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ter
过了年大雪堵住了路不能走。好容易路通了，一大早坐著山轿上路，积雪的山坡后的蓝ณ天蓝得那样，仿彿探手到那ว斜坡背后一掏一定掏得出一块。郁先生这次专拣小路“落荒而走”，不知道是不是怕有人认识九莉。一出上海ร就乘๖货车，大家坐在行李上，没有车门，门口敞著，一路上朔风呜呜吹进来，把头髮吹成一块灰饼，她用手梳爬著，涩得手都插不进去。但是天气实在好，江南的田à野还是美：冬天萧疏的树，也还有些碧绿的菜畦，夹著一湾亮蓝ณ水塘。车声隆隆，在那长方形的缺口里景色迅变换，像个山水画ฑ摺子豁辣豁辣扯开来。在小站上上来一个军官，先有人搬上一张籐躺椅让他坐，跟上来一个ฐ年青的女人，替他盖上车毯，蹲坐在他脚边，拨脚๐炉里的灰。她相当高大，穿著翠蓝布窄袖罩袍，白净俏丽，稚气的突出的额，两ä鬢梳得虚笼笼的，头髮长，烫过，像是他买来的女人。两ä人倒是一对，军官三十来岁，瘦骨脸，淘虚了的黄眼珠，疲倦的微笑。她偶而说话他从来不答理。乘了一截子航船，路过一个小城，在县党部ຖ借宿。她不懂，难道党部ຖ也像寺院一样，招待过往行人？去探望被通缉的人，住在国民党党部也有点滑稽。想必郁先生自有道理，她也不去问他。堂屋上墙上交叉著纸糊的小国旗，“青天白日满地红”用玫瑰红，娇艷异常。因为ฦ当地只有这种包年赏的红纸？“未晚先投宿”，她从楼ä窗口看见石库门天井里一角斜ฒ阳，一个豆腐担子挑进来。里面出来了一个ฐ年青的职员，穿长袍，手里拿著个小秤，掀开豆腐上盖的布，秤起豆腐来，一副当家过日子的样子。他乡，他的乡土，也是异乡。越走越暖和。这次投宿在一家人家，住屋是个大鸟笼，里面一个统间，足有两三层楼ä高，圆顶，望上去全是竹竿搭的，不知道有没有木材，看著头晕，上面盖著芦蓆。这是中国？还是非洲？至少也是婆罗洲。棕色的半黑暗中，房间大得望不见边，远处靠墙另有副铺板，有人睡在上面微嗽。改乘独轮车，她这辆走在前面，旷野里整天只有她与一个铜盆似的太阳，脸对脸。晒塌了皮，尻骨也磨破了。独轮车又上山，狭窄的小径下临青溪，傍山的一面许多淡紫的大石头，像连台本戏的佈景。郁先生的姑父住著这小城里数一数二的一幢房子，院子里有假山石，金鱼池，外面却是意大利风的深粉红色墙壁，粉墙又有一段刷白粉黑晕，充大理石。这堵假大理石墙，上缘挖成个ฐ座鐘形，两旁一边捲起个浪ฐ头，恶俗得可笑。中ณ国就是这样出人意外，有时候又有非常珍异的东西，不当桩事。她和之ใ雍在这城里散步，在人家晾衣竹竿下钻过去，看见一幅印花布旧ງ被面掛在那里，白地青色团花，是耶穌与十二门徒像，笔致古朴的国画，圈在个微方的圆圈里，像康熙磁瓶肚子上的图案。她疑ທ心这还是清初的天主教士的影响，正是出青花磁的时代。她差点跑去问这家人家买下来。她跟比比在一起养成了游客心理。旅馆里供给的双樑方头细草拖鞋也有古意。房门外楼梯口在墙角钉著个木板搭的小神鑫，供著个ฐ神道的牌位，插著两枝香。街上大榕ษ树干上有个洞，洞里也嵌著同样的小神龛。这一天出去散步之前，她在涂她的桃色唇膏，之ใ雍在旁边等著，怱道：“不要搽了好不好？”他没说怕引人注意，但是他带她到书店去，两ä人站著翻书，也还是随口低声谈著，儘管她心里有点戒惧。又有一次他在旅馆房间里高谈阔论，隔著板壁忽然听见两个ฐ男子好奇的说：“隔壁是什麼人？”“听口音是外路人……”有点神秘感似的，没说下去。九莉突然紧张起来。之雍也寂然了。其实别后这些时她一文进账也没有，但是当初ม如果跟著他跑了会闯祸的，她现在知道。她总是那样若无其事，他又不肯露出惧色来，跟她在一起又免不了要议论。总之不行，即使没有辛巧玉这个人。当然郁๗先生早就提起过，他父亲从前有个姨太太，父亲故后她很能干，在乡下办过蚕桑学校，大家称她辛先生。她就是这小城的人，所以由á她送了之ใ雍来，一男一女，她又是本地人，路上不会引起疑ທ心。九莉听了心里一动，想道：“来了。”但是还是不信。刚ธ到เ那天，她跟著郁先生走进他姨ถ父家这间昏暗的大房间，人很多，但是随即看见一个淡白的静静窥伺的脸，很俊秀，依傍著一个ฐ女眷坐在一边，中等身材，朴素า的旗袍上穿件深色绒线衫，没烫头髮，大概ฐ总有三十几岁，但是看上去年青得多。她一看见就猜著是巧ู玉，也就明白了。之雍也走来点头招呼，打了个转身又出去了。他算是认识她，一个王太太。她听见他在隔壁房间里说话的声音，很刺激的笑声。她知道是因为她臃肿的蓝布棉袍，晒塌了皮的红红的鼻子，使他在巧玉面前丢脸。其实当然并没有这样想，只是听到那刺耳的笑声的时候震了一震，“心恶之”，随即把这印象压了下去，拋在脑后。“你这次来看我我真是感激的。”单独见面的时候他郑重的说。随又微笑道：“辛先生这次真是‘千里送京娘’一样的送了我来。天冷，坐黄包车走长路非常冷，她把一隻烤火的篮子放在脚底下，把衣服烧了个洞，我真不过意，她笑著说没关係。”九莉笑道：“这样烧出来的洞有时候很好看，像月晕一样。”她在火盆上把深青寧绸袴脚烧了个洞，隐隐的彩虹似的一圈圈月华，中央焦黄，一戳就破，露出丝绵来，正是白色的月亮。之雍听了神往，笑道：“噯。其实洞上可以綉朵花。”他显然以为ฦ她能ม欣赏这故事的情调，就是接受了。她是写东西的，就该这样，像当了矿工ื就该得“黑肺”症？她不怪他在危难中抓住一切抓得住的，但是在顺境中ณ也已经这样——也许还更甚——这一念根本不能想，只觉得心往下沉，又有点感到滑稽。当地只有一家客栈，要明天才有房间空出来。九莉不想打搅郁๗先生亲戚家里。郁先生便也说“在辛先生母亲家住一夜吧。”巧ู玉小时候她母亲把她卖给郁家做丫头。她母亲住著一间小瓦屋，虽然是大杂院性质，院子里空屋多，很幽静。之雍送九莉去，曲曲折折穿过许多院落，都没什麼人，又有树木。这间房狭长，屋角一张小木床，掛著蚊帐。旁้边一张两屉小桌子，收拾得很乾ດ净。小灰砖砌的地，日久坑洼不平，一隻桌腿底下需要垫砖头，另一端有个白泥灶。九莉笑道：“这里好。”到了这里呼吸也自由á些。郁先生的姨父很官派，瘦小，细细的两撇八字鬚，虽然客气，有时候露出凌厉的眼神。“之ใ雍怎麼能ม在他们家长住，也没个ฐ名目？”她后来问郁先生。“没关係的。”郁先生淡淡的说，有点冷然，别过头去不看著她。巧ู玉的母亲是个ฐ笑呵呵的短脸小老太婆，煮ุ饭的时候把鸡蛋打在个ฐ碟子里，搁在圆底大饭锅里的架子上，邻近木头锅盖。饭煮好了，鸡蛋也已经蒸瘪了，黏在碟子上，蛋白味道像橡皮。次日之ใ雍来接她，她告诉他，他也说：“噯，我跟她说了好几次了，她非要这样做，说此地都是这样。”中国菜这样出名。这也不是穷乡僻壤，倒已经有人不知道煎æ蛋炒蛋卧鸡蛋，她觉得骇人听闻。不知道为什麼，她以为巧玉与他不过是彼此有心。“其实路上倒有机会。”也这样朦朧的意识到เ。也不想想他们一个是亡命者，一个是不復年青的妇人，都需要抓住好时光。到了这里也可以在她母亲这里相会，九莉自己就睡在那张床上。刚ธ看见那小屋的时候，也心里一动，但是就没往下想。也是下意识的拒绝正视这局面，太“糟哚哚，一锅粥。”他现在告诉她，住在那ว日本人家的主ว妇也跟他生关係了。她本来知道日本女人风流，不比中国家庭主ว妇。而且日本人现在末日感得厉害，他当然处境比他们还更危险。这种露水姻缘她不介意，甚至於有点觉得他替她扩展了地平线。他也许也这样想，儘管她从来不问他，也不鼓励他告诉她。他带巧玉到เ旅馆里来了一趟。九莉对她像对任何人一样，矫枉过正的极力敷衍。实在想不出话来说，因笑道：“她真好看，我来画ฑ她。”找出铅笔与纸来。之雍十分高兴。巧玉始终不开口。画ฑ了半天，只画了一隻微笑的眼睛，双眼皮，在睫毛的阴影里。之ใ雍接过来看，因为只有一隻眼睛，有点摸不著头脑，只肃然轻声讚好。九莉自己้看著，忽道：“不知道怎麼，这眼睛倒有点像你。”他眼睛比她小，但是因为ฦ缺少面部ຖ轮廓与其他的五官作比例，看不出大小来。之雍把脸一沉，搁下不看了。九莉也没画下去。她再略坐了坐，便先走了。谈到เ虞克潜，他说他“气质坏。他的文章是下过一番功夫的，所以不大看得出来。”又道：“良心坏，写东西也会变坏的。”九莉知道是说她一毛不拔，只当听不出来。指桑骂槐ຈ，像乡下女人的诅咒。在他正面的面貌里探头探脑แ的泼妇终於出现了。吓不倒她。自从“失落的一年”以来，早ຉ就写得既少又极坏。这两ä年不过翻译旧ງ著。房间里窒息起来的时候，惟有出去走走。她穿著乌梅色窄袖棉袍，袖口开叉处钉著一颗青碧色大核桃钮，他说像舞剑的衣裳๙。太触目，但是她没为这次旅行特为ฦ做衣服，除了那件代替冬大衣的蓝布棉袍，不但难看，也太热不能穿了。“别人看著不知道怎麼想。这女人很时髦，这男人呢看看又不像，”他在街上说。又苦笑道：“连走路的样子都要改掉，说话的声气……”她知道销声匿跡的困难，在他尤其痛苦，因为他的风度是刻意培养出来的。但是她觉得他外表并没改变，一件老羊皮袍子穿著也很相宜。“有一次在路上，我试过挑担子，”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很难哦，不会挑的人真的很麻烦。”她也注意到挑夫的小跑步，一颠一颠，必须颠在节骨眼上。城外菜花正开著，最鲜ຒ明的正黄色，直伸展到天边。因为ฦ地势扁平，望过去并不很广阔，而是一条黄带子，没有尽头。晴天，相形之ใ下天色也给逼成了极淡的浅蓝。她对色彩无饜的慾望这才满足了，比香港满山的杜鹃花映著碧蓝的海ร还要广大，也更“照眼明。”连偶然飘来的粪味都不难闻，不然还当是狂想。走著看著，惊笑著，九莉终於微笑道：“你决定怎麼样，要是不能ม放弃小康小姐，我可以走开。”巧ู玉是他的保护色，又是他现在唯一的一点安慰，所以根本不提她。他显然很感到意外，略顿了顿ู便微笑道：“好的牙齿为什麼要拔掉？要选择就是不好……”为ฦ什麼“要选择就是不好”？她听了半天听不懂ฦ，觉得不是诡辩，是疯人的逻辑。次日他带了本左ุ传来跟她一块看，因又笑道：“齐桓公做公子的时候，出了点事逃走，叫他的未婚妻等他二十五年。她说：‘等你二十五年，我也老了整理布于．．，不如就说永远等你吧。’”他彷彿预ไ期她会说什麼。她微笑著没作声。等不等不在她。他说过“四年”，四年过了一半，一定反而渺茫起来了。在小城里就像住在时鐘里，滴搭声特别ี响，觉得时间在过去，而不知道是什麼时候。她临ภ走那ว天，他没等她说出来，便微笑道：“不要问我了好不好？”她也就微笑著没再问他。她竟会不知道他已经答覆了她。直到เ回去了两三星期后才回过味来。等有一天他能出头露面了，等他回来三美团圆？有句英文谚语：“灵魂过了铁”，她这才知道是说什麼。一直因为没嚐过那滋味，甚至於不确定作何解释，也许应当译作“铁进入了灵魂”，是说灵魂坚强起来了。还有“灵魂的黑夜”，这些套语忽然都震心起来。那痛苦像火车一样轰隆轰隆一天到晚开著，日夜之间没有一点空隙。一醒过来它就在枕边，是隻手錶，走了一夜。在马路上偶然听见店家播送的京戏，唱鬚生的中州音非常像之雍，她立刻๑眼睛里汪著眼泪。在饭桌上她想起之ใ雍寄人篱下，坐在主人家的大圆桌面上。青菜吃到嘴里像湿抹布，脆的东西又像纸，咽不下去。她见站在从前楼梯口的一隻朱漆小橱前——橱面上有一大道裂纹，因为太破旧ງ，没从北边带来——在麵包上抹叶酱，预备带给之雍。3z〓中ณ文网他躲在隔壁一座空屋里。她没当著楚娣哭，但是楚娣当然也知道，这一天见她又忙忙的把一份碗筷收了去，免得看见一碗饭没动，便笑道：“你这样‘食少事繁，吾其不久矣！’”九莉把碗碟送到เ厨房里回来，坐了下来笑道：“邵ๅ之ใ雍爱上了小康小姐，现在又有了这辛先生，我又从来没问过他要不要用钱。”为了点钱痛苦得这样？楚娣便道：“还了他好了！”“二婶就要回来了，我要还二婶的钱。”“也不一定要现在还二婶。”九莉不作声。她需要现在就还她。这话无法出口，像是赌气。但是不说，楚娣一定以为ฦ她是要乘๖著有这笔钱在手里还二婶。她就这样没志气，这钱以后就赚不回来了？但是九莉早年比她三姑困苦，看事不那ว麼容易。默然了一会。楚娣轻声笑道：“他也是太滥了。”楚娣有一次讲起那ว些“老话”，道：“我们盛家本来是北边乡下穷读书人家，又侉又迂。他们卞家是‘将门’，老爹爹告老回家了，还像带兵一样，天不亮就起来。谁没起来，老爹爹一脚๐踢开房门，骂著脏ู话，你外婆那ว时候做媳妇都是这样。”顿ู了一顿，若有所思，又道：“竺家人坏。”九莉知道她尤其是指大爷与绪哥哥父子俩。也都是她喜欢的人——她帮大爷虽然是为ฦ了他儿子，对他本人也有好感。又有一次她说九莉：“你坏。”虽然不是“听其辞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之”，也有几分佩服。见九莉这时候痛苦起来，虽然她自己也是过来人，不免失望——到底还是个平凡的女人。“没有一个ฐ男人值得这样。”她只冷冷的轻声说了这麼一声。九莉曾经向她笑著说：“我不知道怎麼，喜欢起来简直是狂喜，难受起来倒不大觉得，木木的。”楚娣也笑，认为ฦ稀罕。她是最不多愁善感的人，抵抗力很强。事实是只有她母亲与之雍给她受过罪。那时候想死给她母亲看：“你这才知道了吧？”对於ไ之ใ雍，自杀的念头也在那里，不过没让它露面，因为自己也知道太笨了。之雍能说服自己相信随便什麼。她死了他自有一番解释，认为“也很好”，就又一团祥和之ใ气起来。但是她仍旧写长信给他，告诉他她多痛苦。现在轮到เ他不正视现实了，简直不懂她说些什麼，也不知道是装作不懂，但是也写长信来百般譬解。每一封都是厚厚的一大叠，也不怕邮ุ局疑心了。她就靠吃美军罐头的大听西柚汁，比橙汁酸淡，不嫌甜腻。两个ฐ月吃下来，有一天在街上看见橱窗里一个苍老的瘦女人迎面走来，不认识了，吓了一跳。多年后在报上看见大陆飢民的事，妇女月经停止，她也有几个ฐ月没有。郁先生来了。在那小城里有过一番虚惊，他含糊的告诉她——是因为ฦ接连收到那些长信？——所以又搬回乡下去了。谈了一会，他皱眉笑道：“他要把小康接来。这怎麼行？她一口外乡话，在乡下太引人注意了。一定要我去接她来。”郁先生是真急了。有点负担不起了，当然希望九莉拿出钱来。郁先生现只有提起小康小姐能刺激她。她只微笑听著，想道：“接她会去吗？不大能想像。团圆的时候还没到เ，这是接她去过地下生活。”九莉怱道：“他对女人不大实际。”她总觉得他如果真跟小康小姐生了关係，不会把她这样理想化。郁先生怔了一怔道：“很实际的哦！”轮到九莉怔了怔。两ä人都没往下说。至少临别的时候有过。当然了。按照三美团圆的公式，这是必需的，作为信物，不然再海誓山盟也没用。她也甚至於都没怪自己怎麼这麼糊涂ิ，会早没想到。唯一的感觉是一条路走到了尽头，件事情结束了。因为现在知道小康小姐会等著他。并不是她篤信一夫一妻制，只晓得她受不了。她只听信痛苦的语言，她的乡音。巧玉过境，秀男ç陪著她来了。也许因为ฦ九莉没问她有几天耽搁，显然不预备留แ她住，秀男ç只说过一会就来接她。现在当然知道了巧ู玉“千里送京娘”路上已经成其好事，但是见了面也都没想起这些，泡了杯茶笑著端了来，便去帮著楚娣做饭。楚娣轻声道：“要不要添两ä样菜？”“算了，不然还当我们过得很好。”在饭桌上看见巧ู玉食不下咽的样子，她从心底里厌烦出来。桌上只有楚娣讲两句普通的会话，九莉偶而搭訕两句。她没问起之ใ雍，也不想知道他们为ฦ什麼需要暂时拆档。当然他现在回到郁家了，但是他们也多少是过了明路的了。饭后秀男就来接了巧玉去了。楚娣低声笑道：“她倒是跟邵之雍非常配。”九莉笑道：“噯。”毫不介意。她早ຉ已不写长信了，只隔些时写张机械性的便条。之雍以为她没事了，又来信道：“昨天巧ู玉睡了午觉之后来看我，脸上有衰老，我更爱她了。有一次夜里同睡，她醒来现胸ถ前的钮扣都解开了，说：‘能有五年在一起，就死也甘心了。’我的毛病是永远沾沾自喜，有点什麼就要告诉你，但是我觉得她其实也非常好，你也要妒忌妒忌她才好。不过你真要是妒忌起来，我又吃不消了。”她有情书错投之ใ感，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