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将军心里很烦，于是闷不吭声地暗骂，这个该死的笑面虎，可又不能骂出声，只能一边假憨厚一边真苦逼地说：“那是——不过姚硕到基地来做鉴定，现在仪器出了点问题，他们……可能一时半会出不来。”
口若悬河、废话上车拉的寇桐却在此刻呆若木鸡，哑口无言，像个上课溜号突然被老师拎上讲台的小朋友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家伙说话的口气非常奇特，好像机器人一样，一板一眼、一个字一个ฐ字地往外蹦，好像不这样说话就无法体现他的精确性一样。
他看着老姚的表情，就知道这位精明的中年人很可能已经猜到了些什么เ，之ใ前受到เ了这个场景的某个东西的刺๐激，导致了姚硕的意识投影和上次一样的不稳定，现在显然是已๐经冷静下来了。
寇桐眨眨眼，小声说：“现在‘归零队’追查的那份文件是属于‘这事不能说太细’的范畴吧？”
寇桐这才转身对钟将军说：“这交给我吧，你去忙。”
寇医生把奶糖放在了瓦片边上，小猫迟疑ທ了一下，好像也感觉得到这个ฐ人的无害似的，喵喵叫了两声，就试探地往前凑了一步，低头在乳白色的糖块上嗅了嗅，舔了一口。
等他笑完了，现寇桐早就不知道钻哪去了，黄瑾琛这才想起来，寇医生居然把那个关键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随后不知谁把咖啡厅里的灯打开了，柔和偏向暧昧的暖色灯光辐射开，门外同一时间响起了警笛声。
乍看之下，黄瑾琛是个ฐ很会自来熟的男人，比较好说话，识逗识闹也颇็为ฦ识趣，但是当有人坐在他身边，即使大家凑在一起很放松地磕牙打屁，当别人把不小心把杯子往他那边稍微推一点的时候，他也总会无意识地同时挪一下自己的杯子。
他大概是想说一个类似于“长”之ใ类的称谓，谁知姚â硕再次冷笑一声，直接从寇桐和黄瑾琛中间穿过去，摘下手套，轻慢地往旁边一扔：“我说研究员同志，你就别ี来这套啦，你们基地里出去的人，哪个不比我级别高？我这没用的老东西怕折寿哟。”
看来这货果然不但是个人才，还是个ฐ大人才。
反正黄哥是一眼看明白了，这位虽然有些不务正业、但好歹挂着国家公职人员的名的寇医生，他没有像一休哥一样用手指头在秃瓢顶上画圈圈——他正在聚众赌博。
黄瑾琛睁大了眼睛，再次打量寇桐，感觉这个人身上有种特别的熟悉感——分明比自己้还怪胎嘛！他这么想着，简直觉得相见恨晚，于是含情脉ำ脉一样地看了寇桐半天，憋出一句：“这个兄弟，我以前是见过的。”
“收到！”
中年女人骤然捂住自己的嘴，压抑地呜呜哭起来，她走进屋子，少女轻轻地叫了声“妈”，然后压抑的呜咽变成了抱头痛哭，寇医生站在门口，对着千恩万谢的男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就像他从来没有停留过、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事一样。
寇桐看着看着，就皱起眉来，资料不大全，只是脑แ袋一热的产物，没怎么经过整理，很多地方还有缺失，即使是全部ຖ整理出来，现在也不知道因为服务器损坏，到底哪个程序出了问题，让他们串ธ路串ธ到了这里，至于怎么回去，更基本上是一头雾水。
黄瑾琛人模狗样地跟着他看了一会，现也看不懂ฦ，就不假装文化人了，掏出自己的手机，自己哄自己玩起来。
他的手机很特别，上面没有一个ฐ名字，只有数字和简单的字母，打开通讯录，一串的编号，如同他以前的名字——1้1235——有种特别的冰冷和让人不舒服的神秘感。
他百无聊赖，不知怎么的，鼓捣出了声音，然后里面以山寨机的动静，飘出了一《买卖》，这歌历经数十年，听起来依然能ม让人菊花一紧——真是从未走下过神坛。
寇桐也被惊动了，百忙之中ณ抬头扫了他一眼，正好看见了他在翻通讯录。寇医生一眼就看到เ，有的人的代号外面加了个ฐ方括号，于是问：“括号是干什么的？”
“死的。”黄瑾琛头也不抬的说，“以前还有圆括号，表示快死的，不过现在圆的都方了。”
寇桐沉默了一会，问：“哪个是我？”
“10086๔。”黄瑾琛说。
寇桐：“……”
黄瑾琛就解释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能ม办业务能查余额，有时候还会卖个萌，没事可以互相调戏着玩。”
“……”寇桐眨眨眼，“你这是对我评价挺高的吧？”
黄瑾琛抬起头来，呲牙一乐：“必须的。”
寇桐继续埋头在复杂的资料é和推论里，感觉有点小暴躁——比如想拿榔头敲碎了某人白得反光的门牙。
他自从进入了这个未知的空间，就开始变得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有的人天生情绪起伏比较小，性情温和，不大容易大喜或者大悲，有的人想要保持平静，却要靠有意识的控制和专业的职业素养。
寇桐很不幸，是后一种。
对于一个心理医生而言，他有时候显得太过于跳脱了。太跳脱活泼的人，一般不大可能有很温吞平静的性格，他曾经下过很多功夫，总是能相对有效地把自己้的情绪起伏控制ๆ在一个职业要求范围内、可接受的阈值里面，却在这里有些压抑不住了。
投影空间是一个非常容易让人失控的空间，他被剥ຓ夺了主体资格，相当于被迫卷入其中，他也是人，会喘气，有喜怒哀乐，难以像已经睡在土里、挂在墙上的前辈们那样无动于衷。
他于是缄口不言，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这使得寇桐常年带笑的脸像是换了一个主人一样，明明是一样的五官，却因为ฦ一点控制不了的焦虑和烦躁而显得十分凝重。
突然，一只手指极快地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寇桐一激灵，下意识得往后仰了一下，现黄瑾琛正在看着他。
“白衬衫，”黄瑾琛指指他穿的衣服，“长西裤ไ，再一皱眉，显得特禁。”
寇桐木然地看着他。
“心情不好吧？”黄瑾琛善解人意，且无限一本正经地建议说，“男ç人么，谁都有火大的时候，打一炮就好了。”
寇桐跟他对视了三秒钟，突然站起来，把文件夹卷吧卷吧，捡起来重新丢进了密码墙里，嘎吱嘎ะ吱地合上了书柜，拎起椅子背上搭的外套，大步往外走出去。
黄瑾琛问：“你干什么去？”
寇桐头也不回地说：“我认为你说得有道理。”
他一开门，正好碰见他端着水果和牛奶打算敲门的妈，寇桐妈语气黏糊糊地说：“桐桐，该喝牛奶了。”
黄瑾琛说：“噗——”
寇桐沉默了片刻：“即使按民间老话‘二十三还要蹿一蹿’，我也早过了生长育期了。”
寇桐妈说：“帮助睡眠嘛！”
寇桐：“明天又不用去学校上补习班。”
寇桐妈不说话了，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端着托盘站在那，挡着路，用眼神控诉着这个不孝子。
寇桐跟她对视了三秒钟，终于端起杯子一口喝干了，披上外衣：“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
“啧。”寇桐妈摇摇头，“真是儿大不中留。”
然后她调整炮火对准偷偷拾乐得黄瑾琛，和蔼可亲地说：“小黄喝不喝牛奶啊？要不要加一勺巧克力粉？蜂蜜呢？”
灯红酒绿，夜晚的时候，人们的道德观仿佛会下降很多，寇桐离开家以后，就驾轻就熟地来到了一家位置偏僻的酒吧，这里有他意识交叠的地方，寇桐知道系统本身会根据他的想法，引导他去一些地方。
此时，他正在一个背光的角落里，跟前坐着一个长相漂亮的青少年，喝得烂醉，正喋喋不休地文艺腔着。
“我很痛苦，你知道那种感觉么？你知道那种感觉么เ？全世界ศ……全世界都他妈的在热闹，我就像是只有一个人。”青少年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大概酒精让他的大脑稍微有些短路，临时忘词了，于是他问，“你明白么เ？”
寇桐默不作声地把手覆在对方的手背上，他带上了防辐射的眼镜，灯光打在镜片上，掠过一层浅浅的流光，显得半遮半露的眼睛极柔和，那样看着别人的时候，就看起来格外深情，仿佛他看着的人就是他爱了好几辈子的那ว个ฐ似的。
然而格外“深情”的寇医生心里不耐烦地想，明白个屁，我就想快点把你弄上床。
青少年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四十五度仰望墙灯地说：“别这样看着我，中毒上瘾了就戒不掉了。”
寇桐移开视线，低头笑了一声，拿走对方面前的酒杯，轻声说：“别喝太多，伤胃。”
这句话就像打开了水龙头，青少年瞬间就崩了。
寇桐站起来，按了按他的肩膀，伏在他耳边说：“你心情不好，早点回家吧——不好意思小姐，麻烦给他一杯热牛奶。”
他今天耐心实在有限，决定换人。
就在这时，青少年突然一把搂住他的腰：“你别走！”
寇桐想：咦？
青少年理直气壮地抬头看着他，壮士断腕一样，含含糊糊地说：“你别走，今天我需要你的温度，你……”
寇桐二话不说，伸手扶起他，往外走去，心想早说嘛ใ，我也比较需要你降温。
这时，他的手机在裤兜里疯狂地震动起来，寇桐打开一看，现是黄瑾琛，就给拒接了。过了一会，一条短信过来，黄瑾琛用贱兮兮的口气说：“呼叫10086人工服务！”
寇桐直接删除，关机拔电池，大摇大摆地带着猎物开房间去了。
黄瑾琛一个ฐ人占了寇桐的卧室，盯着电话等了一会，再次拨回去，里面传来机械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靠。”黄瑾琛说，然后抬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叫你多嘴！”
他于是穿好衣服爬了起来，推开寇桐卧室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随后利落地跳了出去，也没管这是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