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铁收拾停当，将小包扣在腰间，换了双崭新的黑色球鞋，拉开车门，直悬空的双脚这才落到了地面上。朝着张晓文指明的那所小院迂回前进，不大的工夫，消失在张晓文的视线之内。
“咣！”徐信用力脚踹在了冷冻柜上，发出轰然巨响。
当意识逐渐恢复的时候，那恐怖的幕闪电般袭上心头，张晓文忍不住抽搐起来：他的只脚刚刚ธ跨入浴缸内，股巨大的电流，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将他的心脏击穿
谢怀庆心热，连声说：“应该的，应该的，人人都应为反腐倡廉尽份力。”
秦真点了点头，慎重其事地说：“市长今天有些身体不适，下午从三江县调研回来后，可能会去泡下温泉，这是地址。”谢怀庆接过张精致的名片，原来是罗马温泉，安平市有名的疗养胜地。
市长亲自相邀，这还是头遭，谢怀庆压抑住内心的喜悦，谨慎地问：“下班后，我就去？”
秦真目光闪，补充道：“是你们起去！”说完，转身就走。
谢怀庆听出了秦真话里隐藏的意思，看来王清锋相当精明，他应该已经知道这事是群人起干的。
谢怀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市政府大院，就去找医院找石盛林。
石盛林见谢怀庆，就把手指头竖在嘴边，示意他别ี出声。顺着老同学的视线，谢怀庆发现张晓文身上盖着薄毛毯，靠在沙发上熟睡着。
“他大病初愈，身子骨还很虚，这两天又直在连轴转地四处奔忙，让他多睡会。”石盛林怜惜地看着张晓文，小声对谢怀庆说。
听谢怀庆把经过详细说，石盛林马上笑道：“大事可成，你就等着当市政府秘书长吧！”
谢怀庆有些不太相信，迟疑ທ道：“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替王清锋立了这么大功，论功行赏也该提拔！”石盛林很有把握。
“老同学，肚子饿了吧？咱们起吃点东西，晚上还有场硬仗要打呢！”石盛林没有理会有些患得患失的谢怀庆，语带玄机的说。
天气太过炎热，吃不下东西，谢怀庆又有午休的习惯，就告辞回了家。
留แ在医院里吃午饭，石盛林刚ธ刚喝了小碗粥，身上也有了力气。
这时，张晓文恰巧醒来，刚才他梦见家人团聚在起过年，老妈刘丽塞了个大大的红包给他。
“醒了？下午没事，多睡会吧！”石盛林关切地问他。
“睡了会，觉得精神好多了。”石盛林让高雪媚盛来碗粥，张晓文接过去，几下就喝完了，冲着她微微笑，“姐，这粥真香。”高雪媚没吭声，默默地将两张餐巾纸递到他的手里。
“小文，我忽然想起件大事，明年开春，市里就要换届了。”石盛林仔细观察着张晓文的面部表情。
“刚ธ才我也想到了，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李卫国的人应该开始在私下里搞阴谋了，那位尊敬的市长大人如果不是傻瓜的话，应该比咱们更着急才对。”张晓文露齿笑。
“那你觉得李卫国应该从哪里下手？”张晓文带给他的惊奇已๐经实在太多，石盛林已经麻木了，见怪不怪，索性与他探讨安平市的政局。
突然，张晓文想通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通过区县及行局的嫡系干部，做人大那ว些年只开次会的代表们的工ื作，争取在人代上搞突然袭击。”
“违背省委的组织意图，他就不担心遭到惩罚？”石盛林抛出了自己最疑惑不解的问题。
“我倒觉得李卫国的可能性不大，他的年龄已๐经超过了五十四岁，京里没有特别过硬关系的话，顶多再干届市委书记，就可能去省人大做个清闲的副主任。王清锋这个市长早就被他架空了，与其换个强硬的外来户，不如让王清锋继续待下去。”
“你是说徐信背着李卫国搞阴谋？”石盛林有点不太相信。
“石叔，那是不可能的。李卫国在安平市经营了这么เ多年，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这么大的事情瞒不过他的耳目。我估计，李卫国多半是让徐信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想，徐信也是没了办法，王清锋已经当了两年的市长，如果再干届那就是七年的市长，资历足够了，省里又有后台，完全可能在李卫国之后接任市委书记。不把他挤走，徐信就无法出头露面。”
正聊着，随身大哥大响了，想到晚上要面见市之长，谢怀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如坐针毡，心里象猫抓般，心痒难抠，频频给石盛林打电话问计。
“小文，你谢叔叔有些着急了。”石盛林身子虚，不堪马蚤扰，随便找了个借口推了事，图个ฐ耳根子清静。
张晓文不禁莞尔笑，心说，谢怀庆好歹是个副秘书长，也快五十的人了，在市政府混了这么เ久，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石盛林也是个人精，看出张晓文有些不以为然的神态，叹道：“身在局中，难免患得患失。小文啊，当年叔叔我竞争粮食局长这个位置的时候，孤注掷，整天都是饭吃不香，觉也睡不好，难啊！”
石盛林提醒的正是时候，“三人行必有我师，吾日当三省吾身！”张晓文暗暗告诫自己，父母还身陷囹圄，他就露了皮相，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张晓文正色道：“叔，谢谢你！”石盛林摆摆手说：“我也是将心比心，说起来，我这辈子很少真正服过什么人，你小子算个！”
张晓文听出石盛林说的是半截话，赶紧谦逊道：“我不过是个有点早ຉ熟的小毛孩子，象石叔您这样有眼力有魄力的长辈，侄儿佩服”夸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石盛林截住了，“小文啊，和你叔也打起了马虎眼？”
张晓文憨厚笑，“侄儿也很少服人，您算个！”大家都是聪明人，相对笑，就把话题岔了开去。
第十八章差之毫厘
谢怀庆终究没好意思再去打扰石盛林，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独自坐在椅子上抽闷烟，整间办公室内烟雾缭绕，呛得他咳嗽不止。
秦真象是故意掉人胃口似的，已๐经下班了半个多小时，却始终没来电话。
眼看着墙上挂钟的时间分秒的过去，谢怀庆绕着室内直转圈，狠狠地摁熄最后支烟，灰心地夹起小包，打算离开办公室。
“叮铃铃”电话终于响了，刚ธ走到门边的谢怀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เ桌边，急切地拿起电话，“喂，我是谢怀庆”
“怀庆啊，我是李卫国，还在加班呢？”谢怀庆差点没吓晕过去，他象地下党似的暗中ณ联络王清锋准备整垮搞李卫国，如今正主ว儿却亲自找上门来，怎不叫人心惊胆寒？
“李李书记，您有事？”颗心砰砰狂跳，谢怀庆按捺住内心的恐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这是谢怀庆第次接到市委书记本人的电å话，李卫国也没在意他的异常反应，语气温和地说：“怀庆啊，你也是老同志了，干工ื作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最近市里会考虑调整下行局领导班子，好好干吧，市委是看重你的！”没等谢怀庆说话，那边已๐经挂断了电话。
如果不是徐信硬要提前上位，李卫国根本懒โ得理会这个坐了很长时间冷板凳的副秘书长，他也没打算给谢怀庆安排什么好位置，今天的这个ฐ电话也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还有许多人需要他亲自打招呼。
在安平市，广义的市委是指安平市委员会，其实呢，有资格称为市委领导的都是市委常委。但是，安平市的好多领ๆ导干部都认为ฦ，在整个安平市，能够代表市委说话的，除了市委书记李卫国，没有第二个人。
毕竟在市政府混了这么多年，尽管李卫国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但谢怀庆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很显然，大权在握的市委书记不会轻易给人打电话说看重谁，按照般的官场逻辑来理解，谢怀庆觉得李卫国是在暗示自己้可能ม被调整到เ下面的行局当把手。
换做往日里，谢怀庆定认为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可是现在他点也不高兴。
“这世界上没有无因的果，也没有无果的因。李卫国眼高于顶，自己既不是他的心腹，又没给他送过厚礼ึ，他凭什么要提拔我？难道说李卫国知道了什么？应该不太可能吧？”谢怀庆左思右想，始终不得要领，他做的事情已๐经保密到เ家，李卫国就算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ม知道。
“如果李卫国知道我在背后串ธ通王清锋搞他的鬼，他还会提拔重用我么เ？”答案是绝对否定的，谢怀庆幽幽叹，李卫国如果在今天之前来这么个ฐ电话，他定会感激不尽。
说心里话，谢怀庆有些看不起脸书生气的王清锋，反而有些欣赏铁腕的李卫国。天朝的体制如此，无论官场还是民间，向来都崇拜强人，鄙视懦弱的软蛋。
堂堂市之长，硬是被李卫国架空了应有的权力，连个ฐ副局长也敢敷衍塞责当面说瞎话，也实在太窝囊了点。
柳暗花明又村，刹้那间，谢怀庆想明白了件事，他也有选择的自由。王清锋平时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之所以亲自安排见他，不过是为了搞清楚纸条的内容罢了。
“哼，也该你姓王的急了，我凭什么เ这么着急？大不了安排个调研员的闲职去养老，有什么เ了不起的？更何况，给秦真的那ว张纸条是我用左手写的，神不知鬼不觉。”整个市政府都没有人知道，谢怀庆的左手练得笔好书法。
谢怀庆狠心，夹着小包步出市政府大院，坐上出租车去找石盛林。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想做出伤害石盛林的事情，姑且不论两人多年的同学感情，仅仅看在老石直用心照ั顾儿子谢小军的份上，就够感激的了。
人性太复杂了，尽管张晓文有所预ไ防，故意让谢怀庆亲自去送纸条，同时有意不提醒纸条需要打印。但他再怎么天才也无法想到，谢怀庆左ุ手写的字比右手还要漂亮流畅。看来智者千虑必有失，这话颇有些道理。
趋利避害是不以人的意志为ฦ转移的生存本能，即使张晓文是后世重活过来的老油条，也不可能把握住每个ฐ人的真实想法。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成败往往只在方寸之间，做人不仅仅需要智慧，也需要点运气。到目前为止，张晓文的运气还不错！
————————————————————————————————
“小文啊，你的小脑瓜子就是好使，叔叔羡慕你啊！”石盛林瞥了眼那张青涩的面庞，心说，这小子年纪不大，心却很大，如果石华还活着，两兄弟联起手来，必将开创个崭新的局面。
发现石盛林的神态有些不对，张晓文知道他又想到了儿子石华身上，于是提醒道：“石叔，您的事情也该多跑跑了。”
石盛林神色整，抬手捋了捋略带花白的头发，落寞地说：“省粮食局的周局长升任副省长后，对我也多有照ั顾，给李卫国打过几次招呼，所以我才能ม安安稳稳地当了几年的局长。”
“周副省长只是个ฐ分管农业的副省长，不是省委常委，李卫国既给点小面子，又不太卖帐。”张晓文知道石盛林说的点没错，作为方แ诸侯的市委书记，除了需要看少数几个省委领导的脸色之外，大部分的省级副职其实也并不怎么放在眼里。
安平是个农业大市，周副省长分管农业，手里掌握着拨款大权，李卫国多多少少也要给几分薄面。
“老狐狸，你就装吧，牙膏总有挤完的天。”逢人只说三分话是官场上的至理名言，张晓文暗暗有些好笑。
天高皇帝远，周副省长毕竟是在省城，有些鞭长莫及。前些年，粮食局可是比工商税务还要重要的核心行局，石盛林在市委如果没有扎实的后台，李卫国不太可能卖帐。
张晓文瞥了眼象个淑女样坐在沙发上的高雪媚，心想，以石盛林的城府，只怕连她也搞不清楚他的人脉ำ吧。
视线扫而过，没有在高雪媚的身上多做停留，张晓文抬起头，却发现石盛林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