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了，鬼都抓不着他”喇嘛惬意地眯着枣核眼，说话就像唱戏，“娘的，抓咱爷们儿？没门儿。”张眼朝向传灯，晃脑袋，“咱爹说了，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咱爹连名字都给我起好了，你猜叫什么เ？徐汉杰！多么威风的名字呀。”
马脸汉子抬抬下巴，鼻孔里哼出溜烟：“嗯，好好干，爷们儿会照应你的。”回头望了望，“再没人了吧？没人点名走啦！”
“你不回家陪你妈，跟着我干什么？”
老辈人说，下街最早ຉ是个ฐ小港湾，明朝万历年来了支守护海域的军队，老军们留แ恋这个地方，在这里建起些简易房，以捕鱼捞虾为ฦ生。光绪27年，德国人修建铁路，附近的难民闻风聚过来了。由于地势低，加上靠近后海，这里又脏又潮，城里住的人很少过来。后来就不样了，日本人建了“太阳胶ด皮株式会社”，招来大批工人，下街开始繁荣，徐老爷子瞅准空档，从城里迁来这里开起了马车店。
听他的口音像是东北的，关成羽随口问道：“兄弟是从关东那ว边过来的？”
书生点了点头：“是。来了好多年了九八以后跟着同学们过来的，在山东大学上学。”
“你怎么不上学了？”关成羽感觉个洋学生来码头出大力有些可惜，不禁问道。
“我毕业了其实也不算毕业，反正没学上了，”书生淡然笑，“有些事情不好说呢，大哥。”
“你识字断ษ文的，干点儿什么เ不好，来这里讨这个苦吃？”狐臭汉子插话道。
书生说：“我没有家，没有亲人，在这儿也没有帮衬我的，还能去哪里谋生？我也需要吃饭啊”摇摇头，叹息声，轻声唱上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哪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九八，九八，在这个悲惨的时候”
“兄弟，兄弟，”狐臭汉子紧着嗓子去捂书生的嘴，“你不打谱要命了，你不打谱要命了？”
书生打开他的手，偷眼瞥关成羽，继续唱：“离别ี了我的家乡，告别ี了我的爹娘”
关成羽已经睡着了，呼噜打得野猪般响亮。
书生没趣地摇摇头，冲狐臭汉子笑了笑：“不打紧，咱们这帮穷哥们儿里面不出汉，睡觉吧。”
熄灯了，大伙儿都把鞋子脱下来，用棉裤脚๐扎住两脚๐，裹紧棉袄蜷成团沉沉入睡。
关成羽悄悄支起了身子，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显出生铁ກ般的颜色。
靠近西墙脚的位置有鬼火闪烁，借着微弱的月光，关成羽看清楚了，那是韩仲春在抽烟，烟头明灭。
这小子在想什么心事？关成羽皱皱眉头重新า躺下了
刚才狐臭汉子的番话让关成羽顿开茅塞，鬼子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起初关成羽就不相信鬼子会有那ว么好的心他们的目的定是想笼络住现有的这帮人，通过这帮人的宣传，吸引更多的劳工ื过来，然后再将大批的劳工圈在起送往更恶劣的环境中去韩仲春会那么没有头脑？依他浪迹江湖多年的经验，他会看不出来鬼子的用心何在？关成羽断定韩仲春今晚定会有什么动作，他定会抓紧时间将自己้的实力展示出来，让这帮穷哥们儿信任他依赖他，然后搜罗他们的血汗钱，最终逃之夭夭。
我倒要看看他想要怎样表现自己้，如果机会合适，我直接将它刚ธ冒出来的头给他砸回去，让他乖乖地滚蛋，关成羽暗暗捏紧了拳头，不为ฦ别ี的，就为他给鬼子通风报信抓杨武，我也应该让他尝尝老子的拳头是个什么滋味。
外面在刮ุ风，风声呜呜响，就像群野兽在当空疯跑。探照ั灯灭了，月光显得越发明亮。
西墙脚的烟头光没有了，韩仲春躺着的地方静悄悄的，关成羽知道韩仲春没有睡着，他定是在等待什么机会。
屋子里弥漫着臭鞋子的味道，让关成羽不禁咳嗽了几声，书生翻了下身子：“大哥，还没睡？”
关成羽没有应答，他觉得这个书生定有什么来历，没准儿是鬼子安插在这帮兄弟里面的探子。
“没睡起来唠唠？”书生的这句话刚ธ落地，关成羽就坐了起来，他看见大门被轻轻推开了，几条黑影泥鳅般钻了进来。与此同时，书生也看到了这幕，把按倒了关成羽：“大哥，有人”关成羽捂下他的嘴，悄悄支起了身子。
进来的人有七八个，他们站在门口聚了片刻，呼啦下散开，随即，声暴吼响起：“都给我起来，打劫！”
屋子里的汽灯亮了，大通铺上躺着的人接二连三地坐了起来，个个ฐ瞪着懵懂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光景。
对面的个ฐ瘦小汉子似乎是被吓傻了，抓出枕头下面的把钱，死死地抱在胸ถ前：“俺不给，俺不给，这是俺的活命钱”话音未落，头顶上鸡冠花样喷出股鲜ຒ血，瘦小汉子声没吭，斜ฒ斜地歪倒了。对面个戴着面罩的人将滴着血的匕首来回横：“老少爷们儿都给我听好了，我们是龙虎会的人，识相的都给老子把钱乖乖๔地拿出来放到鞋子上，哪个要是敢打半个‘吭哧’，老子想饶他，老子的刀子不答应！”
关成羽身边的狐臭汉子蔫蔫地嘟囔了声：“真赶趟啊，刚领了工ื钱呢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理？老子就是天理！”旁边忽地冲过来个人，当头就是脚。
“兄弟，抬抬手，”关成羽将狐臭汉子拉到身后，冲这个人笑，“大家都是受苦人，都得吃饭养活家口。”
“老子现在已经不是人啦！”刚才拿刀砍人的那ว个家伙冲过来，用刀横关成羽，“拿钱！”
“大哥，把钱给他们。”书生欠身将自己的钱搁到เ铺下的鞋子上面，回头冲关成羽说。
关成羽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看这个书生模样的家伙不慌不忙的样子，肯定有些来头。
就在关成羽讪笑着掏自己口袋的刹้那，西墙脚蓦地腾起个人影，随着几声人体倒地的嘭嘭声，三个ฐ戴面罩的汉子惨叫着躺在了地下。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เ，就见韩仲春用个倒挂金钩的姿ู势吊在房梁上，剑指横向傻愣着站在铺下的另外几条汉子：“想活命的都给我别ี动！”砍人的那条汉子似乎刚刚反应过来，怪叫声扑向韩仲春。梁上旋起团黑雾，韩仲春不见了，砍人的汉子麻袋般被丢向西墙脚，正好撞在跟随韩仲春的那几个ฐ兄弟身上，直接被扭住了胳膊。韩仲春稳稳地落在地上，冲呆立在场的几个蒙面汉子勾了勾手指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叫韩仲春，是合胜堂三当家的，回去告诉你们老大，以后这个地方แ归我管，希望他不要把手伸得太长了”拍打两ä下手，轻轻扭了几下脖子，“做人要讲良心，大家都在饿着肚子呢，”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我也不想为难各位，你们可以走了，不过，这位下手砍人的兄弟不能走。”说着，慢慢踱向西墙脚。西墙脚被人扭住胳膊的汉子奋力挣扎，怎奈势单力薄，生生被摁在了满是泥水的地上。
韩仲春接过旁边个兄弟递过来的刀子，在手里轻轻颠：“好刀。”说着，扳出那ว个人的根指头，将刀靠了过去。
那个人动弹不得，高声嚷：“有种你就杀了我！”
韩仲春不动声色：“你就是用这把刀子砍我兄弟的是吧？”猛然将刀子插到地里，铡草似的按。
地上的汉子杀猪般的嚎叫声，旋๙即软了：“大哥，饶了兄弟”
韩仲春慢慢站起身子，将手里的半截滴着血的指头往门外丢：“我不杀你。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关成羽发觉，韩仲春说完这话，轻蔑地瞄了他眼。
第十章私设美人计1
“小畜生，你还记得回来呀！”春园茶楼ä的个ฐ房间门口叉腰站着母狮子般的三嫚儿，根戳着喇嘛ใ的指头被她抖得像打鼓。喇嘛跳个高将房门上方的只灯笼摘下来，在三嫚儿的眼前晃：“嚯，看样子没招待人妈，刚才我看见山口那个混帐玩意儿了。”
三嫚儿说声“关你屁事”，扒拉开喇嘛，冲跟上来的传灯扬手绢：“啧啧，这不是小二嘛ใ，你咋深更半夜的来了？不怕你爹用鞋底子抽你的脸？”翻个白眼，看见后面站着的杨武，眼睛亮，“哟，谁家的小子长得这么男人？快进来快进来，让老娘好好伺候伺候你。”
喇嘛猛地推了他妈掌：“你没完了还？那是我哥们儿！以后当着我的面儿少这么เ猫似的‘慌慌’，我长大啦！”从手里抽出几张钞票塞到เ三嫚儿的手里，“这是我孝敬你的。妈我跟你说，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能不干尽量别干那活儿了，你儿子能养活你。”
三嫚儿蘸着口水点钱，眉开眼笑：“不干了不干了，我儿子成|人了，我儿子成|人了”蓦ย地停手，瞪眼看着喇嘛，“就这几个小钱还想养活你妈？再拿，再拿！”
喇嘛丢了灯笼，拉着传灯和杨武往旁边的个屋子走：“没了！跟大茶壶说声，整几个好菜，我要请两个兄弟喝酒。”
三嫚儿呸了声，扭屁股：“表子养的，喝死你”拉蹭过身边的传灯，“小二，这么晚了你怎么เ还不回家？”
传灯没有回头：“我爹不给开门。”
三嫚儿说声“这个老倔驴”，尖起嗓子冲喇嘛ใ的背影喊：“以后在码头上挣到的钱全交回来啊，你娘要从良啦——”
杨武哑着嗓子嘿嘿：“有点儿意思哎，娘儿俩，个ฐ要金盆洗手，个ฐ要从良，好玩儿。”
喝着酒，传灯问杨武：“刚才文哥说你跟那ว个什么เ王寡妇咋回事儿？”
杨武说：“没什么，我从码头跑出来没地方แ去，正好碰上维持会的谷子，谷子帮我找了户人家暂时躲着，就是那ว个王寡妇家。你知道不，共产党的叛徒王复元被共产党特科派来的张英刺杀之前就住在她家，她是个热心人，这我就不说了，反正王寡妇人挺不错的，日子过得也挺难算了，不说她了，以后安稳了，我想办法周济周济她，个女人家，太难了”瞥眼传灯，笑了，“我想起来了，谷子跟我说，前些日子你被抓去了宪兵队，他打过你，现在他知道了咱哥们儿的关系，让我替他跟你道个歉呢，他说，那都是栾光杆儿安排的，想让你收敛收敛性子呢。我觉得那伙计还行，不算太坏他也是没有办法，要吃饭没别的门路，不当汉饿死他？”
传灯没好气地回了句：“你怎么不去当汉？”
杨武怔了怔，又笑：“我跟他不样，他斜着个眼，哪个地方แ要他？你瞧我，浑身力气，仪表堂堂”转头看看闷头喝酒的喇嘛ใ，“不过，论仪表，我比咱汉杰兄弟那可是差了大截子。”
喇嘛将口酒滑下嗓子，矜持地拧了把嘴唇：“我长得清秀，皮肤嫩，你的皮肤太糙，咱俩不在个档次上。”
杨武眨巴两下眼睛，貌似敬仰地望着喇嘛：“汉杰，你说你咋就长这么俊秀呢？跟个ฐ大姑娘样样的。”
传灯跟了句：“是啊是啊，大鼓书上说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什么的，大概ฐ就是说你呢。”
杨武冲传灯使了个眼色，说：“那倒不至于，反正咱汉杰兄弟这模样在沧口这带的年轻人里那是数数二的，是不是汉杰？”
喇嘛惬意地眯眯眼，刚想说句什么，猛地停住了：“武哥，你啥意思？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拿兄弟当猴儿耍呢？”
传灯再也忍不住了，把刚喝到嘴里的口酒喷了个满天飞，杨武狠劲拧了他的大腿把，冲喇嘛ใ正色道：“你觉得我在耍你？”
“这可也是，没有这么耍人的，”喇嘛ใ摸了摸自己尖瘦的脸，“我本来就长得不错嘛。不对，还是不对武哥，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想要让我做点儿什么？”
杨武瞥瞥鼓着腮帮子强忍住笑的传灯，故作痛苦地叹了口气：“唉，都怪我和传灯长相不好，要不，这样的事情哪能ม让你去干呢？不合适，不合适。”
喇嘛急了，把扳住杨武在眼前摇晃的手：“不来这样的！有话你就说明白，兄弟扛得住。”
杨武抽回手，依旧摇晃：“不合适，不合适呀”轻扫眼急红了脸的喇嘛，冲传灯努嘴，“我不好意思说，要不你问他？”
没等喇嘛开口，传灯开了腔：“喇嘛不，汉杰，你听我说，刚才我跟武哥商量过，这不是关大哥这几天要出去找张彪吗？报仇的事儿肯定得拖拖。我们俩的意思是，趁关大哥不在家，咱哥儿仨帮他把这事儿办了”
“慢着慢着，”喇嘛打断传灯，抓耳挠腮地问，“关大哥跟谁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