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璐说:“要我加入可以,但我有必要知道一切。”
关璐这才后怕起来,那个ฐ噩梦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刘彦直在自己面前将三个人的脑袋打爆,眼睛都不眨一下,在海边公路上的风驰电掣是如同疯子一般,冲下悬崖的那一刹那ว浮现在脑海里,她真有些怕了。
他看了看三名部下,八号是省射击队的运动员,曾经拿过省运会的气步枪亚军,黄金期已经过去,退役后被安太吸纳,成为组织的一员,他的枪法一流,心理素质过硬,但只是小队里最弱的一个。
飞越太平洋的旅途是漫长枯燥的,引擎轰鸣,噪音不止,座位狭窄,坐的很不舒服,雷猛是这次任务的队长,但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完全没底。
“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早实施ๅ计划。”党还山说。
林荫深处,修剪平整的草坪上摆着几把藤椅,党还山的白发梳理的一丝不苟,面容愈加消瘦,在座的除了他的儿子党爱国之外,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容很有亲和力,但却毫无特征,让人无法记住。
“师母怎么不出来一起吃”刘彦直问道。
费楠和她系着围裙ำ的丈夫端着盘子出来了,琳琅满目的菜肴,螃蟹,大虾,鲷鱼,还有玻璃瓶装的可口可乐和早已๐消失的淮江牌啤酒。
中年妇人傻眼了,先去扶儿子,又去看老公,急的哇哇直哭。
正在向110报警台报告位置的中年男子见状冲了过来:“敢打我儿子”
“我要搭车去市区,你能帮忙么เ”刘彦直问道。
“别挡路。”刘彦直均匀的呼吸着,绕开教练继续奔跑,他不是不想搭车,而是这副尊荣没人肯让他搭车,翠微山距离市区只有二十公里,看太阳的位置,下午之ใ前应该可以赶到。
三公里外,跨越淮江的五百千伏高压输电线正在维修,昨晚线路突发故障,长达十米的电缆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粗大的电缆端口有烧熔的痕迹,连北京电力科学院紧ู急飞来的专家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远处有人喊:“小甄。”女警官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回去,橄榄绿武警制服下是矫健苗条的身姿。
奶奶挪着小脚去收拾床铺,关璐蹙着鼻子冲刘彦直摇摇头,表示这地方没法住。
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房子了,屋顶铺的还是灰色的小瓦,地面黑乎ๆ乎的,到处弥漫着一股陈年的发霉味道,床铺是那种古色古香的老实架子床,角落里尽是蜘蛛,被子潮乎乎的,家里唯一的电器是一盏5๓瓦的白炽灯泡,用拉线控制ๆ的。
“凑合住吧,起码安全。”刘彦直说,问小鬼哪儿可以洗手。
“师父,我给你打水。”小鬼跑到เ院子里,拿起水瓢舀了些水倒进压水井里,然后用力上下摇动,水管里冒出一股清泉,用脸盆接了,拿出一条灰不溜秋的毛巾,请刘彦直洗脸。
刘彦直倒是无所谓,关璐可受不了这么脏的抹布,得亏她在百货大楼里买了一条新毛巾,洗面奶、面膜等护肤品没带,只能将就着用井水洗洗脸,然后问小鬼卫生间在哪里。
棚户区哪来的卫生间,只有五十米外的公共厕所,要么就在家里上马桶,还不是那种江南水乡用的真正马桶,而是一个肮脏无比的陶罐,里面遍布白色的尿碱,骚气冲天,关璐哀叹道:“我不管,我要住带自来水、抽水马桶和浴缸的友谊宾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关大小姐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睡在了厢房,睡前用毛巾把席子擦了十几遍,被子太潮没法盖,好在天气尚热,不会着凉。
入夜,隔壁传
刘彦直和小鬼睡在院子里的竹榻上,漫天星光下,兴奋的韦生文睡不着,滔滔不绝的讲着近江道上的故事。
前些年,社ุ会秩序非常混乱,近江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帮派,每天打架斗殴,抢劫伤人,连公安局长的家属都被人抢了。
“他们说,都是加里森敢死队闹的。”小鬼说,“把电视剧给掐了不让播,结果还是一样乱,中央吃不住劲了,去年大逮捕,全国统一行动,抓了不知道多少人,近江道上能叫得上名字的好汉,八成都枪毙了,剩ທ下的发配大西北劳改,现在外面混的,都是小虾米。”
去年就是19๗83年,著名的严å打开端,矫枉过正,也就是关璐说的偷看女厕所都能枪毙那种严å厉程度,刘彦直觉得庆幸,如果穿到去年可就危险了,指不定犯了什么错就被抓了枪毙了。
“师父,你教我武功吧。”小刀终于绕到正题,夜色下一双眼睛亮闪闪。
刘彦直想了想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今天就教你这一句口诀,你好好领悟去吧。”
忙碌了一天,小鬼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师父,刘彦直沉沉睡去,直到凌晨时分被关璐摇醒,原来是喊他一起上厕所。
公厕在五十米外,黑灯瞎火的,遇到坏人就麻烦了,刘彦直拿了手电,陪关璐慢慢走在月色下。
“生活在历史中ณ的感觉很奇妙。”关璐裹紧ู了衣服,夜凉如水,路灯昏黄,巷口外,清洁工人已经在扫着垃圾落叶,沙沙作响。
刘彦直恍然如同回到了小时候,1984年他七岁,在这个城市的某个ฐ角落,年幼的自己正在酣睡,再过几个钟头,就要起床上学去了。
公共厕所很破旧,全是老式的蹲坑,关璐心惊肉跳,上完厕所捂着鼻子出来,很自然的勾住刘彦直的胳ฑ膊往回走。
“洗手了么เ”刘彦直故作嫌弃状。
“我没别的意思啊大叔,就是害怕。”关璐心有余悸道
“你怕什么”
“怕鬼。”
路灯下,两人身影拉的很长。
清晨时分开始下雨,雨下的很大,小鬼家的破房子漏雨,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动用了洗脸盆、面盆、便盆都不够,地上开始积水,墙壁也渗水严å重,房子要倒塌的感觉。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带着十三岁的孩子,根本没能力修缮房屋,刘彦直看不下去,拿了雨披出门,过了半小时回来了,带了一卷油毡,又让小鬼找了一些碎砖头,爬到屋顶上把油毡铺开挡住漏雨的地方แ,好歹能撑一阵。
忙完这些,雨也小了,老奶奶要出门买菜给他们做饭,家里的煤球也没了,刘ถ彦直说奶奶您别动,在家歇着吧,这些事儿我们包了。
拿了家里的粮本、煤本,刘彦直带着韦生文和关璐去国营粮店买米买面,打油,去菜市场买肉买菜,又去买了几百块煤球,堆在院子里,用雨布罩上,小鬼会生炉子,用木柴引燃煤球,烧水,和面,剁肉馅,包饺子。
中ณ午吃饺子,猪肉荠菜馅,倒点香醋麻油,掰几瓣蒜,喷香。
“我不能吃蒜。”关璐忽然想起来,“我下午还得约会呢,不能熏着我爸爸,嘻嘻嘻。”
此时此刻,电子元器件厂的职工宿舍里,技术员小关正在用大号搪瓷缸子装ณ满热水熨烫自己的料子裤,衣架上悬挂着他上个月买的的确凉衬衫,床底下摆着刚ธ擦过油的皮鞋,还有桌上放着的宝石花牌手表,这是今天约会的行头。
想到昨天在百货大楼ä的邂逅,小关就禁不住心旌荡漾,他早就喜欢局机关的小路姑娘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也怕别ี人说自己攀高枝,小路的父亲是省工业厅的处长,属于高干子女,而自己则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唯一值得夸耀的是1977年第一批高考大学生,正经北清大学机电工程系的高材生。
小路姑娘昨天主动示好,还让自己下班去她家玩,这说明人家姑娘心里早有自己,先前茶不思饭不想的单相思真是可笑,月下老人早就把线牵好了。
下午很难熬,小关心不在蔫,坐在办公室里神游,面前的罐头瓶里插着一束花,是他从厂里后山树上摘的紫ใ色丁香花。
电铃响了,下班时间到了,小关一跃而起,拿着丁香花冲出办公室,进车棚,推出科长借给自己的凤凰牌26男ç车,车条锃亮,车胎漆黑,崭新า的自行车啊,凭票供应的稀罕货。
小关认识路处长的家,穿过一条巷๕子,有栋两层小楼就是了,小路姑娘就住在二楼,他经常故意从门口经过,可是从来没遇到过意中人。
忽然开始下雨,雨淅淅沥沥,别样的浪漫,小关下车,从后座上拿雨衣,这时候关璐也撑着伞从巷๕子对面走来了,她凭借童年的记忆找到了外公的家,一栋灰色的两层楼,楼上阳台摆着花盆,自己小时候经常在门口玩耍。
她沉浸在童年记忆中,撑着伞默默站着,想到了外婆,想到了小伙伴们,不禁有一丝哀愁。
远远地,刚套上塑料雨披的小关隔着长长的雨巷看到了撑着伞的关璐,不由得呆了,一首诗脱口而出: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