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哭晕便是笑死,不是无聊便是大闹我这心惊胆战肝也颤的日子啊
正说着,金石带着队侍卫来了,说得好听点儿是“护送”我去郁棠宫,说难听点儿根本就是“押解”。我心里窝着不知是火气还是郁闷之意的团诡异气息,此时看见侍卫就有些不高兴,干脆派他们去当苦力,抬我那些沉重的大箱子。
我却还有点儿不放心:“你就这么有把握考取状元?”
玉锦仍没回过神儿来,我想逗逗她,就继续说:“没事儿,你想什么就说什么。花总管平日里忙得很,若有什么不周到,我还可以替她解释解释呢。”
我说:“我怕他又是很镇定地说句‘不会’。”
金石带了队侍卫过来,向沙净天请示,沙净天淡淡地说:“派人禀报皇上,霓妃娘娘与文徽公主薨逝。其余人等速通知御医局司礼局,该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
我只好说明白:“那我要吃饭,不要见爹。”
我正要说:“她吃坏肚子躺在床上哼哼呢。”抬头,就看见文武百官宫女侍卫大堆人,立即换上副训导嬷嬷们教的那种公主招牌笑,答道:“回父皇,花总管突染风寒,不能ม前来。这是负责儿臣起居饮食的春好,很是可靠,请父皇放心。”
唬摸众位读者皇宫很气派,我很不喜欢。
花喜笑着瞪我眼:“都成亲了,还天天想着乐่呵。”
这时王小胖带着王小瘦进来了,王小瘦恭恭敬敬地给我和花喜先后行礼,然后就帮他家公子擦拭桌椅,摆放纸笔去了。王小胖站在我面前不走,神色暧昧,忽然开口:“二舅问你,沙将军为ฦ何没来书院,是否是洞房之后体力不济?”
周围几个书童和公子闻言嗤嗤地笑,花喜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玉锦和春好也瞪起眼扫视四周。那边王小瘦听见了,赶忙过来鞠躬赔罪,面想拉他家公子回座位。
我白了王小胖眼:“沙将军体力济得很,早就起来出征去了!”
王小胖闻言,捂着肚子大笑,周围围观的公子书童们也都跟着笑。王小瘦脸“刷”地绿了。
我任他们笑,预备不当回事儿,那边花喜却不紧ู不慢地起身,不紧不慢地出手——“啪!”
给了王小胖个耳光。
原本喧闹的学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些震撼——王宰相家的二公子向来在学堂称王称霸,那新封的郡主,连名号都没有,就打了人家巴掌?
王小胖吓懵了,连王小瘦也被这巴掌镇住,愣在那儿。花喜盯着王小胖说:“你爹见我尚要敬三分,我见公主亦要敬三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拿公主和驸马取笑,很好玩是不是?你若再有下次,我便不是打你耳光这么简单。你不信,尽管再笑声试试!”
花喜的话光听内容,对于王小胖并非绝对具有威胁性,只是配着花喜的声势和气场,我顿时觉得,王小胖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当着花喜的面取笑我了。
“怎么回事?怎的都不落座?”门口有个先生进来,说话语调软软糯糯,眼睛瞪起来如同对铃铛,却尽透出些无辜的光芒来——看上去的确很像个教算术的人。这怕就是秦先生了,他这话说,王小胖忽然捂着脸坐回座位,拿出书本端端正正地摆在面前,再也不回头看我们眼。
那说话如同嚼糯米的秦先生很纳闷:往常学堂上最捣蛋的王二公子,今日竟成了最乖的个了?
他随即咧嘴笑,点了王小胖起来念书。
“十日后又是吉日,就举行我的凤台之礼。”散学后,我和花喜路往外走,花喜说。
我点头:“那挺好啊,衣服什么的,都备好了?”
花喜说:“备好了,我到时候也得戴八斤的头冠了。”
我就笑:“那东西特费事儿,你最后临走前再戴,否则脖子疼。”
玉锦插嘴:“郡ຉ主的头冠不是八斤,郡主的头冠至少也是九斤呢。花总管这回可比公主去年辛苦呀。”
花喜笑了笑,又说:“日后我就住郁棠宫了,皇上赐郁棠宫给我做寝宫,我出嫁前就住那儿。”
“那很好嘛,省的再搬。”我也笑,“哎呀,你以后也要叫父皇的。”
“叫皇上叫惯了,反正是义女,封的又是郡ຉ主,你那‘父皇’还是你自个儿叫去吧,啊。”花喜拍拍我脑袋。
“好,那你就还叫皇上吧,‘皇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把你嫁出去?”我捉着她的衣袖问。
其实我知道这会儿跟她讲成亲不大好,但沙净天昨晚那个表现吓到เ我了,我知道他们之间并不像表现出来这么淡,所以存心想探探她的口风,看她是否还对沙净天种种事那么耿耿于怀。花喜听我问,神色如常,只是摇摇头:“这他没说,大约也快了吧,我尚比你大两ä岁呢,也该到了嫁人的时候了。”
我看着花喜,真的是点儿也看不出来当初那种萎靡焦躁的情态了。
花喜笑了:“哎我说,反正沙净天不在,你还要去书院,不如你别ี回骊居了,就陪我住在郁๗棠宫吧。住在外面,来回跑也麻烦。”
这主意不错啊!我立时把发散开去的思绪收回来,欢喜地说:“好啊,咱们去跟父皇说声,他应该能答应。”
花喜拉着蹦蹦跳跳的我:“看把你急得,这事儿他肯定不会拦了,叫春好去说就行。”
我终于找回了久违的乐呵感。
我在郁棠宫,仍住当初沙净天分给我的那小房子。花喜就搬来我隔间的大房住。我们两ä个睡前玩玩聊聊,早上同去学堂,过得悠闲,又仿佛回到เ了最初入宫时的小日子。
其间父皇派人来问我,要不要将骊居的名字换了,换做“天星宫”,取我与沙净天名字各个字,以示这是我们两个的宅邸่。我推掉了,改名字这事儿太麻烦,何况骊居说出去大家都知道,“天星宫”却完全没了这样的知名度。
但又不忍驳了父皇的面子,我对派来的小公公说:“你去回皇上,就说宫名不改了,把主殿阁改称‘天星殿’就成。”
反正主殿阁最后方แ是寝房,叫个“天星殿”也算合适。
有了自己้命名的地方,那骊居仿佛更像家了。我便想着,若能把小鱼花喜春好玉锦金石等人的名字都融在这骊居中就好了,就仿佛他们都陪着我般。
于是便拉住那小公公,花了半个ฐ时辰,把那赏月的高阁改作“星花阁”,把书斋改做“星玉斋”,把两个厢房分别改称“金星居”和“春星居”。想了半晌,想得我眼冒金星,总觉得小鱼和我的名字不好合,合起来只能让人想起“鱼腥草”之ใ类的东西。又过了半个时辰,我才想起,小鱼是有个大名的,有“余君禹”三个字可以用,于是把会客的茶室改称“君星堂”。
那小公公被我拉着写了这许多名字,累得够呛,终于到了能ม走时,大松了口气。
我也大松了口气:这下再回骊居去,就不会觉得是陌生地方了吧?
悠闲地等到了第十天上,花喜的凤台仪式,又是番忙乱ກ。
父皇这回命针房制ๆ的礼服比我的那件略简单些,但也是层层包裹,镶金缀银,花喜穿在身上,足足胖了两圈。她低头打量下自己,就皱眉:“小星啊,想当年也没觉得你穿上有多圆,为何我穿了就成了个桶呢?”
我笑得直不起腰来,指挥玉锦又把个钉满翡翠的腰带给她系上。
春好第二次送人登凤台,已经不紧ู张了,扶着花喜稳稳当当上銮舆,也没有笑场。倒是玉锦,因为之前做引领ๆ喜娘很失败,留下了阴影,扶我上个銮舆手都剧烈颤抖。我把她手捏捏,小声说:“别怕,今天没有柱子也没有墙,不会撞的。”
玉锦快哭了。
我赶忙缩回銮舆好好呆着,让玉锦去自行调整。
花喜和父皇的銮舆在前,我的銮舆在后,透过薄纱,能看到两边的大臣们各列作两队,文武相间,以各自的步调走着。
当初黑白两个张嬷嬷给我讲礼仪的时候就讲过不同官职的人走不同的步子,这些正式的步子只在皇族大型典礼上才会用到,旦用起来,却如此有趣!直到下銮舆上高台,路我都盯着他们看:群人体态各异,各走各的步子,时而撞在起,还要故作镇定地化解开去,聚在起就相当壮观了,仿佛到了狩猎园林般。头先我登凤台的时候,只顾着发散思维感慨,没注意这么副众生百态的情形,此时恰好,补了个大饱眼福。
越看,就越觉得登凤台这事儿,和人生也没什么两样,都是各色人等,学着某些个禽兽的姿态,走在拥挤的路上。
高台还是那ว么大的风。我远远望向父皇,父皇只定定地望着花喜,花喜接过籍册时眼神飘忽,不知道望着谁。
花喜,时至今日,高台俯瞰,你也是皇族的人了,你可有我当初那么浓烈的感慨,你可有如愿以偿?
星之所在33分道扬镳
距我生辰不到五日的时候,常先生云游回来了。我让玉锦春好歇着,单拉了花喜早早去书院。见常先生我就扑上去,激动地抓了常先生的手晃来晃去,连说:“您可回来啦!就等您回来呢!”常先生大惊失色,把我甩开,蹙着两弯浓眉斥道:“公主长这么大了,又已๐嫁人,怎可以拉老夫的手?”
我退在旁傻笑,花喜上前来给常先生行了礼。
常先生抚须眯眼,对花喜说:“老夫回来得迟了,没能赶上雪溪郡ຉ主凤台大礼,恭喜郡主。”
我由衷地赞叹:在外云游也能得知花喜封郡ຉ主,且连封号都知道得清二楚,常先生真不简单!
花喜的封号也是她自己想的。她比我麻烦,我这“小星”俩字虽然很随便,但毕竟也是出自诗三百的,做公主的名号算是差强人意。“花喜”这俩字却不能做皇族封号了,须得重新想个出来。父皇也是命文官拟了几个让她选,她却说,不如就叫雪溪郡主吧。
落雪的雪,山溪的溪,花喜解释说,她就是在落雪时条山溪边降生的,所以想取这个ฐ名号。父皇皱了皱眉,最后到底答应了。这个名字的确很文气,但究竟有些小家碧玉的柔弱意思,既ຂ和郡主的身份不怎么搭调,也和花喜的气势相去甚远。当时花喜说出来,我就想起父皇喝醉了,跟我说“花喜本不叫花喜”那ว回事儿来。后来我悄悄问花喜:“这个‘雪溪’,其实是你的本名吧?”
花喜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没想到上了几天学,也变机灵了么。”然后摸摸我脑袋,“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花喜。”
嘿嘿,那当然,我也只喜欢管她叫花喜,她以前什么เ名字都好,全不及“花喜”两字贴心。这两个字大俗,合起则越念越顺口,如同广原上踩不死也烧不灭的草,虽然风来会折腰,却年复年地生机勃勃——其实这才像极了花喜本身。
我面想面笑嘻嘻,常先生则从袖中摸出两ä个小册子,分递给我和花喜:“这是老夫遍访隐者才寻到的佚名诗家散集,誊录了两份,送给你们,也算作贺礼吧。”
小册子入手温温热热,纸张柔软,翻开看,字迹洒脱不羁。我不大懂书法,只觉得那字如白云出岫,又如鹤翔晴空,与书院中崇尚的那种工丽风格截然不同,异常好看——这是常先生的字迹哇!我顿时感觉常先生无比可亲,差点儿又扑上去拉着他跳。
我笑着问:“常先生呀,你怎么知道快到我生辰了,还给我也带份贺礼?”
常先生眉毛扬:“这是贺公主ว大婚的。”
我也眉毛扬,哦,我完全忘了大婚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常先生抚须ี又问:“公主要到寿辰了?还想向老夫讨贺礼么?”
我很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收到常先生这份贺礼,激动得什么似的,哪敢奢望还有份呀!”
常先生呵呵地笑了:“我倒真要再送公主份礼,却不知公主肯不肯收。”
“什么礼?是礼为啥会不肯收?”我纳闷。
“个建议。”常先生说,“公主ว何不出宫转转?”
出宫?我愣了,傻呵呵地说:“我先前曾出过次皇城,现在也并不住在宫内。”我和父皇拼酒那次,肯定是在皇城之外了;骊居呢,也算是在皇宫之外了。
常先生摇摇头:“不然,骊居我虽没去过,但想必里面氛围与宫廷般无二。老夫的意思,公主ว应当深入民间。”
哦!微服私访么เ?我忽然瞪大了眼睛,很感兴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