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黄瑾琛问。
通过整个无名岛的旅๓程，寇桐目前已๐经深切地意识到เ了这个姑娘情况的复杂性。
寇桐觉得哲学这东西很装逼，但是此时他没有笑，也没有点头——因为ฦ他听完以后，觉得这个ฐ男ç人说得居然有些道理。
这些纸做得乌鸦好像有趋火性，即使它们方才袭击的两ä个人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却也顾不上了，尖叫着投入冲天而起的大火里，然后变成一片一片的灰烬，好像黑色的蝴蝶一样四下翻飞，不远处，火警电话响了起来，寇桐皱起眉，拉着黄瑾琛跳上破破烂烂的车子：“风紧，扯呼。”
如果当黑暗里露出一双阴森的眼睛和满口的獠牙时，主角“嗷呜”一声，把自己往被子里从头到脚๐一塞，假装看不见，然后眼睛一闭一睁，这天就能ม亮了，大家就能ม该吃吃该睡睡了——那ว那些个ฐ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吓唬人的恐怖片编剧ຕ还混个ฐ屁啊？
黄瑾琛扼腕叹息状：“哎呀我擦，真他娘的相见恨晚，没能把小青葱在摇篮里掐走，现在变成花心大萝卜了。”
于是他抓了抓头，弯下腰，把自己้的视线和曼曼放平：“小美女啊……”
木门中传来客厅里的声音，很多人在说话，非常热闹，大概是寇桐说了句什么笑话，那ว边传来一阵非常热闹的笑声——寇医生总是非常容易地就能调动别人的情绪，往他想要的方แ向。
常逗心想，这么初级的解决方法，肯定不会有用的。
寇桐皱起眉，若无其事地说：“怎么เ了？”
吊车一时过不来，一个大概有些名望的老人就自动站出来，充当现场指挥，几个ฐ还穿着睡衣的男ç人齐心合力地把压在车上的大树弄走了，何晓智就看见车里面抬出来一个人，大概ฐ是个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那ว里等顾ุ客，或者只是自己休息片刻，结果就倒霉得碰上了这棵从天而将的大树。
黄瑾琛因为ฦ职业原因，对高楼格外敏感，几乎是立刻，就看见了楼ä顶上的一个少年，两ä只脚向着外面悬在半空中，坐在护栏上，细瘦的胳膊撑在身体两侧，抓着铁栏杆，正用一种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的神色往下看。
十分钟以后，黄瑾琛拿着一张小纸条和详细地形图，志得意满地走了出来。又十五分钟以后，他找到了目标所在地。
“我当年临时起意做这个ฐ程序的时候记的笔记。”寇桐坐在地上，一页ษ一页地翻开，从桌子底下的小抽屉里随手抽了一根笔，写写画画ฑ起来，非常像那ว么回事。
“……”钟将军在这种三秒钟之内没人说话的诡异气场里沉默了一会，然后转过头问，“什么事？”
“好啊，太好了，人多热闹。我多添几个ฐ菜！”
钟็将军真心地感觉，这个时候，自己้其实只要翻白眼就好了。
“行了，审查是吧？”姚硕轻飘飘地打断他，“不用装ณ了，我后来回去查过资料é，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模拟训练场……您可真够能编的。”
钟将军简直恨不得杯子里装的都是浓硫酸，好把他当大狗熊泼了。他攥了半天一次性杯子，深吸一口气，不去看黄瑾琛那张脸，转向寇桐：“你知道，那场战争里的……乌托邦，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
“慢慢说。”寇桐把纸巾盒推给眼圈迅通红起来的女人，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不急，咱们慢慢说，老姚经常火，还越来越沉默，是么？”
“还酗酒。”
“你说呢？”男人好像故意的一样，以一种异常性感的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找我有什么เ事？”
黄瑾琛往外看了看，翻了个白眼，默不作声地把枪背在身后，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不知道为ฦ什么เ，他一看见姚硕这个死老头子就颇็为手痒，在脑子里幻象了一番๘，怎么把这个老东西按在地上，掐着脖子，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的重口味血腥暴力场面。
好像真事似的！
“是模拟训练场。”寇桐扶了扶他脸上架着的一副平光眼镜，颇有书卷气地笑了笑，“是这样的老长，您也知道，t基地不在紧急备战的情况下，一般是作为培训基地的，所以我们想……”
黄瑾琛对他的眼光十分嗤之以鼻，委婉地说：“你的欣赏眼光真是太传统了。”
黄瑾琛扶着他上了车，把拐杖放在一边：“生财有道，佩服佩服。”
钟将军却打断他，笑了笑：“说起来你们虽然没见过面，不过其实也是说过话的。寇桐，这位就是那把传奇的‘枪’，代号1123๑5，名字叫黄瑾琛，你还记得么？”
随后一声轻响——准是旁边的战友怕他丢人，关了他的联络器。
寇医生对有关部门的贡献很大，大到เ什么เ程度呢？咳，有关部门的事，属于一级机密，所以这件事不能ม说太细。
“所以我刚ธ刚判断，这个空间里存在两条时间轴。”寇桐说，“而另一条……”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小木屋的门却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跳出了一条蹦蹦跳跳的小狗，后面跟着一个满头白的老人。
从没想过这里还会有人的寇桐愣住了，忘了自己下半句要说什么เ，老人也愣了一下，好像也很意外。
小狗睁着好奇的眼睛，围着他们绕了几圈，闻了闻，然后本能ม地离黄瑾琛远了点，蹲在寇桐脚๐下，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友好地看着他。
寇桐摸了摸小狗的头，小狗就在他的手心舔了一下。
老人笑起来，对小狗招招手：“欢欢，咱们来客人啦。”
叫“欢欢”的小狗汪汪叫着冲着主人的方向跑了回去，寇桐他们走过去，老人忙招呼他们进屋。
这是一个非常平常、却又让人感觉极温暖的一个小屋子。
老人手上的皮肤非常松弛，手背上长着老年斑á，看起来异常得瘦，身体一定不大好，然而举手投足之间却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人有种这个人活得优雅的感觉。
他们坐在别致的木头桌子上，桌子上摆着一瓶水灵的花，旁้边小茶壶里正煮着水。
“我姓田。”老人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睁眼就到这里了，还有我年轻时候养过的一条小狗作伴。”
寇桐就知道，这个老田à就是最后一个意识主ว体了，感慨了一下这个随即抽搐的投影仪果然够随机，男女老少居然都全了，寇桐只得再次把投影仪失控的事解释了一遍，没想到เ老人却一点也不吃惊，只是用煮ุ好的水泡了茶，端给几个人，感慨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世界真是神奇，一天一个变化。”
随后老田端起小小的茶杯，就着氤氲的水雾闻了一下里面的香气，这才说起来：“一开始，我以为我死了——我是个ฐ骨癌患者，晚期，来这里之ใ前已๐经被下了病危通知，每天都很疼，疼过了就昏迷，癌细胞扩散，很多器官都已经衰竭了。”
“他们在我这里，”老田à比了比脖子的位置，“开了一刀，插了管进去，我就每天靠那些管子活着。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清醒了，我感觉自己从来已๐经好长时间没这么清醒过了，而且居然能ม坐起来，能动了。于是我就明白了，这就是回光返照ั。儿女都不在身边，他们忙，我觉得有点可惜，没能跟他们说最后一句话，本来打算叫护工ื进来，交代几句遗言，谁知道下一刻就到เ了这个小园子里。”
寇桐立刻尴尬了，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每一个ฐ被机器故障卷进来的人，他都可以跟别人说，自己一定想办法尽快解决问题，送大家回去，这个……该怎么说？
把一个人卡在生死边缘，这是个多残忍的事不说，将来大家都要离开这里，他怎么办？要知道七个人同在一个意识投影里，构成的诡异的平衡就像是一个纸牌搭建的大厦，稍微一砰就可能失控，所有人离开必然是同一时间的事，不可能ม把他一个人留在投影仪里。
就算真的能做到เ，没有了交互感应，老田的投影方程式也必然会改变，那条诡异的多出来的时间轴消失了，难道让他死在这么เ一个……与所有人都隔着一个不可逾越的维度的空间里么？
何晓智呆呆地抱着茶杯，就连黄瑾琛也不言语了。
“对不起……”寇桐支吾了良久，总算是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不起。”
老田却笑了：“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要不是你们这一回出事故，我现在早ຉ就被埋在土里啦，能健健康康地多活些日子，谁不愿意？”
“来。”老田à站起来，招呼一声，小狗欢欢就跟着他蹦了起来，老田打开门，小小的篱笆上开着不知名的花，像是还凝着清晨第一缕晨露一样，那么娇艳，那么美，“我观察过，这些花每天都是一样的，有时候掉下来两朵，过一会一看，又和刚才一模一样，年轻人，能解释么？”
寇桐迟疑了片刻๑，嗓音稍微有些嘶哑，他说：“这一条多出来的时间轴被空间异化了，它并不是一条线，而变成了一个循环，循环才是永恒的，就好像如果一个平面是闭合的，生活在上面的人就永远‘走’不出去一样。这条时间轴就是一条循环的时间轴，它总是重复一段很短的时间，所以你才能……”
回光返照地活着。
“哦。”老田恍然大悟，笑眯眯地说，“设计它的真是个天才啊。”
寇桐心情沉重，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天才。
老田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人的一条时间轴，就是我的一辈子，这不是很神奇么？我打算给这个院子也起个名字，就叫一生。不过你们这机器还是该修修，等修好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还能ม找人说几句遗言，你们多提前一会功夫，让我可以别着急，慢慢说，就更好了。”
黄瑾琛突然插了一句嘴，他像是看着什么让人惊奇的东西那样看着老人，问：“你不怕死么เ？”
“我不愿意死。”老田想了想，说，“可是人总是要死的，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活着就好好活着，该到死的时候就死，从古至今，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黄瑾琛愣了愣，像是也呆住了。
春天的时候，满山的花会长出细小的花苞来，一股从水和土里幻化出来的香气会蔓延到很远的地方，引来蜜蜂和蝴蝶，夏天的时候，草木会变得无比强大，长出能遮天蔽日的枝叶，绿得能滴出油来，星空也会特别ี清晰，银河像是一条缎子，秋天的时候，那些碧绿的枝叶会变黄，长出果子，河水越清澈，打算在冻冰之前跑到无边的大海里面。
而到了冬天，一场大雪下来，所有的生命都将归于沉寂，天地莽莽，一切都会被洗干净，埋葬那ว些死去的，等待来年的新生。
这就是世界的规则，好像一个人的生和死。
垂死的老人卡在生死夹缝的无限时间循环里，端着一个小茶杯，扭过头背对着把他的影子打得长长的光，小狗在一边咬着一会功夫就会恢复的植物。
寇桐突然有种想要如同何晓智一般、想要潸然泪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