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秃子！”小英说。
小坡有点发糊涂ิ：还是那只小船叫张秃子呢？还是张秃子抢去小船？
“小船？”他问。
“纸折的小船，张秃子！”
小坡决定了：这定是张秃子人，抢去张秃子小船。
“你去告诉了先生没有？”
“没有！”这时小英的泪已干了，可是用小指头在眼睛上抹了两个黑圈。
“好啦，小英，我去找张秃子把小船要回来。”小坡说着，撩起老印度的裙子给小英擦了擦脸。老印度因为开学，刚换上条新裙子，瞪了小坡眼。
“要回小船还不行！”小英说。
“怎么เ？”
“你得打他！他打了我这儿，张秃子！”小英的手指又在空中指了指。
“小英，他要是认错儿，就不用打他了。”小坡的态度很和平。
“非打他不可！张秃子！”
小姑娘们真不好惹！小坡还记得：有回妹妹仙坡说，拉车的老牛故意瞪了她眼，非叫他去打牛不可。你说，万老牛真有意打架，还有小坡的好处吗？经过长时间的辩论，不行，妹妹是“把儿死拿”，点儿不退步。最后小坡急中生智，在石板上画了只老牛，叫妹妹自己去打，算是把这斗牛的危险躲过去了。
“好啦，小英，咱们先上教室去吧。”
小英和小坡刚进了讲堂，迎面正好遇见张秃子。张秃子看小坡拉着小英的手，早明白了其中的故典儿，没等小坡开口，他便说了：
“操场的树后面见哪，小坡！”
“什么时候？”小坡问。
“现在就走！你敢不敢？”张秃子的话有些刺耳。“你先去，等我把衣裳脱了。”小坡穿着雪白的新า制服，不敢弄脏。脱了上身，挂在椅子上，然后从书袋中掏出红绸宝贝，围在腰间，既ຂ壮威风，又省得脏了裤ไ子。
“小英，你看我围上这个宝贝，立刻๑就比张秃子还高了许多，是不是？”
“真的！”小英看小坡预备到战场去，拍着两只小手，连话也说不出了。
大树底下，除张秃子与小坡之外，还有几个参观的，都穿着新制ๆ服，坐在地上看热闹。
由树叶透进的阳光，斑斑点点射在张秃子的秃头上，好象个带斑á点的倭瓜，黄腊腊儿的带着些绿影儿。张秃子虽然头发不多，力气可是不小。论他的身量，也比小坡高好些；胳臂腿儿也全筋是筋，骨是骨的，有把子笨劲。
可是小坡点没把这个ฐ倭瓜脑袋的混小子放在心里。他手插在腰间，说：
“张秃子，赶快把小英的小船交回去！再待会儿，可就太晚了！”
张秃子把那ว只小纸船放在树根下的青苔上，然后紧了紧裤ไ带，又摸了摸秃脑袋，又咽了口气，又舔了舔嘴唇，又指了指青苔上的小纸船，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参观者，又捏了捏鼻子，这才说：
“打呀！不用费话，你打胜，小船是小英的；你打败，小船归我啦！”
张秃子不但态度强横，对于作战也似乎很有把握。把脚跺，秃头晃，吼了声，就扑上来了。
看来得厉害，小坡算计好，非用脑袋不足以取胜。他架开敌人的双手，由尾巴๒骨起，直至头顶，联成气，照着张秃子的肚子顶了去。张秃子也是久ื经大敌的手儿，早知小坡的“撞羊头”驰名远近，他赶快吸气，把肚子缩回，跟着便向旁边偏身，把小坡的头让过去。
小坡每逢用脑แ袋，便只用眼睛看着敌人脚๐步移动，把脖子，脊梁概牺牲。他见张秃子的脚挪到旁边去了，心中ณ说：“好，捶咱脊背！”果然，口邦当口邦当口邦ะ，背上着了拳，胸中和口腔里还似乎ๆ有些回响。张秃子打人有这样好处：捶人的时候老有声有韵的，口邦ะ当口邦当口邦，五声顿ู，不多不少，怪有意思的。
小坡赶快往后退，拉好了尺寸，两手虚晃，头又顶上前去。喝！张秃子的脚又挪开了，头又撞着了空气！口邦当口邦当口邦，背上又挨了五拳。哎呀，脖子上也口邦当开了。只好低着头听响儿，抬头非叫敌人兜着脖子打倒不可。得换些招数了：不往后退，往前死攻，抱住张秃子的腿，给他个短距离的碎撞。好容易得着敌人的胖腿，自己的背上不知口邦当了多少次了，牺牲不小！不管，自要抱住他的腿，就有办法了。唉！还是不好，距离太近，撞不上劲来，而背上的口邦当口邦当口邦ะ更响亮了。
“小坡要完！小坡要完！”参观人这样乱说。
小坡有点发急了！
急中生智，忽然放了张秃子的腿，“急溜的”下，往敌人背后转去。张秃子正扬着头儿捶得有趣，忽然捶空拳，低头，唉！小坡没有了。忙着转身，身儿刚转好，口邦ะ！肚子好象撞在个大皮球上，可是比皮球还硬些。“啊！小坡的脑袋！”想起小坡的脑袋来，心中当时失了主心骨儿。两手不往前抡，搁在头上，好象要想什么哲学问题。肚子完全鼓出去，似乎说：来，再撞，果然，口邦！我要倒下，他心里想。果然，不幸而言中ณ，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脚不触地，向后飞去，耳旁忽忽的颇有风声。咯喳！秃脑แ瓜扎进山丹树叶里面去了。“完了，对不起呀！”小坡手摸着脑แ门，手搓着脖子说。
“完了，对不起呀！”张秃子的嘴在朵大红山丹ล花下面说。
参观的过来，把张秃子从树叶里拉出来。张秃子捧着肚子说：“可惜，这些山丹ล花不很香，不很香！”
小坡从树根下捡起那ว只小船，绕过山丹树，到操场来找小英。她正在矮树旁边等着呢。
“哟！小坡！小坡！我都听见了！你口邦口邦口邦的打张秃子，真解恨！解恨！”小英跺着脚๐说。
“这是你的小船，小英。好好的拿着，别再叫别ี人抢去！”他把小船交给小英，心里说：“口邦口邦口邦的打张秃子，那ว敢情好！打张秃子，我脊背上可直发烧！”
“可是有样，张秃子以后也许不敢再欺侮小姑娘了！”小坡自言自语的往教室里走。“你捶的痛快呀，我顶得也不含糊！”
八逃学
先生正教算术，手提着教鞭，手捏着粉笔，很快的在黑板上画了两个“7”，然后嗽了声，用教鞭连敲黑板，大声喊道：
“小英！七七是多少？说！”
小英立起来，两ä腿似乎ๆ要打嘀溜转，低头看桌上放着的小纸船，半天没言语。
“说！”先生又打了个霹雳。
小英眼睛慢慢往左右了，希望同学们给她打个手势；大家全低着头似乎想什么重大的问题。
“说！”先生的教鞭在桌上拍拍连敲。
张秃子在背后低声的说：“七七是两个七。”
小英还是低着头，说：“七七是两个七。”
“什么？”先生好似没有听见。
“七七是两个七。”小英说，说完，腿软，便坐下了。坐下又补了句：“张秃子说的！”
“啊？张秃子？”先生正想不起怎么办好，听说张秃子，也就登时想起张秃子来了，于是：“张秃子！七七是多少！说！快说！”
“不用问我，最讨厌‘7’的模样，横拐的不象个东西！”张秃子理直气壮的说。
先生看了看黑板上的“7”，果然是不十分体面。小坡给张秃子拍掌，拍得很响。
“谁拍掌呢？谁？”先生瞪着眼，教鞭连敲桌子。
大家都爱小坡，没有人给他泄漏。可是小坡自己站起来了：“我鼓掌来着。先——！”他向来不叫“先生”，只是把“先”字拉长点。
“你？为什么？”先生喊。
“‘7’是真不好看吗！‘8’字有多么เ美：又象对小环，又象个小葫芦，又象两个小糖球黏到了块儿。”小坡还没说完，大家齐喊：“我们爱吃糖球！”
“七七是多少，我问你！”先生用力过猛，把教鞭敲断了节儿。
“没告诉你吗，先——！‘7’字不顺眼，说不上来。二八十六，四八四十八，五八——”
“我问你七七是多少，谁叫你说八！”先生着急，捏起个粉笔头儿，扔在嘴里，咬了咬，吃下去了。吃完粉笔头，赌气子坐在讲桌上，不住的叨唠：“不教了！不教了！气死！气死！”
“二八十六，四八四十八，五八——”小坡继续着念。大家唏里哗啦，齐在石板上画“8”。
小坡画了个大“8”，然后把石板横过来，给大家看：“对了，‘8’字横着看，还可以当眼镜儿。”
大家忙着全把石板横过来，举在面前，“真象眼镜！”“戴上眼镜更看不真了！”张秃子把画着“8”的石板放在鼻子前面。
“‘9’也很好玩，翻儿就变成‘6๔’。”小坡在石板上画ฑ了个“9”，然后把石板倒拿：“变！是‘6’不是？”大家全赶快画“9”，赶快翻石板，声呐喊：“变！”有几个太慌了，把石板哗嚓嚓摔在桌子上。
先生没有管他们，立起来，又吃了个粉笔头。嘴儿动着，背靠黑板，慢慢的睡去。
大家看，全站起来，把眼闭上。有的居然站着睡去，有的闭着眼慢慢坐下，趴在桌上睡。张秃子不肯睡。依旧睁着眼睛，可是忽然很响的打起呼来。
小坡站了会儿，轻手蹑脚的往外走。边走，边叨唠：
“大家爱‘8’，你偏问‘7’，不知好歹！找你妈去，叫她打你顿！”
小坡本来是很爱先生的，可是他们的意见老不相合；他爱“8๖”，先生偏问“7”；他要唱歌，先生偏教国语。谁也没法儿给他们调停调停，真糟！
走到校外，小坡把这算术问题完全忘掉。心中算计着，干什么เ去好呢。想不出主意来，好吧，顺着大街走吧，走到เ那儿算那儿。
边走，边手脚“不识闲儿”，地上有什么果子皮，烂纸，全象踢足球似的踢到水沟里去！恐怕叫小脚儿老太太踩上，跌个脚朝天。有的时候也试用脚指夹地上的小泥块什么的。近来脚指练得颇灵动；可惜脚指太短了些，不然颇可以用脚拿筷子吃饭。洋货店门外挂着的皮球也十分可爱，用手杵了下，球儿左右摆动了半天，很象学校大钟的钟摆。假如把皮球当钟摆多么เ好，随时拿下来踢回，踢完再挂上去，岂不是“搭两用”吗。钟里为什么เ要摆呢？不明白！不用问先生去，问他钟摆是干什么的，他定说：七七是多少？哎呀，还有小乒๐乓球，洋娃娃ใ，口琴儿等等！可惜都在玻璃柜里，不能摸摸；只好趴在玻璃盖儿上看着，嘴中叨唠：有钱的时候，买这个口琴！不，还是乒乓球好，没事儿和妹妹打回，准把妹妹赢了；可是也不要赢太多了，妹妹脸皮儿薄，输多了就哭。还是长大了开个洋货店吧！什么东西都有：小球儿，各种的小球儿；口琴儿，大堆；粉笔，各种颜色的；油条，炸得又焦又长；可是全不卖，自己和妹妹整天拿着玩，这够多么有趣；也许把南星找来块儿玩耍；南星啊，定光吃油条，不干别的！
旁边的鸡鸭店挂着许多板鸭，小烧猪，腊肠儿，唉，不要去摸，把烧猪摸脏ู了，人家还怎么吃！“小坡到处讲公德，是不是？”他自己问自己。“公德两个字怎么写来着？”“又忘了！”“想起来了！”“哼，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