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谢璇两世中皆练习书法，就算内容枯燥，当做习字时便觉松快。书房的窗户洞开，外头清风徐徐，木叶慢慢研磨，谢璇将这一篇的最后一个ฐ字写完，颇为自得的捧起来慢慢欣赏，“瞧瞧，腕力有进步吧？”
谢璇根本来不及思考，所有的意识都已被他占据。
谢缜悬着的那颗心放下，冲到嘴边的话就收了回去。
谢澹摇头。
“高大人回来了？”
“表哥必定不会做这种事，只是太子谋逆，他被诬陷为同党。至于具体如何，我还探不到เ。”唐灵钧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我母亲已经去找南平长公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点用。”
韩玠坐在她的对面，伸手将她的手包裹着，声音沉稳，“别ี慌，除了你我，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这个要求可就有些唐突了，谢璇低低的“啊”了一声，连忙摇头，“不行的！”前世的那ว些鲜活记忆尚且在眼前，那时颠鸾倒凤耳鬓厮磨的场景，也曾在偶尔的梦里闪现。那ว是二十岁少妇的记忆，加诸十三岁少女的身上，毕竟有些突兀，暗里想来委实叫人尴尬。
宁妃娘娘面色微变，一双拳头紧握着，像是随时能站起来似的。
她如此从善如流，徐妈妈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抛下大氅的事情，催着谢璇去就寝。
“难道就等着？事急从权，哪那么多讲究。我自会同谢叔叔解释。”
谢珮是个ฐ娇憨可爱的性子，跟谢老夫人问候过来，就到เ谢璇身边坐下，将一双手递过来，“外头好冷呀，姐姐你看我这手都快冻坏了。”
屋子里暖热的沉香味仿佛变了味道，谢璇觉得有些头昏脑涨，想要逃走，却又有些留恋——自踏入靖宁侯府门的那一刻，许多记忆便开始往脑แ海里窜，高兴的、不高兴的、温馨的、甜蜜的、刻薄的……起初ม的汹涌过去，直到进入韩玠书房的时候，才稍稍缓解。
已经入秋了，阳光很好，天朗气清。十二岁的姑娘身段渐渐长开，已见窈窕之ใ姿ู，如意云纹衫下面一袭曳地织飞鸟描花长裙，发髻间别着珠钗，耳边红翡翠滴珠耳环，愈见肌肤细腻，青丝如墨。
许少留แ也正看向她，两人的目光触碰到了一起。
——薛保虽是太监，却是掌着印的，虽然未必有冯英先前的胆大妄为，然掌印太监的身份摆在那里，有些低阶的官员在他跟前还要点头哈腰，韩玠虽不必如此，却也挺客气。
少女的身后还跟着芳洲和老妈妈，韩玠并不敢放肆。
……谢璇被堵得哑口无言。
“这就是她的好处，小小年纪，懂ฦ得帮人排解。”长公主拍了拍谢璇的手，颇为亲热，“上回入宫见着婉贵妃，五公主那里还念叨你们姐妹俩呢。”
“记着了！”谢璇大喜。
韩玠便道：“郭舍老奸巨猾，却也有老马失蹄的时候。其实最先露出踪迹的是冯大太监，当日晋王前往玄真观，一应行程和人手都是冯英在安排，顺着他那条线，才顺蔓摸瓜查出了郭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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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韩夫人不论，其实韩玠待她真的很好。
这一点上，谢璇其实很羡慕韩采衣。
“是之前跟哥哥去打猎，伤风了还没好。”唐婉容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เ，“对了，上回哥哥说松了些鹿肉给府上那位小公子，你们尝着可还好？”
次日谢璇便又吩咐了芳洲另一件事——安排这边得力的小丫鬟多往西跨院走走，没事的时候盯着点儿，若是谢玥那儿有什么异常就尽快来报。姐妹俩如今都住在棠梨院里，上头有两ä位徐妈妈压着，谢玥毕竟年龄有限，使不出太高明的手段，最怕的就是岳氏，那可是个ฐ无孔不入的主，还真是不能不防。
那么他呢？
韩玠伸手捧着她的脸，微微笑了笑，“为什么不敢深想呢？那时候我很痛苦，也很愤恨，璇璇，我杀了越王，杀了那个ฐ昏暴残忍的恶贼。没叫你失望吧？”
“啊……原来如此！”谢缜恍然大悟。
心焦之下，她前所未有的开始期盼韩玠的到来，于是往谢澹那里跑得愈发勤快。可韩玠像是有意避开似的，连着七八天都没有露面，甚至连消息都没传递两句，叫人愈发忐忑。
她说完了，像是印证似的，撩起带血迹的衣袖，道：“躲是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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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求取所需而已。”
她到底是有多狠心！
“儿子很明白，”谢缜有些惭愧，“二弟的才能品行远胜于我，泽儿又是长孙，二弟妹自然不服气。只是我没想到，她已经受了敲打，竟还敢往玥儿头上打主意。”
朝堂上沉浮起落，当年那点小过节跟仕途利益相比，那简直微乎ๆ其微！
同行的一众朋友忙赶来劝架，夜色里两方打得凶狠，郭晋宗和齐泯这两个惹事的头子倒是只受了点皮肉伤，却把个ฐ文弱的许少怀打了个ฐ半死——据说是一石头砸在脑袋上血流如注，当下就瘫倒在地了。
韩玠便也一笑。
铜丝原本已崩得死紧，深深在指尖勒出瘀痕，那种痛楚尚能忍受。然而随着韩玠猛然收紧的力道，仿佛无数尖锐无比剑尖猛烈的刺破身体，那ว些铜丝同时勒破皮肉，深深陷入指腹，鲜ຒ血喷出，洒在青草之上。
五公主ว也不跟她争执，只管满怀期待的看着晋王。
韩玠还想再问问是怎么个ฐ偷梁换柱法，就见外头谢缜走了进来，两人不敢再聊下去，便齐齐赶过去。谢缜一听说谢澹今日险些被獒犬咬伤就立马赶过来了，进了屋见儿子没事，才算是松了口气，而后便奔老太爷的书房去了。
韩采衣叹了口气，“也不能天天跟唐家表哥玩啊，说起来上回他见过澹儿之后，念叨了好几回呢。后来听说我哥经常来教澹儿武功，也吵着要收个徒弟，赛过我哥呢。”
又柔又酥的声音窜进耳中ณ，却叫谢璇心里砰砰直跳——谢缜才恢复了一点世子该有的样子，岳氏就迫不及待的塞人去媚惑，她到底是有多心急？一面对孩子下手，一面又盯着谢缜，就只盼着谢缜沉溺温柔乡中ณ，被老太爷废弃，她才能称心吧？
“青青她……”谢缜艰难的开口，拳头不自觉的握起，“打算跟了宋远么？”
他的唇似乎也是烫热的，强势而霸道的压下来，手掌很自然的落在她的脸上。
母女二人也是许久没见了。
谢璇初重生时的那些激荡情绪早已冲淡，此时对着陶氏，能够心平气和。倒是陶氏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问过谢澹的近况之后，又问谢珺的。谢璇年节里才去过庆国公府，便也如实答了，只是想起陶温曾说过的陶氏和宋远之事，心底里有些好奇。
犹豫了半晌，谢璇到底还是问道：“往后你就住在这里了么？”
陶氏的步子稍稍一缓，有些艰难的开口，“璇璇，有件事情想同你们说的。自我从玄妙观搬回来住，便时常烦劳你舅舅操心，也……遇到了旧时的故人。璇璇，若是我重新嫁了旁人，你们介意么เ？”
“这有什么เ好介意的。你和父亲早已和离，平白耽误了十多年，这也算是好事。”谢璇并不觉得陶氏改嫁有什么问题，仰头望着陶氏，在那张冲淡的脸庞上捕捉到了忐忑的情绪，就又道：“澹儿的想法跟我一样。”
“嗯。”陶氏点了点头，忽然停下脚步，瞧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璇璇，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们，躲在玄妙观里不闻不问，作为母亲，我很失职也很愧疚。往后不管我做什么เ，你们依旧是最要紧的。我……”她仿佛不知道如何开口，在感情生疏ຕ的女儿面前，有些局促似的，“会尽量弥补。”
二月初草长莺飞，阳光和暖，连带着将陶氏那股冰冷的冲散了，迥异于从前穿着道袍时的模样。
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岁月却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在道观中清修的那十年就像是清风掠过，柔润了心性，滋润了性情，谢璇并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模样，此时却觉得陶氏浑身上下流淌一种独特的气韵，绝不同于其他的公府侯门贵妇。
作为母亲，她并不称职，甚至想要弥补也不得要领。但是作为女人，她显然是很出众的，即便如今淡妆素า衣，也是风姿卓然。
也难怪宋远将军愿意等这么多年，让陶氏在走出谢缜的阴影后，还能开始新的幸福。
谢璇微微笑了一下，“不必弥补，姐姐已经出阁，我和澹儿也能照顾好自己้。你过得好了，我和澹儿也会高兴。”
风掠过庭院，十三岁的少女娉้娉婷婷，象牙色的对襟春衫上绣了极淡的花草纹路，娇็美的脸上双目粲然，目光如三月暖阳。相较于初次见面时谢璇的怨怼和委屈，此时的她显然也明朗了许多。
陶氏的忐忑被冲散，瞧着依稀当年旧影的女儿，忍不住伸手帮谢璇理了理鬓发。自当年撇下襁褓中ณ的胎儿离开后，她头一次触碰到女儿，指尖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而后眷恋的稍作停留。
谢璇身子僵了一下，下意识的蜷缩五指，却未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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