，证据就是他几乎不认自己的父母，不是认不得，而是流露出迷茫和恐惧，自己的爸爸妈妈有啥好恐惧的？六天后荣飞出院了，匆匆回到学校，神情更加古怪，与同学间的交往大异寻常。然后也不请假，急急借了他老乡曹俊斌的自行车走了。面对同寝的四位兄弟，几乎未发言。说他脑子糊涂吧，行动上很是敏捷，跟曹俊斌借自行车时也很清醒啊，除了不理会曹俊斌关心的提问，其他都没什么问题啊。只是不愿意说话，骑了自行车就跑了，李建光跟在后面叫也叫不住。
难怪马金玉他们说荣飞怪，李建光也认为这个性格随和不求上进的小弟在次意外负伤后变得很怪。
晚饭千篇律，排上阵队，交上几张饭票菜票，领到份玉米糊糊，个馒头和个窝头，另加份水煮ุ白菜。玉米糊糊盛在饭盒里，铝制的长方形饭盒盖上盛了白菜，菜上面摆着白黄二块干粮。李建光端了晚饭挤出嘈杂的食堂，走了几步，蹲在食堂外面个菜窖顶ะ上的水泥平台上吃饭，不会，周围聚集了堆同学，大家偶尔说几句笑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对付自己的食物。
1981年，工ื业学院所在的北阳市，粗细粮仍严格执行着定量。40่的细粮，60的粗粮。面条，大米，馒头都属于细粮的范畴，窝头，发糕，玉米糊糊当然就是粗粮了。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大学生们如果不习惯吃粗粮，可以拿粗粮票换细粮，二两换两，对于定额只有三十斤的学生们，如果没有坚强的外援比如支援粮票和现金是不能常做这种交换的。
在种貌似公平的环境中往往感觉不到艰苦。李建光很快吃完了自己的干粮，他将剩下的白菜连同菜汤倒进饭盒里，用勺子搅了搅，呼噜呼噜喝下了肚。他站起来茫然地望着四周，暮霭已๐经笼罩了四野，不远处操场边的柳树已经变得影影绰绰，只有更远的教学楼已经亮起的灯光很是清晰。再有半小时就该上晚自习了，李建光跳下水泥台，在食堂外的排水龙头下洗干净自己的餐具，脚下不远处个脏兮兮的泔水桶发出刺鼻的气味，他下意识地往另边躲了躲。个习惯往水池里倒剩饭剩菜的学生不幸被潜伏在旁窥视已๐久的学生处人员捕获了，随即是阵训斥和无谓的争执。李建光知道，等待那ว个不幸者的将是通报批评和罚苦役——清洗洗碗池三天。关于禁止在水池中倾倒剩饭剩菜的通报就贴在水池的上方，只能怪这个家伙倒霉了。
操场边传来阵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不用想，定是01班的陆英寿拿出他那个ฐ牌半头砖录放机炫耀了。据说这部机子和二盘磁带是他的亲戚从香港进口来的。这令许多同学羡慕。按说从香港进来的不能叫进口，香港虽然被英国人占着，它毕竟是中国领土吧？可没有纠正陆英寿的口误。
李建光站在那ว里听着时隐时现的歌声，距离远了，听不甚清楚。但缠绵的旋律使他不由á自主地哼出了声。李建光是位音乐爱好者，不仅会吹口琴，而且会笛子——这是他在小学就学会的，首扬鞭催马送粮忙曾让他在去年新年晚会上出尽了风头。他会吹好几首老曲子，似乎突然来到校园的邓丽君更招他喜欢，他收集邓丽君的所有歌曲，喜爱同学争相传看的磁带盒上袭红裙的这位华人巨星的甜美面容。这时候的邓丽君歌曲还被冠以靡靡之音的称号，受到官方不经意的打压。李建光当然不会知道，如果在大陆评选1981年的时代风云人物，邓丽ษ君应当之无愧。她的歌“抒女性之情，解男性之闷”。她的嗓音很特别，可以在听不出任何换气且没有鼻音的状况下连续唱出高音且咬字清楚，音色细柔。任何事物只有对比才知道，之后涌现的流行乐坛风云人物不知有多少，达到邓丽君高度的却寥寥无几。
李建光愿意聆听邓丽君的歌曲，但他不愿在这个ฐ时候凑过去，出于种与生俱来的自尊和清高，令身为02班班长的他不愿像部分同学那样，不顾ุ切地向豪富的陆英寿低头。所谓豪富，也就是陆英寿的生活费高达每月五十元，这个数字是李建光的二倍有余。李建光有理由相信，在8๖0级机械系的三个ฐ班里，还没人能在生活上超过那个嚣张的小子。
李建光怏怏回到宿舍，意外地，他见荣飞坐在他自己的铺位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老五你回来了？怎么这样看我？”荣飞的眼神是陌生的，令李建光感到不解，甚至有些害怕。
“建光你好，吃过饭了？”鼻梁上仍贴着白纱布的荣飞站起来，向李建光伸出手。见李建光不接，上前用力拥抱了他。
李建光愣了愣，他再次感到荣飞的陌生，此刻๑的荣飞带给他的感觉更像遥远的父亲。在202宿舍的五个同寝中ณ，虽然年相处很是融洽，就个人关系，数李建光和荣飞要好，课余时间，无论玩球还是吹口琴下棋逛街，二人几乎形影不离。现在的荣飞却如此陌生，几乎像个刚认识的人，而且是饱经沧桑的中年人。这是怎么了？李建光再次想起周前的那次意外，体育课上，他们正兴高采烈地打着排球，球被对面的同学打到界外，站在号位的荣飞转身去捡，竟没看到เ那么粗的低杠，声巨响，荣飞的身子平飞起来，然后重重倒地－－－－－－同学们哄笑起来，但许久ื不见荣飞爬起来，然后就害了怕，纷纷跑过去，人都昏迷了，叫也叫不醒，能不害怕？都是些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啊。
“老五，你从来没这样对我啊－－－－－－”李建光喃喃道。
“哦，待会儿要上晚自习？”荣飞说。
“星期天晚上当然要上。你以为是星期六啊？老五，你是不是还在头晕？不行再住几天医院？”这次住院的医药费都是学校出的，荣飞及其家人并未出分钱。
“老五回来啦？太好了。”鲁峰拎着二只绿色塑料皮的暖瓶回来，大声和荣飞打着招呼。
“要迟到了，快些吧。”倪凯冲进来，急急放下餐具就往外跑。倪凯学习最刻苦，他只担心着不要让班主ว任记下迟到，那是要扣钱的，扣助学金。来自兴国的倪凯助学金最高，22๐元。急匆匆的倪凯似乎没有看见荣飞。
“走吧，上自习去。”荣飞说。
挤在群看不清面容的同学中挤上教学楼三楼，荣飞就跟在李建光后面，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座位，直到李建光叫他，才慢吞吞的来到เ李建光身边坐下，伸手从书桌里取出书本，无目的的乱翻。
李建光定下心，开始做作业，金相课的作业拉了好多了，必须补起来，刚才学习委员单珍已经在黑板上写了，下课前将金相作业交到讲桌上。
1981年的工业学院，某些方แ面完全是中ณ学的延伸，比如自习课的点名，比如作业。
“还要交作业啊？”荣飞自言自语。座位在他们前排的单珍回头看着荣飞，“你是不是脑子受伤了？我告诉你，上次的作业就没交。不怕补考就不要写。”她甩了甩漂亮的长辫，转头过去了。
李建光不知道荣飞什么时候离开了教室，他发现荣飞离开后不放心的出去找，最终在楼顶ะ的露台上找到正在凝视月亮的荣飞。
“很无聊，今年才81年啊。”荣飞低声说。
“无聊？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变是绝对的，不变是相对的。哲学课不是都这样讲吗？我觉得我过去就跟做梦样。”荣飞笑笑，月光下露出的牙齿格外白。
“快回去做作业吧。”
“不急。我个人呆会。”
李建光回去了，他哼着歌，他不感到无聊。他无法晓得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的是，再过三十年，用那种泔水喂出来的猪将被叫成绿色食品。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每天食用的，被他私下诅咒了无数遍的缺油少肉的饭菜正是后世企盼的绿色生活的部分。陆英寿自豪地拥有的，被同学羡慕的半块砖收录机很快就成为古董，连同那种容易卡磁头的磁带最终成为收藏家的珍爱了。这个怪圈只有极少极少数人明晓，身处在时间长河中奋力搏杀不至于沉没其中的人们只会向后看，叹息曾经拥有的岁月。谁能透过前方的迷雾看得清梦幻般的未来？
第五节小街与志向
星期六晚上是大学生们最开心自由的时刻๑，囿于娱乐内容的贫乏，除了聚在起吹牛就是打扑克下棋，玩桥牌围棋的也有，不过不太普及，有点阳春白雪的味道。后世聚会有三种主ว要方式，聚餐，卡拉，以及体育俱乐部现在项ำ也达不到。班里很少有同学能ม花钱邀人喝酒。这是个真正的义务教育的时代，学费住宿费全免，大部分人都有不同档次的助学金，最高的22元，最低的5๓元。许多同学的助学金差不多够生活费了，班里最邪ิ门的副班长许忠勤来自山西晋南农村，拿了最高的助学金，除了喜欢看电影几无任何爱好，竟然可以在放假时带笔小钱回家去。
荣飞本来是要回家的，自高低杠事件后，他回家更勤了，有时间就回奶奶那儿。但这个ฐ周末有事耽搁了，物理实验室的硬度测试机报废了，老师找几个学生抬报废的实验设备，任务交给了班长李建光，李建光便叫上了荣飞，荣飞不好拒绝，只能ม跟着去了。他们用原始的撬杠等工ื具将笨重的测试机抬出了实验室，装车拉到เ废旧物质收购站处理了，当然是打了报告批准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据说今年下拨的经费比去年增加了35，许多实验设备要更新，图书馆也要扩建。
实验室的郝老师拿到钱，拉着几个帮忙的同学下了次馆子，酒是不准喝的，但要了几个菜，主食是米饭，算是让这帮缺油少菜的穷学生改善了次生活，这样耽搁就误了晚班公交车，铁定到เ傅家堡的车是赶不上了，只好明早再回。
回到宿舍发现马金玉带帮人正玩“割麦子”，他的老同学曹俊斌也在，这小子也没回家。割麦子是极简单的玩法，就是跑得快。不过带了点小刺๐激，输家留几张牌就输几张粮票。以粗粮为基准，张两。
荣飞骨子里赌性还是很强的，于是他饶有兴趣地站在曹俊斌后面看，看会就感到乏味，“你们能不能换种？没劲透了，最后都可以算清牌的。”
“那是。我爸到เ广州出差ๆ带回副麻将牌。那边已经公开卖了，等我想法子弄来我们玩几把，那才是真正的家伙。”曹俊斌赌性不在荣飞之下，荣飞隐约记得曹俊斌曾组织彪人在龙凤山庄聚赌，被警察堵了，他逃出来跳下七米高的山崖，躲过了警察，但崴断了脚脖子，自己้拎着慰问品去看躲在乡下的他－－－－－－又是该死的梦。
“毕业前别想着在学校支起麻将桌。我给你们推荐个玩法，比这个ฐ有意思多了。”荣飞说
“你会什么เ玩法？”曹俊斌转脸问荣飞。
“扎金花啊，很简单的。”荣飞给他们介绍了玩法，试了二把后这帮家伙兴高采烈地玩起来。真正的赌博都必须可以下注，像割麦子那ว样的玩法确实有些低档了。
“你从哪儿学来的玩法，真的有些意思呢。”曹俊斌刚“诈”成了把，赢了十几两饭票，堆绿色的纸券堆在他面前，看来这家伙今天收获不小，“今儿的目标，将本月的饭钱赢回来。阿飞你也来玩玩呗，刚ธ才你说了，这玩意又不限人数。”曹俊斌是个赌棍，发了牌没有看，喜滋滋地“暗”了把。
“不了，你们玩吧。”对于这样的小打小闹，荣飞简直看不上眼。他琢磨着是不是到图书馆借几本关于股票方面的书，当务之急是找到条生财之路，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太清苦了。
“跟，”李建光和马金玉的赌性都不小，看也不看就跟上了。荣飞有些兴趣索ิ然，他回自己的铺位上抓起本蔡东藩的南北朝演义看，这本书是倪凯从图书馆借回的，倪凯对通俗化的历史很感兴趣。许忠勤忽然推门进来，“哎，我说弟兄们应当去看电影，这周的片子是小街，我和小董刚ธ看完，小董那个没出息的都他娘的哭了。”
宿舍最用功的倪凯扔下手中ณ的课本，“新片啊？好不好看？”荣飞被记忆里的某根神经触动了，“老许，是不是张瑜演的女主角？”
“咦，你怎么知道？”
荣飞当然知道。夏在动物园中行走，白鹭在漫游，长颈่鹿在觅食，样板戏激越狂热的打击乐从晴空中隐隐而来，间或夹有秃鹰狮虎的啸叫－－－－－－当夏遭受红卫兵殴打时，画面上拳脚交加，皮带挥舞，鲜血淋漓。前景是动物园的铁笼子，狮虎在笼中走动，背景却是低缓优美的音乐。位老人背着重伤的夏，对夏说，就要走出动物园了。
荣飞记得他看过这部电影，当时也流了泪。就像班里比较内向腼腆ດ的小董样。对于导演的暗喻他并不明白，只是在多年之后为ฦ了怀旧买了几部老电影的光碟，才看懂导演并不深藏的用心。十年文革全国就像动物园。好在文革终于结束了，人性和人权正在唤醒，紧接着就该反对自由化了，那个叫白桦的作家因部并不出格的苦恋做检讨－－－－－－
“那是部好电影。此时的张瑜真是清纯漂亮啊，”荣飞回忆着。
“此时的张瑜？”许忠勤疑惑地问。
“哦，我的话有些毛病。老许你是资深影迷，评论电影我可没资格。”荣飞转移话题。
“庐山恋就让我崇拜了。找对象能ม找张瑜这样的就美了。”许忠勤的表情是后世标准的猪哥相。
“哈哈，真找个ฐ演艺界的女人你可就有的乐的了。”倒不能棒子打死大片，许忠勤绝对想不到后世演艺界的绯闻满天飞，也想不到演艺界ศ高的惊人的离婚率。
“吃不到葡萄就嫌葡萄酸。”许忠勤很有野心，他当然瞧不上向不求上进混日子的荣飞。
“啊，啊，”那边传来阵惊叹。原来马金玉暗出个炸弹，将曹俊斌前面赢的饭票差不多把将赢了回来。这帮人已经迷上了荣飞教的扎金花了。
“帮没志气的家伙。”许忠勤鄙夷地说，起身要走。
荣飞忽然起了和这家伙聊聊的兴趣。在那ว个奇特的长梦里，除了他毕业进入政府机关当了个小干事，没有关于许忠勤的其他的任何记忆，“老许，能不能跟兄弟说说，你的志向是什么？”
“我要做希特勒类的人物。”许忠勤直言不讳。
“中国古代基本上是儒家思想统治的时代。儒家有‘内圣外王’之说。老许要走的就是‘外王’途了。”
“什么是内圣外王？看不出老弟蛮有学问的嘛。”许忠勤坐下来。
“内圣主要是追求个人完美的道德，外王则是追求功业。像孔子的高弟颜渊就是内圣的典型。外王就不必说了，多了去了。同时具备的就寥寥无几。”
“有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