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瓣瓣,被红色的灯笼映得愈发殷红,随风飘落,偶尔滑过脸颊,嗅到淡淡的清香,黎子何不语,云晋言拉着她继续前行。
只知这昏昏沉沉的日子里,从未间断地做梦,梦里春夏秋冬流年似水,日夜交替繁花似锦,梦里沈墨教她识草辨药,替她诊脉开方,教她记|岤施针,替她配药驱寒,云潋山的三年,被她忽略的三年,以这场绵延不绝的梦来宣告它的不可磨灭。
“哈哈,杀了他,是便宜了他!”黎子何突地大笑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沈墨的手,随即恢复平静,面上木然,眼中猩红,要渗出鲜血般,充斥着滔天恨意:“我要他在乎的事物灰飞烟灭,要他心爱的yi切可望不可及,要他费尽心机得来的江山尽丧他手,要他饱受良心谴责食不能安夜不能ม寐,要他尝遍我受过的苦流尽我心底的泪,要他记住,我季黎,不是随意欺骗任意玩弄肆意丢弃的玩物!”
“既ຂ然是她的选择,你何须难过?”沈墨轻缓地开口,声音好似水波,缓缓荡开,清净宁人:“她的选择,对她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姚儿的手紧紧拉住黎子何的衣襟,颤抖着唇想说些什么,又是yi口血吐出来,黎子何哭着替她擦掉:“姚儿不说话,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说。”
多年前,暖春寒冬,酷夏爽秋,每每闹了别扭,她会躲起来,又不敢躲得太隐蔽,选在他容易忽视却也不难发现的角落,细数他的不是,数完了,气消了,他也找到她了,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不多解释,任由á她默默跟着,或许在转角处,他会突然转身,微微拧着眉头,捋去她的碎发,轻声道:“黎儿,对不起”
“不。”沈墨握住黎子何的手yi紧,随即放开道:“当年我已经离开西南三年,叔父不知从何处查知当年刺客来自季家,愤恨不已,逼云晋言交出凶手”
说着由头到เ了yi个大礼,这才喝下手中的酒,云晋言笑着颔首,紧接而来的自是百官纷纷效仿。
黎子何心中yi堵,当年平西王与平西王妃,于战场相识相爱,两ä人共同打理西南,伉俪情深,传为云国佳话,几乎无人不知,所以,她至今还记得,当时平西王遇刺,接着传来的便是平西王妃抑郁而终的消息
“申时。”沈墨放下书,对着她浅浅yi笑。
将消灵散融在几罐消เ肿药膏中,黎子何背着药箱便跟着悦儿到เ了桃夭殿。
殿内果然如宫中传言yi般,焕然yi新,所有布置均用上好贡品,有些是直接从云晋言的龙旋宫拨过来,荣宠至极,甚至还有些赏赐摆在殿内yi角,未来得及收好。
沈墨神秘笑笑,两只手将黎子何的手握在yi起,“等等便知道了。”
刚刚下床,yi阵冷风吹过,帐帘被掀开,月光下沈墨的脸更是冰冷,带来的消息,直直将黎子何扔入冰窟。
黎子何顾不了那么เ多,加快了步子,越往前走,越是觉得不对,幽黑的山林,竟渐渐亮堂起来,那亮,不似月光清冷,昏黄,带着暗红的暖意,闪闪烁烁,黎子何抬头,前方不远处,随风摇摆的大红灯笼,好似漆黑天幕闪烁的暗红星辰,挂在挺直的松树上yi字排开,借着烛光,黎子何赫然发现,眼前她正欲穿过的,是yi片桃树林。
声至人到,姚妃yi身火红雪白,刺得顾妍琳眯了眯眼,淡淡瞟了她yi眼,便将眼神放向它处。
“黎御医可否随我去yi趟丞相府?”暮翩梧放下手,声线都比原来轻柔纤细许多,除了眉目间不曾改变的熟悉感,和看着黎子何始终不变的干净眼神,再找不出曾经那个小乞丐的半点影子。
黎子何领命,快步到เ妍妃身边,蹲下身子拿脉,跪下皱眉道:“臣该死!娘娘的龙种怕是保不住了”
“是。”
“本相为何要与你这黄口小儿商量?劝你还是安守本分,否则,哪天冤魂归西本相可是顾不到你。”郑颖不屑地瞥了yi眼黎子何,又回到自己的太师椅上。
黎子何瞥了yi眼桌上散乱ກ的纸稿,闭上眼沉沉睡去,事到如今,她该做的,便是好好休息安心养伤。
“奴才遵旨!”黎子何只觉得莫名其妙,拱手弯腰,转身退下。
郑韩君不觉得黎子何能有什么好主意,那番๘气定神闲的模样yi定是装的!三下两下就把沈银银给唬住了,早知道自己้也那么说!现在还下逐客令了!
“你是不是想说,妹妹行为过激了?”姚妃挑眉,笑吟吟对着yi直在身后看着的妍妃。
那句话对当时的她而言,犹如yi道晴天霹雳,云晋言三月的冷落找到了理由,对妍妃的专宠找到了理由,甚至对她三个月的禁锢也找到了理由,尽管自己不愿相信,可云晋言是靠着季家的支持才顺ิ利登基,妍妃的受宠,显然是云晋言想要拉拢顾ุ家,而将自己禁足三月,恐怕是担心走漏风声。
炎热的夏日,正午阳光分外灼人,树底下的黎子何,脸上带着少许笑意,席地而坐,阳光透过叶间缝隙在他身上洒下光点,随着清风移动。
常年贫苦的生活,抑郁๗的心绪,若非心头有强烈的生存意志,恐怕早已支撑不住,还有那股骨的伤,定是被人重打所致,虽说时日已๐久,却因为没有得到好的救治而成为顽疾,脆弱不说,yi到阴雨天气,定是疼痛难忍,这些都是从她的脉象中才知道
话犹在耳,人事全非。
“我说名。”黎子何有些不满,本来嚷嚷的yi句话,因着不够力气,虚弱得只剩ທ喘气。
沈墨轻轻地笑道:“谢言墨。”
“我真没见过你?”
“没。”
“我信你。”
黎子何双眼缓缓阖上,眉间嘴角满是笑意,血红的泪,却沿着眼角滑下,浸在沈墨衣领ๆ上。
“沈墨,我想见yiyi。”
“嗯,他在云潋山等我们。”
“我只见过他两次,从他出生到现在”
“以后可以常见了。”
“可是,沈墨,我快死了”
“我说过,有我在,你不会死。”
徐徐的春风吹起雪白的柳絮,飞飞扬扬带着尘沙,蓦地,风大了起来,朗朗晴空下絮夹飞沙,旋๙转着渐渐飘远。
那yi声浅淡的话语,随着旋风,回回转转,“你的这辈子,只能比我长”
【尾声】隆安三年,冬至。
喜庆的年份,宫内添三皇子,平西王添世子,左相府添千金。
千金世子yi同面圣,两名嬷嬷抱着,yi左手yi右手,正好头对头睡得安稳,千金突地扭扭身子,小手抽开,yi个巴掌打在世子脸上,世子哇哇大哭。
隆安四年,冬至。
平西王觐见,大摆筵席,接风洗尘并共迎新年。宴席上两个孩子,皆满周岁。
季黎看着对面桌上的酒壶,咂了咂嘴巴,桌边的男孩伸出小手,拿着瓶柄,还未拿稳,被人抱了起来,酒瓶被掀在地上,酒洒了yi地,季黎闻着酒香哇哇大哭。
隆安五年,冬至。
宫中ณ大宴百官。
季黎兜了yi袖吃食,躲过丞相,跑到东宫假山边,爬上池边,碾碎了食物往池子里扔,嘴里念叨着,“吃吧吃吧,这么冷的天,饿坏了吧?”
池中扑通yi声,石子落水,鱼儿四散,季黎柳眉yi拧,怒,“你做什么?”
男ç孩淡淡地瞥了她yi眼,“你会撑死它们。”
季黎生气,yi跺脚脚下yi滑,从池子边掉在地上,手都破了,再看那人,回头扫了她yi眼,又走了。她委屈地瘪着嘴哇哇大哭。
隆安六年,冬至。
季黎瞅了瞅寒暄得热闹的娘和贵妃娘娘,钻下地,跑到เ后院,正好台阶上坐了yi人,季黎堆起笑脸,讨好地坐过去,掏出袖子里的糕点,“喏,给你吃,很好吃的。”
男孩瞥了yi眼,踢了踢脚下的雪,不理。
“真的很好吃,你尝尝看?吃了就暖和了,你看你的脸,冻得通红通红的。”季黎伸出yi只手,想要摸摸男孩的脸。
男孩嫌弃地躲过,站起身往殿里走。
季黎yi急,跟着站起来,踩到雪的脚yi滑,扑通摔在地上,男ç孩回头,见她瘪嘴欲哭,脸上竟有成|人似的无奈,转个身扶起她。
季黎拍拍身上的雪,对着他笑,左脸露出小小的梨涡。男孩淡淡地瞥了yi眼,走了。
隆安七年,冬至。
季黎从冯宗英处出来,笑嘻嘻地嚷着:“冯爷爷,我马上就回来,yi年只能入yi次宫,我多玩yi会儿,yi小会儿哈!”
说着人闪出太医院,小脚踩在雪地里嘎吱作响,季黎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脚印,乐颠颠往前跑,yi边跑着yi边回头瞧,突地全身yi痛,撞上人了,趴在雪地里,见对面同样倒在雪地里的人,瘪到เyi半的嘴巴扬了起来,跑过去打算扶起他,被他无视。
“又碰到你了,你跟我玩吧。”
“喂,你走那么快做什么เ?我们去玩堆雪人吧?”
“喂,等等我啦,哥哥老被爹强迫着学功课,都没人陪我玩,也就这yi天,你别那么เ小气啦”
“喂,我叫季黎,你叫我黎儿吧,我叫你什么?”
隆安八年,冬至。
季黎窝在娘的怀里,小心地问道:“娘,以前不是每年冬至都入宫么?今年不去么?”
“昨日你捣乱,你爹说今日不带你去了。”季夫人点了点季黎的鼻子,调笑道。
季黎两眼瞬间泪汪汪,耸了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道:“娘,黎儿以后不捣乱了,不捣乱了”
漫天的雪,季黎披着大红小披肩,被冯宗英抱着,扭扭身子,软软道:“冯爷爷我自己้走。”刚下地,便自己跑了起来,冯宗英在后头小心叫唤:“丫头,给我小心点,yi个ฐ时辰必须回来!”
季黎跑遍了花园,气喘吁吁地坐在长廊上,气恼地折了yi根枯枝,扔在雪地上,却又被人捡了起来,不满地瞪过去,刚ธ刚生气的小脸眉开眼笑,“原来你在这里呀。”
男ç孩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扫了她yi眼,淡淡地道:“你穿红色,很好看。”
“真的?那以后我每年入宫都穿给你看可好?”季黎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