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下了班,良辰逛超市时看见家居用品正在做促销,推着车子从旁้边走过的她突然停下来,往回退了几步。货价上整齐排列ต着各个品牌的枕心,因为厂家让利ำ,价格也因此比平时便宜了许多。
昨天晚上,更确切地说,或许是今天凌晨,当激情达到巅峰,他终于顺利进入她的瞬间,他趴在她的颈边,低低地说了声:“良辰,对不起……”声音模糊。
良辰有点委屈,可有些事又不想明说,以免徒增母亲烦恼,于是闷闷地:“我让他先走。等初七,我再自己走。”
苏母却手掌合握,自顾ุ离开,声音低低的,仿佛说给自己听:“一座坟墓,真是再恰当不过的礼物了……”
可是……
良辰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想多作打听。包装可爱的礼物还掂在手上,只听见凌昱再度问道:“那你们俩……接下来打算怎样?”
车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霓虹和车水马龙,良辰侧着头,无意识地看着五光十色的世界ศ,低声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没有。良辰想,那时候他一向都以球风稳健闻名。
她突然停下来。
同行的除了良辰,还有一个男ç会计,以及总经办的女秘书。四人鱼贯而入,总算也有点气势,那ว些早已上桌的人见了他们,目光纷纷投过来。
周一上班的时候,各位知道她生日的同事都纷纷送来问候,唐蜜还特意准备了一份小礼ึ物,漂亮地包装好递过来,同时嚷道:“我可不管啊。重色轻友的女人,今天非得你要补请生日宴不可。”
饭厅正对着观景阳台。可惜严严冬日里的这场雨,灰暗晦,天地之间仿佛都蒙上一层并不讨喜的颓败之色,毫无景致可言。
对于这一点,我从不知道亦风是如何想的。我没问过他,那是因为我以为两人之间也早有默契,就好像我父母和他父母之间的默契一样,彼此心照不宣,只等良辰吉日的到来。毕竟,他一直待我那样的好,好到若有任何否定的假设都显得多余。
“……的确没什么更好的理由。”他淡笑,接着凌母的话说道:“我们都还年轻,没必要这么早就绑住对方。更何况,我认为就算要订婚或者结婚,她,都会是更好的选择。”
这一下,就算不看长相,良辰也能轻易断定他的身份。只是不知道,这天底下用这样的语气对儿子说话的父亲,有多少?
凌亦风沉默不语,耳边似乎回响起五年前那ว道遥远而清澈的声音,透过电å话,穿越重洋,字字句句却宛如千百斤重敲在心上:
“好。”良辰笑了笑,心思却不在这上面,随口应道:“等下上网去挑地点,最好离市区远点儿。”
“我也想知道,究竟我的考察期什么时候才结束。”叶子星笑了笑:“我可自认一向是满分恋人。”
“你要结婚?”语调低沉地问出这一句,凌亦风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宽阔的通道,米色地砖光滑平整,两对人一步步接近,有一瞬间良辰觉得周围异常安静,唯一剩ທ下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她有些神经质地默默地数着,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扣紧了叶子星的腰。
她和他的初吻。
声音是从敞着门的小房间里传出来的,刚从小跑路过也没多看,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下,良辰的第一反应:该不会是小偷吧?
早就不属于了。
这一次,没有停顿ู,凌亦风接得很快:“嗯,就我们俩。”
这时,身旁入一道清朗的声音,近在耳边:“……刚才踩肿了多少男生的脚?”
良辰早ຉ已说了公寓的位置,可车开到半路,却突然方向一转,朝更加繁华的地段驶去,并很快进入某个地下停车场。
席间,大家谈笑风声。对着这融洽合谐的气氛,良辰想,或许真的不方便将他们已经分手的事说出来,否则免不了一番尴尬。这,也许就是凌亦风阻止她的原因吧……
良辰愣了愣,一只手已经伸到เ面前,她抬起眼,迎上凌亦风微带笑意的脸,“来吧,我带你。”
“还要写下来?……麻烦!”
那里连着一条不长的街,虽然狭窄,但却是z大学生最常光顾的地方。一到晚上,路边摊、ktv、小酒家纷纷开始营业,热闹非凡。以前下午放了学,他就常常被良辰拖着穿过大半个校园来到这里,陪她一家一家吃过去。那时候他还常常感叹,为什么看上去孤傲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女孩子,原来竟对吃食如此偏好?
“良辰,明年夏天你向公司拿休假,我们去马尔代夫旅游吧。我保证,你会爱上那里。”
头天晚上的水煮活鱼吃得唐蜜大呼过瘾,可第二天一上班,她又不免苦着脸向良辰展示额头上新冒出的痘痘。
程今哭过,脸上还带着泪,妆也有些花,这些,她不是没看见。他们关在里面谈了些什么เ,她也好奇,可是,这些并不是今天的重点。
两个ฐ无论年少或如今都同时爱着同一个男ç人的女人,擦肩交错而过,没有什么输赢,谁也不必摆什么姿态,良辰看到她,只觉得口冰凉。
自己的生活,曾经因为这个ฐ人,有了一些逆转。虽然,现在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可是,心底仍旧不免戚戚——倘若,回不去了呢?运气和缘份,并非时时刻๑刻都在那里等待着。或许只差ๆ一毫厘,但是错过就是错过了。
因此,她不能ม释怀。虽不至于恨,但也终究无法原谅这个女子。
秘书懂得看脸色,拿起电话事先拨通了内线。
然而,也正是那个良辰认为自己้无法去原谅的人,在她的手指堪堪碰上门把之ใ时,终于开口,声音凄惶:“……请你离开他吧。”
良辰回头看她,那ว样的神情恐怕是第一次出现在那张一向写满顺遂得意的脸上,目光迷茫,甚至带着些许哀求。
良辰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禁眨了眨眼睛。
这时,手上握着的门把轻轻一动,门开了,凌亦风出现在众人眼前,却不看她,只是望向程今,警告意味明显。
程今咬了咬唇,似乎ๆ想冷笑,却失败了,漂亮的脸孔有些扭曲,可是只片刻๑便恢复平静,她看了看凌亦风,复而将目光投向良辰,眼角有真实的泪意沁出来,她低低地说:“……你一定会后悔的,苏良辰。”
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法,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这一回,却带着过于明显的恨意,几乎咬牙切齿。
直到那抹亮红色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内,良辰仍旧ງ站在原地,一声不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情绪。也正是她的这副模样似乎让凌亦风有些不安,他抬头揉了揉她的发,道:“傻瓜,不要胡思乱想,什么เ事也没有。”
良辰这才抬起头来看他,却是一脸平静,“我知道。”又低头看手表,催道:“事情忙完了吗?我是伴娘,婚礼上迟到了可不好。”
指节修长的手从乌黑的头发上滑下,凌亦风将车钥๓匙丢给一旁้的秘书,点了点头:“走吧。”
还是那辆线条流畅的porsche,良辰坐在后座,目光望向车窗外不断向后倒退的景物,突然出声:“最近怎么都不自己开车了?”
之前虽然心中诧异,却也从没问过这个ฐ问题,如今陡然提起,即使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最不经意的一问,却也让身侧的人眸光微变。
凌亦风略一沉吟,只见良辰转过脸来,灼灼的目光盯着他,像能ม看透埋藏最深的心事。
“前阵子,车子送回原厂作养护,我没告诉你吗?”他笑,淡淡地说:“今天是我想偷懒,小李也要出去办事,正好顺路。”
被点名的秘书把着方向盘从后视镜望过来,内敛地笑了笑,说:“苏小姐,请放心我的开车技术,一定准时安全送到เ。”
他这样一说,良辰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车开得这样稳,我当然不怀疑。”说罢,重新า看向窗外,只留แ给凌亦风一个毫无表情的侧面。
婚礼并没有遵循传统的模式,没有订在酒店举行。
朱宝琳选了c城风景最好的地点,北靠远山,面临ภ江水,三月初的草地,在略微清冷的阳光下,已经泛起鲜ຒ嫩的绿意。
婚庆公司派人打点好一切,纯白的长桌布配以粉紫裙ำ脚,缤纷气球结成门廊,自助餐菜色鲜美,瓜果酒水一应俱全,玻璃的杯碗折明亮的光。这是大学时代她们在寝室里反复讨论过无数遍的理想场景,次次不厌其烦地描述,终有一天,梦想中的一切化作现实。
新郎是资深的投资分析师,大朱宝琳三岁,或许是受了早年在美国攻读硕博士学位时的环境影响,信了基督教,而一向毫无宗教信仰的朱宝琳,在这一方แ面真成了嫁随的典型,竟然也成了耶稣的信徒。
虽然对于她的狂热和忠诚度始终持怀疑ທ态度,然而此时此刻,当良辰看着一对新人携手立于人前,郑重地许下誓言时,也不免唏嘘เ。
在多年以前,谁又能想到,那个几乎睨视一切的张扬的女生,会为ฦ了另一个ฐ男人而将自己的信仰都去改变?
或许,这便也是强大的爱情力量中的一种。
仪式隆重却不繁琐,抛花球的时候,朱宝琳偏心,漂亮的花团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良辰的脚边。
在众女伴的欢呼声中,良辰下意识地转身搜寻,那道修长瘦削的身影就那ว么远远地立着,沐浴在午后淡金色的阳光中,英俊的侧面异常沉静,似乎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方的热闹喧哗。
良辰捧着花球走过去,挨在凌亦风的身旁,碰了碰他的胳ฑ膊,“看!”
凌亦风低下头,却不去看那花球,只是久久地盯着那张仿佛也沾染上喜气的明媚脸庞,淡淡地一笑,抬起手颇为宠溺地了她的头发。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做这种动作,亲昵异常。良辰心头一动,转过脸去,远处那对新婚夫妇正站在一人多高的数层蛋糕旁,与某位长辈聊天。
她幽幽地念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凌亦风抚在她肩头的手缓缓放下,她接着说:“这是诗经里我最喜欢的话,所以当初也建议宝琳将它们写在了结婚蛋糕上。”轻轻一笑,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双清俊狭长的眉眼,她别ี开目光,望向远方连绵延伸仿佛直抵天边的青灰色的山,语音不轻不重,“可是说到底,我更加向往后两句。承诺生死相依,虽然很美丽,可是毕竟听来太耸动,也太过波澜曲折,而我,一向只想要平淡的生活,能和相爱着的人携手到老,就已经足够了。”
凌亦风闭了闭眼,脸色微微刹白,眼底折的光芒稍稍一黯。
良辰终于再次看向他,表情十分单纯,却是郑而重之地问:“亦风,你会是那个人吗?”
她面对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渐渐收拢,扣在掌心,等待他的保证。
凌亦风,你会是给我平静生活一生不离不弃的那个人吗?
这一刻,看着他,良辰不得不承认,今天程今的出现和多日来凌亦风若有若无的反常表现,已经容不得她再去回避某些猜想。
或许,恐惧源于更早ຉ。只不过,幸福得来不易,再现实理智的人,也有放纵沉溺的时候。
可是,此刻旁人真实的甜蜜和稳定如同巨大的拖力,终于将她从无意识逃避的影中拉回到充满光亮的现实世界。
这一刻๑,她终于承认,自己还是会担忧。
现世,并非一片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