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涛脸色看起来很严肃，而且特意把明远和古恒都叫进屋，我觉得，他可能是知道了什么。忍不住偷看明远，他却面色如常地站起身，朝我点点头，目光温和而镇定。
我yi抬头，正对上明远的黑眼睛。两个人同时叫出声来。
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心里明白，王榆林也清楚，yi个劲儿地笑。我不忿地朝他瞪了两眼，威แ胁他道：“你再笑，再笑yi会儿我就说你要追我。”王榆林立刻就把脸给板上了。
明远笑笑，“没事儿，他们也不差这yi两天。”
因为临近期中ณ考，明远说得尽快赶回去，于是我们买了当天晚上的火车票。正赶上周末，火车上人特别多，我们俩都是硬座，难免有些拥挤，原本两ä人座的位子上活生生地挤了仨，别提多难受了。
到เ六月初的时候，古艳红开始变得心神不宁，有两回在厨房还失手打碎了碗。只可惜我当时满脑子都是离开的事，根本没有多问。
三十二
她今儿休息，所以没穿警服，但不知怎么的，看起来就是跟别人不yi样，怎么说来着，那身板儿似乎ๆ挺得格外直——我心里头忽然yi动，开口道：“你去当兵了？”
最后，这三批客人都因为价格问题没有谈拢，等招商会结束之后，刘ถ江还私下里跟我嘀咕说会不会价格定得太高把人家给吓跑了。我嗤之以鼻，人家日本那消费水平多高，我们觉得贵上了天，人家可不yi定这么เ觉得。嘴里说贵，其实不过是想压着价钱要让自己多赚些罢了。
到晚上，怕是全大队的人都晓得马丫头泼我水的事儿，三婶和铁顺嫂子生怕我着凉，还特意烧了胡椒汤给我，非逼着我当面喝光了。
这时候教师奇缺，还有不少村儿把学校修起来了却没老师呢。
这yi天县城里特别ี热闹，街上到处都是赶集的人。小明远这yi身装扮果然引得众人关注，yi路上不停地有人过来问我小朋友的衣服是哪里买的，小明远每回都特骄傲地抢着回道：“是我姑姑从北京给我带回来的。”
幸亏我反应还算快，手yi伸把上身给撑住了。刘ถ江见状赶紧过来扶，小明远也吓了yi大跳，傻傻地看着我发呆。我则满脑แ子yi片空白——这手里头滑滑溜溜还动来动去的到เ底是什么鬼东西？不会是蛇吧。
9c九
到中午的时候，我就听到他来着陈队长家五岁的大孙子说狼来了的故事了。
他的脸上顿ู时涨得红红的，嘴唇yi动yi动，似乎有些高兴又有些羞涩。
没有人天生就是罪犯，这个名叫金明远的男人亦是如此。看完卷宗，我对他不仅没有憎恶，反而愈加地同情。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yi天能跑这么快，可是这个时候脑子里根本已经不会思考的，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yi个地方，我也只有yi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冲到เ明远的身边去。
三个人奋力地冲刺，我居然丝毫没有落后。
好不容易赶到事发的地点，那里已经被yi群警察层层包围。我看不见明远，只依稀瞥见地上有yi滩刺目的血迹。腿忽然发软，浑身的骨头都好像断掉了似的，我整个人猛地瘫软了下来，不能动弹，不能出声，甚至不知道怎么呼吸
面前的人来来往往，说话c大吼cນ跺脚，可是，这些都与我无关。我的世界好像失去了色彩，没有了声音，变得苍白而虚空。那种剜心yi般的痛苦刺得我喘不过气来。
“晓晓晓晓”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听觉才渐渐恢复了正常，耳畔远远地传来熟悉的呼唤，可是我却连yi个ฐ手指头都动不了，依旧倒在原地，只能努力地挪动着眼珠，去寻找声音传来的方แ向。
“晓晓——”有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将我牢牢圈起来，他冰凉的手抚摩着我的脸，如星子yi般明亮的眼睛yi眨不眨地看着我，目光里全是担心和不安。“晓晓，你怎么เ了？是不是吓到了。”
我终于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的脸上有伤，左边脸颊蹭破了yi大块皮，手臂也被yi块白纱布吊着，手肘处渗出点点红，显然是受了伤。
我眼睛yi热，哇地哭了起来。这yi刻๑，已经没有什么เ东西能阻拦我发泄情绪了。这些天来所有的煎熬，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惊恐，还有日日夜夜的不眠不休，仿佛都在此刻随着眼泪掉下来
明远把我送回家后才去了警局录口供。我没有再问他事情的经过，他是那么เ细心而周到的人，自然能ม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潘yi这yi次，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
我现在唯yi担心的只是，章老头会给我留多长的时间让我和他告别ี
五十五
对明远和古恒来说，潘yi的落网实在是大快人心，可对于我来讲，却还多了yi层不可预知的不安。当天晚上章老头没有来找我，这多少使我松了yi口气。兴许要等到潘yi真正地宣判了，才算是事情了结。
可就算是这样，我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接下来的yi个多礼拜，我每天都心神不宁，惶惶不安地想要找个机会跟明远说清楚，可每yi次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这或许是我们仅剩的最后yi点时间，从此以后，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我不希望最后yi丝温情被破坏。
潘yi的审讯很顺ิ利。我本以为他会抵死不认，没想到เ他却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我陆续从明远和王榆林的口中知道了潘yi的犯罪过程。
1994年三月的那次缉毒行动，潘yi本来不是总指挥，因省公安厅副厅长孟云临时生病的缘故，他才接过了总指挥的重担。而在这yi次行动中，他的线人叶三德立下了大功。这原本是yi次大功劳，但在随后的总结和调查过程中，潘yi发现叶三德趁机私自藏下了yi大批毒品。
因担心被潘yi告发，叶三德主动提出分yi半毒品给潘yi。当时潘yi的妻子重病在床已经躺了两年，为ฦ了给妻子治病，潘yi倾尽了家产，却依旧没能让妻子好转。因家中拮据，潘yi犹豫之下，最后决定将此事隐瞒。
罪恶的种子yi旦种下，就很快地生了根，发了芽。尤其是当潘yi尝到了金钱给他的生活带来的好处时，他就慢慢地堕落了。他万万没有想到เ的是，他偶尔与叶三德的几次碰面居然被古艳红撞见，并由此起了疑心。
古艳红偷偷在潘家放了录音设备，将他与叶三德的对话全都录了下来，只可惜，她的这番动作很快被精明老道的潘yi所查，尔后，便引来了她和我的杀身之祸。
东城派出所的张伟曾经是潘yi重点培养的对象，就像现在的明远和王榆林yi样，所以，在那段时间里，他都紧随潘yi身后，寸步不离。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古艳红不让我去东城派出所报案的缘故，她误以为张伟与潘yi同流合污。
古艳红是潘yi亲自下的手，而我则ท是潘yi指使叶三德派人制ๆ造的假车祸。他在短短的时间内要做这么多事，不免会露出些马脚。而张伟又是个ฐ那么细心的人，只不过他对自己的“老师”太过相信，所以完全没想到去报警，而是去找潘yi问个清楚。询问的结果，也以他的死而告终。
最后是曾玉婷的死，她的被害实在有些冤。曾玉婷在省厅实习的时候非常用心，人也热情大方，嘴又甜，很得当时厅里同事们的喜欢。那时候公安厅的孟副厅长还没退休，曾玉婷和他有点亲戚关系，所以闲暇的时候会去找他，说起各种旧ງ案。
结果正好有yi次说到94年缉毒行动的时候，潘yi进来了
“就因为这yi点点的可能，他就又杀了yi个人？”听到此处，我简直不敢相信。不管怎么说，潘yi到底是受人爱戴的警察，这些年破获的案件数也yi直位居省厅前茅，照理说，他的内心总该有点正义感，怎么能如此草菅人命。
“他”明远皱起眉头缓缓摇头，“我总觉得，他把自己的名声看得太重要了。”
是的，潘yi是警队的传奇，是神话，是所有人尊敬和顶礼膜拜的对象。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自己犯错误，即便是已经犯下了，也要想尽办法将它遮盖，就算是杀人，也在所不惜。
“下周二上庭，估计很快就能宣判了。”明远长长地松了yi口气。他看起来精神很好，这么长时间以来背负在身上的包袱终于可以卸下来，我也替他高兴。可同时，心里又觉得有点太快了。
太快了，快得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我总以为，至少还有十几天，甚至yi个来月。
我没有说话。也许是看到我的表情太过惊讶，明远沉声解释道：“这个ฐ案子厅里不想公开，当然能ม快就快，最好yi点风声都不要透漏出去。”
我轻轻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晚上明远跟几个朋友约好了聚餐，我身体不大舒服，就不去凑那个ฐ热闹了。明远yi直把我送到楼下。
说不清楚为什么เ，看着他缓缓离开的身影，我忽然觉得好像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心念yi动，不受控制地唤了他声他的名字。
明远顿了yi下，缓缓地转过身来，略带犹豫地问：“慧慧，你叫我？”
我的眼睛yi热，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和害羞，使尽了全身地力气朝他奔过去，猛地扑进他的怀里。这是我第yi次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明远都有些傻了，迟钝了好几秒，才傻乎乎地将我紧紧抱住，小声地问：“慧慧，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我摇头，闷闷地道：“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儿想你。”
他呵呵地笑起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柔声道：“我yi直在你身边。”
我们俩腻歪了好yi会儿我才放开他，尔后又想起了什么，认真地道：“明远，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最优秀的男孩子。”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能扛过来，对不对？
明远看了我好yi会儿，又仔细想了想，才郑重地点头。“是，我是。”
回到家，客厅里只有廖妈妈在看电视，估计又看什么肥皂剧了，哭得眼睛红红的。刘ถ爸爸出去应酬了，我就陪着廖妈妈说话。晚上九点半的时候，电å话铃忽然响了。我赶紧过去接，刚举ะ起话筒，就听到明远隔着话筒低低地道：“慧慧，潘yi自杀了”
潘yi死了！
他是那么骄傲自负的人，所以宁愿选择了自己结束生命，而不愿意面对法律的审判。听到这个ฐ消息，我yi点也不惊讶。我只是——只是忽然觉得有些难过罢了。
我不敢回屋，因为生怕自己้yi转身就会看到เ章老头站在我的房间里。所以我找了纸笔出来，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靠在茶几上给明远写信。可是，我该跟他说什么好呢？
我在刚刚担任仙职的时候就被章老头狠狠地教育过，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泄露天机，否则，连他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五雷轰顶ะ，抑或是形神俱灭？上次车祸时我就伤了元神，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这要是真惹怒了老天爷，我估计自己就没命再回去了。
“晓晓，你写啥呢？”廖妈妈许是见我拿着笔yi直在发呆，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我愣了yi下，飞快地在信纸上写了两ä个字，又赶紧找了个ฐ信封把它装起来，上头写好明远的名字，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瞧瞧你们这些小青年，真是矫情。”廖妈妈没好气地笑道：“这有什么话不能见面说，还非要装模作样地写封信。哎，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们了。”
我干巴巴地应和着廖妈妈笑了两声，然后去洗手间洗漱准备睡觉。
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间，屋里并没有章老头的影子，我稍稍松了口气。捂着胸口拍了拍，刚ธ放下心来准备睡觉，房间中ณ央忽然出现yi团温暖的光环。我身子yi沉，yi屁股坐在了床上。
那光环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光环中央也渐渐出现了章老头的影子，过了十几秒钟，他的整个身体才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错不错，”章老头笑得眼角的褶子全都钻了出来，煞是吓人，“慧慧你这次的工作做得非常好，比我们预计的时间要快了许多。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我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呢。你这女娃儿做事真是让人放心，嗯，前途yi片光明啊。”
我低着头，盯着地板yi言不发。
章老头依旧沉浸在完成任务的喜悦中，激动又兴奋地发表了yi番感言，足足说了有半个小时，才终于回到正题上。他咳了两ä声后道：“那这个差不多我们就该回去了”
回去
可是，我怎么เ能就这么เ回去？
我走了以后明远怎么办？廖妈妈和刘ถ爸爸又该如何面对女儿的死？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们，怎么เ能理解我们人世间的感情。
“慧慧，慧慧——”章老头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豁着嘴笑道：“哎哟，你也开始装深沉了。赶紧地走吧，难道还能在这儿过yi辈子还是怎地？”
他这话实在说得又锥心又有道理。我不可能在这里永远待下去，总会在某yi天离开。所以在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十分理智地约束着自己的感情，只是感情这种事，又如何能完全控制得住。
“廖妈妈——”我艰难地开口，才刚说了几个ฐ字，就被章老头打断，“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你不是老去医院检查吗，这个身体的机能早已经开始萎缩，从去年开始，就完全靠着法术和你的精神力量在支撑着。上个礼拜，医院就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你随时可能会yi觉睡下去再也醒不来。”
可是，廖妈妈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她还是整天乐呵呵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和我说话，开玩笑。刘爸爸也还是老样子，严肃而古板。
也许，他们只是不想让我看出来。在转过身的时候，他们的心里该是多么เ难受。
“走吧，”章老头叹了yi口气，口中默念有声。我的脑袋yi沉，缓缓地躺倒在了床上。
然后我是被yi阵粗鲁的敲门声给吵醒的，伴随着敲门声的，还有老爸高亢的嗓门儿：“慧慧，慧慧，怎么还没起来？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咱们再去医院”
我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户已๐经照在了我的床上，屋里依稀还是先前离开时的样子，熟悉而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