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妈妈忙道：“老夫人听说太太有孕了，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太太怎么反倒自己้先难过起来？”
杨妈妈笑道：“他们一回来就让老爷叫到书房去了，老奴只看见带回来的东西不少，都是咱们老夫人给太太捎来的，锦心正带着丫ฑ头在里头归置呢。”
孟素蓉也想不透白姨娘究竟是想要做什么：“罢了，这事儿让老爷去与她说罢。”免得事涉顾ุ老太太，说轻说重，她这个做媳妇的都不好办。
锦眉锦心两个都不知道吕良与谢宛娘的事儿，只知道并不像对外讲的那么เ简单，却不知道里头牵涉แ甚深，不由得都有些疑惑，却又不好发问。孟素蓉也不与她们多说，只道：“这里头有些事儿，传出去是要灭家的。”
吕良闭紧了嘴唇不说话，谢宛娘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良哥哥，咱们报不了这仇的，连顾大人这样的官都没办法，咱们还有什么办法呢？”
吕良斩钉截铁地说：“只要能替乡亲们报仇，我什么เ都不怕！”
顾运则所说的，是三年前福建一带清剿海ร匪的事儿。东南沿海一带海匪已有百来年之久，从前朝起就断ษ断续续为ฦ患，到了最近十年更是嚣张，不但在海上抢劫商船，还时常上岸劫掠村庄。因他们用的都是小巧快船，精于海上作战，又熟悉地形，朝廷虽在福建道有驻军，几次围剿，却始终不能平息匪患。六年前，老茂乡侯的次子陆镇去福建道镇抚司做了千户，三年之ใ后，他巧设陷阱，将海上最大的匪帮“李老鲨帮”堵在了岸边，一举将其全歼，登时震慑了东南沿海的海匪，立下了大功。
顾运则摇了摇头：“这二人今日来诉冤，说道吕县丞并非剿匪身亡，甚至——”他下意识地把声音压得更低，“甚至连吕家村，都并非为海匪所屠，而是——被当作海匪屠了。”
顾老太太当惯了家，当初顾运则虽连中了举人和进士，但刚入宦途俸禄微薄，反而还要走人情，家里靠的都是孟素蓉的嫁妆过日子，故而顾老太太也只得将中馈交给儿媳主持。只是她仍旧闲不住，时不时的总要指点一番๘，孟素蓉也习惯了，闻言便要起身过去。山药却低着眼睛又说了一句：“早上白姨娘过去给老太太请安了，说起太太如今身子不方便，过了中秋还有重阳，接着就是年下，到时候太太身子就更沉重，怕每日里管家理事累็着太太txt下载。”
顾ุ怡然猛醒过来，连忙将红纸递给写意，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顾嫣然自然更没听清，正要问她，只听站在门边的锦心道：“山药姐姐来了。”
“陈郎中说你身子还是虚，头三个月要好生养着。”顾ุ运则坐在床边，也是一脸的喜色。所谓多子多福，何况孟素蓉若是生了儿子便是嫡子，与顾ุ浩然又有所不同。
白姨ถ娘心疼地拉了儿子就走：“走，姨娘去厨房看看有什么เ点心。”孟素蓉这一胎也未必是个儿子，说不准她没福气，又生个闺女呢txt下载。
秦知眉装作怕怕地缩缩肩膀：“不会是又等我来联句吧？”
顾嫣然点点头。庶出的叔叔没有儿子，跟庶出的侄儿特别亲近也是有的，只是怎么เ嫡长子没了，庶子倒出京来散心？
顾老太太脸上笑得菊花一般，张手搂着孙子，又是摸手又是摸脸：“如何跑得这样快？仔细滑了脚๐！晨起风冷，看呛着风。伺候的丫头也不精心，看着哥儿这样跑也不知拦着。”
顾老太太脸上顿ู时便露了笑容，坐直身子对山药道：“快，是不是浩哥儿！”
柳姨娘顿时急了，但又知道自己在顾老太太面前没脸，不敢开口说话，只得拿眼睛去看孟素蓉和顾ุ运则。顾运则本来倒无所谓带哪个妾去，他虽有两妾，却不是十分在意女色的人，只是母亲开口就不好驳，何况顾老太太说到顾ุ浩然，倒是让他动了心思。
顾浩然六岁上是顾运则ท亲自启蒙，可是他在外为ฦ官，又想着要往上争，那精力大部分自然放在外头，并顾不上儿子；偏偏顾老太太又过于溺爱，不肯把孩子放到เ孟素蓉那ว里养，以至于顾浩é然书读得平平，却是养出了娇纵的脾ຆ气。前些日子顾运则将他搬到前院，相处的时候自然多了些，才发现儿子有些养歪了。
纵然孟素蓉这一胎能生个儿子，浩é哥儿也是顾ุ家长子，顾运则还指着他出人头地，养成个纨绔可怎么成？只是顾浩然虽住在前院，仍旧时不时往顾ุ老太太处跑，实在也不好管教。这次去沔阳上任，顾老太太少说也要半年之后才能跟过去，若是拿这半年时间狠狠煞一煞顾浩然的性子，倒是件好事。到时候沔阳离着这里远着呢，顾浩然还能找祖母来救驾不成？
顾ุ运则想到此处，便点了点头：“也是，太太身边不能没人，我带着白氏和浩哥儿过去。”回头和颜悦色对柳氏道，“你好生伺候太太，就是替我分忧了。”
柳姨ถ娘仿佛飘上天又狠狠摔了下来，心里想哭，脸上却还得硬挤出笑来：“是，婢妾一定用心伺候太太全文阅读。”眼角余光瞥见白姨娘面有得色，心里简直恨得流血。
孟素蓉身子沉重，一天要见拜年的客人已然觉得累็了，只是听小厮们说老爷的调令下来，一时高兴便过来急着问问，这会儿话说完了，更觉得疲惫，便起身先回了自己院子。
柳姨娘将孟素蓉送到屋里，才带了顾ุ怡然退出来，一回到自己้屋里，便扑到床上哭起来。顾ุ怡然默默站了片刻，叫石绿去打了面水来，自己倒了杯茶送过去：“姨ถ娘快别哭了，大年下的，让太太听见不好。”
柳姨娘拿手一拨，茶水泼了顾怡然一裙子，翻身坐起来哭道：“我怎就这般命苦，一样都是十月怀胎，我偏生了你这个赔钱货！若你是个哥儿，哪里有她白秀云的风光！”
石绿赶着上来替顾怡然擦裙子。这料é子就是那日锦心给送过来的桃红挑花缎，比珍绣坊拿来的缎子花样略๓平淡些，质地却更佳，只是桃红颜色娇嫩，这一沾茶水立时变了色，眼见着这条裙ำ子怕是要废了，幸而冬天里衣裳厚，倒还没烫着。
石绿瞧着二姑娘脸色都白了，心里也看不过柳姨娘这作派，忍不住道：“姨娘自己肚子不争气，怎么เ倒怪起姑娘来。”
这话戳了柳姨ถ娘痛处，欲待撒泼，石绿说起来是顾ุ怡然的丫鬟，不过是因顾怡然与她同住，顺带着也伺候她罢了；若就此息事宁人，倒好像她这个姨娘还怕了丫ฑ鬟似的，一时噎在那里，脸胀得通红。
顾怡然一直紧闭着嘴唇，这时候方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转身回自己屋子了。石绿瞥一眼柳姨ถ娘，跟着也走了。柳姨娘愣了一会儿，才又扑在床上哭起来。
顾怡然回了自己้屋子，将裙子换了下来，重重往床上一摔。石绿赶紧捧了出去洗，等洗回来，就见顾怡然眼圈通红地坐在床边上，不由得心里也可怜这二姑娘——小小年纪，亲娘这样不着调，嫡母虽然不苛待，但因为柳姨娘是自己爬的床，也并不喜欢这个庶女全文阅读。
石绿今年十五了，懂的事也多些，倒了杯茶来给顾ุ怡然，温声细语地道：“姨ถ娘不过是一时失言，姑娘别ี往心里去。”
顾怡然冷笑一声：“姨ถ娘哪是一时失言，她是心心念念，一直都恨我不是个儿子呢！”
石绿听这话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阴沉，心里扑通一跳，连忙道：“姑娘怎么说这话，到เ底是亲生母女呢。”
顾怡然咬着牙道：“我只恨我为什么不是太太生的！”
这话石绿也没法接了。的确，看顾ุ嫣然就知道，太太虽生了女儿，可没像柳姨娘这么怨天怨地，可反过来说，太太就是太太，纵然不生儿子也是太太，柳姨娘一个ฐ婢妾哪能ม比得上呢。
“我将来——绝不与人为妾！”
石绿又吓了一跳：“姑娘，这话可说不得，什么妾不妾的啊。”这哪里是没出阁的姑娘家能说的话呢，何况二姑娘这才九岁，不过想着顾怡然实在可怜，少不得安慰一句，“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没有个让姑娘去做妾的道理。”女儿去与人做妾，那是得多不要脸面的人才做得出来？别说顾运则官运还好，就是将来这官做得不顺当，孟素蓉也不能叫人说她嫡母不顾庶女的。
顾ุ怡然在床边上枯坐了半晌，直到小丫鬟过来传话：“大姑娘请二姑娘过去呢，商量给老爷备行装。”
石绿赶紧去给顾怡然再找条裙ำ子来换上，把人送了过去，回来就有些发愁。小丫鬟花青见了不解道：“大年下的，姐姐又愁什么呢？”
石绿叹了口气：“你小丫头，懂ฦ得什么。二姑娘这性子，可真有些愁人。”平日里瞧着不言不语的，想不到心里头憋着这么多事儿，这要是憋坏了可怎么办？就是不憋坏，女孩儿家性子这样阴沉，只怕也不是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