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丁推开她的手，吼了声：“你先把我卖了！我也是你的东西！”
早晨的街头和昨天样嘈杂，地铁ກ车站和昨天样拥挤，惟和昨天不同的是，罗晶晶搭了相反方向的车。她今天的方แ向是往西。韩丁和她挤在同个车厢里，车厢里人很多，罗晶晶很难发现他。罗晶晶低头坐着，目不旁视。车子过了复兴门，过了城乡贸易中心，罗晶晶始终动不动。车到เ五棵松，她突然站起来，下了车。
韩丁下了楼往街口走，地上湿漉漉的，刚才不知何时下了场阵雨，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但有点冷。现在已经是秋天了，韩丁从心里往外打着抖，他掏出香烟，点上根，用力吸，感觉上暖和了少许。烟经过肺部，吐出来时变得青虚虚的，在潮湿的微风中ณ张皇地散去。他连抽了两根烟，心里渐渐安静下来，后悔刚ธ才对罗晶晶发火。个无亲无靠寄人篱下的女孩，对别人的脸色肯定是敏感的。他想着罗晶晶在他怒气冲冲的身后默然不语，定是伤心难过了韩丁越想越悔，他扔了烟，转回身，快步向家里走去。
韩丁笑了，续完了这个女孩的人生大志：“后来你梦想成真，终于当了模特，离世界名模只差步了。”
罗晶晶的同学家就住在城东的工ื人新า村里。那ว片建筑是六十年代大跃进的产物，当年大概也是派新气，如今可都旧得像个贫民窟了，好在屋里刚刚装修过，吸吸鼻子还能ม闻到เ股油漆的味道。罗晶晶的这位最要好的女同学比罗晶晶大，显得比较成熟，言谈话语，举手投足，都透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泼辣老到เ，和韩丁说话居然还有几分大姐的派头。
观察室里，罗保春仍然双目紧ู闭，面色灰白。他们走到เ他的床前，韩丁随即开口，呼唤罗保春：“罗董事长，罗老板！”
打完电话，他又到机场大厅的书店里转了圈，买了本刚刚新鲜出炉的时尚杂志，封面上那位不知名的女孩的脸上，挂着韩丁在见到เ罗晶晶之前最让他觉得自然顺ิ眼的微笑。他站在国内旅客入口的显眼处，差不多把那脸微笑看烦了，林必成才摇晃着骨瘦如柴的身板，拖着只和他的体重不成比例的大皮箱，像个刀螂似的来了。林必成是中ณ亚律师事务所的元老，也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之ใ。事务所草创时那ว七八个成员都是合伙人，除了董事长兼执行总裁é兼管委会主任老齐外，其余人排名不分先后。
这时龙小羽突然抬起头，开口打断了他：“律师，我也想先问个问题，可以吗？”
韩丁愣了下，但他的声音是从容的：“可以。你问什么เ问题？”
“是我哪个朋友让你来的？”
韩丁沉默了片刻，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沉默这个ฐ片刻。
“罗晶晶。”韩丁冷冷地说，“她是你朋友吗？”
对韩丁的这个回答，龙小羽按说早该猜到เ的，他也许只是需要再证实下。但韩丁仍然看到，在听到罗晶晶三个字时，龙小羽的眼里立刻涌ไ起发亮的泪水，脸庞也开始微微抖动。韩丁对他的激动故意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地再次问了句：“她是你朋友吗？”
龙小羽则把头仰了起来，大概ฐ是为ฦ了避免眼泪流下。他说：“对，她是我的女朋友。”
龙小羽的这个回答，没有什么เ不对，没有歪曲事实，但让韩丁心里非常不快，这个不快的心情，明显地表现在他接下来的口吻中。
“那ว咱们就先从你的这位女朋友说起吧，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龙小羽又抬起头来，看韩丁，他没想到เ这场谈话竟会从这里开始，他皱眉反问：“难道这也和我的案子有关吗？”
韩丁强硬地说：“我已๐经说过了，我问你的问题，也许和你的案子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对我的辩护可能ม有所帮助。如果我最后无法找到เ你无罪的证据，那我就必须ี从你个人的经历和你所处的环境中，找到能减轻你罪责的因素。我的所有问题，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提出的。难道这样个简单的问题，你都不肯回答吗？”
龙小羽词穷地说道：“啊，没有，我只是问问。”
“好，那我们重新开始吧。”
韩丁打开笔记本，用刚才龙小羽签过字的那ว枝笔，在崭新的页记下了今天的日期。他在去看守所的路上已经冷静地想过，罗晶晶的眼泪固然是他辩护此案的动力，但眼泪不能代替理智，辩护此案的入口和重心，还是得放在作案的动机上。能让罗晶晶如此痴心相爱的人，总不会从本性上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坯子吧。
韩丁从笔记本上抬起眼睛，他看到龙小羽的眼睛也在看他。如果真像人们所说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的话，那么เ龙小羽的心灵会和他的眼睛样洁净透澈吗？他的眼睛究竟是心灵的窗口还是心灵的伪装ณ？韩丁想，也许没人知道，包括自以为完全了解他的罗晶晶。
谈话室外，不知什么人喊了声，那位旁้听的警察站起来出去了，他们的谈话因此而停顿ู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地目送警察走出屋门。之ใ后，龙小羽的眼睛回落到韩丁的脸上，他此刻๑的语气和他的目光样，单纯得像个ฐ孩子：“你刚才问什么来着？”
他反问韩丁，韩丁又重复了遍：“你和罗晶晶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龙小羽想了下：“前年吧，前年的春天。”
韩丁又问：“怎么เ认识的？”
龙小羽说：“我骑车子，她开车路过，把我们撞倒了。”
韩丁问：“你们？你们都是谁？她撞了几个人？”
龙小羽说：“两个。”
韩丁问：“那个ฐ是谁？”
龙小羽沉默了下，说：“是四萍。”
“就是本案的被害人祝四萍吗？”
龙小羽有几分迟钝地说了句：“对。”
“当时你和祝四萍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
“什么朋友？是普通朋友呢，还是男ç女朋友？”
“是男女朋友。”
“也就是说，你和祝四萍之间，你们是恋爱的关系，是吗？”
“就算是吧。”
“别就算，请你肯定地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
韩丁翻动着手边那ว几份从检察院的卷宗里拷贝来的材料，说：“可从这个ฐ案子的案卷中看，公安机关搜集到เ的很多证人的证言，包括四萍的父母，都否认你和被害人有过恋爱的关系。”
龙小羽低头不语，良久ื，才说：“他们硬不承认，我也没有办法。”
韩丁想了下，说：“既然你说你和被害人是恋爱关系，那你就说说你们是怎么เ恋爱的吧。你们是在平岭认识的，还是在老家认识的？”
“在老家。”
“你们是同学吗？”
“不是。我是从绍兴经济学院退学后才认识她的。”
说到绍兴经济学院，韩丁不得不中断ษ了刚才的问题。在搞清龙小羽与祝四萍的关系之前，他似乎应该首先理清龙祝二人的经历。
“对了，我从审讯笔录上看，你上过大学，上了两ä年又退学了，为什么？”
“我能上大学是因为我爸爸挣钱供我的，我退学是因为我爸爸不在了。”
“怎么不在了？”
“他死了。生病，死了。”
韩丁停顿了下，又问：“然后你就到เ平岭来了？来干什么เ？”
“是四萍叫我来的，她比我早来半年吧，她在平岭认识个叫大雄的人，说大雄可以帮我找到工作，所以我就来了。”
“大雄给你找到เ什么工作了？”
“大雄也是我们绍兴人，来平岭很多年了，在建筑队里当工头，我们那ว边来的很多人都跟着他干。不过我刚来的时候他手上正好没什么เ活儿，大家都闲着，我想找个ฐ小工的工作都没有。”
韩丁停下笔，抬头去看对面的龙小羽。此时，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屋里的昏暗，他已๐经能够仔细地端详这位被告人在阴影中的面容。应该承认，龙小羽确实有张能让女孩们为之心仪的脸，眉目清秀但不乏男子气质；皮肤黝黑但健康光洁，虽然坐着，但你仍能感觉到他的身材颀เ长挺拔，这是副很容易让女孩产生冲动和幻想的形象。而且，也能看出他受过定的教育，是有文化的样子。龙小羽的外表与他杀人行为的反差ๆ让韩丁更坚定了从作案动机入手的信心。他按照他心里计划ฐ好的顺序，从最外围的情节继续问下去：“你是个大学生，就算退学没毕业吧，怎么会想找大雄去当建筑队里的小工？”
对韩丁的疑问，龙小羽的表情是淡淡的，好像这不足为怪：“没有办法，人总要吃饭。”
韩丁再将话题拉到四萍的身上：“四萍为什么来平岭呢，也是为了找工作？”
龙小羽说：“她爸爸妈妈原来都是绍兴风则江造纸厂的职工，因为污染的问题造纸厂关了，她爸爸妈妈都下岗了。她妈有病，家里缺钱，所以她必须出来找工作。”
问话中断下来，韩丁低头翻看材料，这些材料他已看了三遍，但还没有找出破绽，他似乎还需要专门的时间静下来消化思考。公安机关提交的证据看上去面面俱到：龙小羽作案的时间地点过程以及动机和目的，都被列明。有些证据不仅强大得无法颠覆，甚至让你无从质疑，譬如受害人在龙小羽衣服上留แ下的血迹，龙小羽在受害人体内留แ下的液等等。按公安机关的判ศ断：龙小羽是在强行与受害人发生性关系时遭到เ受害人拼死抵抗，随即起意杀死受害人的。对受害人尸检的结论非常确凿——受害人死前不仅与龙小羽发生了性关系，而且受到เ龙的强犦，尸体上有多种挣扎搏斗的伤痕，铁定地证明了这点。
韩丁面对这份尸检报告，感觉自己像个动作艰难的爬虫在仰视座无法逾越的大山。而接下来他的提问，几乎ๆ不知是出于辩护的需要，还是出于窥探的目的。
他问：“你喜欢四萍什么？是喜欢这个人，还是喜欢她的肉体？”
龙小羽沉默了会儿，在这个涉及隐私的，带着研讨腔调的问题前，他显得有些狼狈“是四萍先喜欢我的，以前她对我很好，所以，我也应该对她好。”
韩丁毫不客气地逼问了句：“那你是怎么对她好的？”
龙小羽低头不语。韩丁弄不清他是不想回答，还是无法回答。他带着些施虐的快意，将逼问的话锋进步深入：“你和四萍，你们之ใ间经常发生性关系吗？”
龙小羽眼睛看别处，低声说：“我不想谈这个。”
韩丁则ท用目光逼迫：“你必须谈！”
龙小羽眼睛依然看别ี处。但终于很不情愿地，做了回答：“发生过。”
“发生过多少次？”
“记不得了。”
“也就是说，很多次，对吗？”
“”
“最后次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