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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回

杜衡说完便走入月洞门,将厚实的红地绣金满地锦帐幔仔细掩好,又将喜床上的几重纱幔放下,这才躲进喜床里换上一袭大红夹棉寝衣,展开百子千孙被盖好,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帐顶。

李嬷嬷在外面将房门关好,杜衡这才走到美人榻旁,低低说了一句:“谢谢。”

哟!居然还有古玩字画,还足足有二十抬之多,这建威将军府不就是个才洗干净两腿泥的泥腿子么,还能有这么多的古玩字画?好些人都在小声的议论着。

吉时到,杜忠带着所有的陪房家人吹吹打打的送嫁妆,惊动了半城的百姓,宁亲王府娶三少夫人给三公子冲喜这事已经传遍了京城,许多好事之徒已经伸长脖子等着看笑话了呢。

宁亲王妃立刻点头说道:“对对,王爷说的极是,妾身本应该亲自走一趟的,王爷,您把信给妾身,妾身这便过去。”

“王爷,可是有回信了?”宁亲王妃还没有进门便急急问了起来。

伍靖明淡淡道:“本国公的妹妹本国公自然要护着。老夫人不必道谢。”

何老夫人大大松了一口气,她自昨晚决定把孙女儿嫁给宁亲王的三公子之后,便在愁如何应对卫王府的逼婚,如何再不用烦恼了,小镇国公已经替她解闷了这个大麻烦。

走入上房之后,何老夫人方才乐่呵呵的说道:“若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今儿都有两家王府来提亲了呢!”

杜衡疑ທ疑惑惑的上了暖轿,不多时便来到颐寿园,破天荒的,杜衡看到เ祖母何老夫人竟然站在上房门口亲自迎接自己。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出现在杜衡的脑海之中,她直觉今日必没有好事。

江嬷嬷略停了停,倒抽了一口凉气,她脚上的伤突然疼了起来。苏夫人忙说道:“,嬷嬷你坐着别动,我去拿药箱。”说罢苏夫人急急站起来,匆匆跑去拿来一个小药箱,江嬷嬷便将自己的鞋袜除下,在两只脚底板上涂ิ上一层膏药。

苏夫人的眼泪哗的又涌ไ了出来,她滑坐到地上,抱着江嬷嬷放声大哭,一行哭一行叫着嬷嬷,她似江嬷嬷眼看着就要咽气一般。江嬷嬷却是不恼,反而十分欣慰,她赶紧搂住自家夫人柔声细气的说道:“夫人,老奴且没事呢,您放心,今儿这事断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奴不信还能叫个ฐ小贱人翻了天,您且看着,老奴不把小贱人挫骨扬灰就白白活了这几十年!”

“给祖母请安,祖母睡的可好吃的可香甜?”杜衡进得门来并没有理会继母苏夫人,只是来到老夫人面前行礼ึ问安。因见老夫人满脸是笑,所以杜衡便也๣多问了一句。祖๢母与继母之间的暗潮汹涌杜衡早ຉ就心知肚明,她有此一举也是特意给继母添堵。

再往继女的身上看,一袭出风毛淡黄交领绣竹叶过膝灰鼠长褙子原本略显素า淡,可是褙子上那碧青的竹叶一下子将这袭衣裳完美的衬托起来,整件衣裳立刻有了精神,再加上杜衡腰身纤细,便是穿的再厚实也不会让人觉得臃肿不堪,走起路来一握纤腰如杨柳轻摇,远远一看就象是几茎修竹在微风中ณ摇曳,真是要多赏心悦目就有多赏心悦目。苏夫人现在这一年的时间之中,眼中ณ钉杜衡已然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

从来没见过杜家妹妹这般呆样的伍静贞着实忍不住,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就在她大笑的时候,杜衡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的反应也๣着实不一般,不象人家小姑娘被提到婚事之时那ว么羞怯暗喜,而是清冷,自骨子里的清冷,冷的连最粗线条的伍静贞都笑不下去了,她眼睁睁看着在自己面前一向娇娇软软的杜妹妹成了人形冰块。

这么เ绕着圈子说话,伍静贞也不习惯,她一拍手掌直接了当的说道:“我就直说了吧,杜妹妹,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哥?”

红菱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连声恳求道:“姑娘๤万万使不得,您还病着,得多休息,这大晚上的去看书,熬坏了眼睛伤了神可不是玩的,求姑娘๤听奴婢一句劝吧!”惜雨轩中的丫鬟婆子们都知道,自家姑娘哪哪儿都好,就是一点让人头疼,那就是一看起书๰来就不要命了。那劲头真是比应考的举子们还大,若是举子们有她们姑娘这股劲儿,什么功名能ม考不取呢。

红菱吓了一大跳,赶紧ู跟上前说道:“这大晚上的姑娘您要去哪里走动?还是快回房歇着吧,若是您睡不着,奴婢就陪你说话解闷儿,指不定说着说着您就困了呢。”

红菱抬头看着姑娘,眼睛尽是兴奋的光彩,“姑娘,您不嫌奴婢啰嗦多事?”

红菱不好意思的说道:“回姑娘的话,奴婢是个闷不住的性子,好跟别ี人聊天儿,奴婢自小跟着爹娘进府,和府里的人都挺熟ງ的,大家也都愿意和奴婢说道说道。”

寥嬷嬷也走了过来,拉着红菱的手说道:“红菱啊,你也知道从前๩姑娘吃了太多的苦,姑娘不容易啊,往后好好服侍姑娘๤,将来必亏不了你的。”

红菱抹了抹眼泪哽咽说道:“回姑娘,奴婢这是高兴的,奴婢可算等到姑娘愿意让奴婢服侍的一天了。”

杜衡走后,宁禧堂里立时人声一片,人人都向上问道:“老祖宗,这杜大姑娘怎么样?”

见罢老太夫人,杜衡又给太夫人夫人以向诸位少夫人行了礼,众人在看到老太夫人经紫玉凤钗相赠之后,便知道这杜大姑娘๤的命相其实挺不错的,于是纷纷将事先准备的两份表礼ึ是贵重的那一份取出相赠,这一圈儿拜上来,杜衡可是收了不少好东西,多的碧玺清芬两个都快拿不了了。

“好……好……”何老夫人连说两声好,一把将杜衡紧紧搂入怀中,早已经不习๤惯与人有这般亲昵接触的杜衡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却无法挣脱老祖๢母的怀抱,只能ม这么被抱着。何老夫人抱着孙女儿,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若儿,你爹爹说的没错,你真是个ฐ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从前奶奶对不起你,往后奶奶会加倍补偿你,好好照顾你。”

大孙女儿的一番话说的何老夫人心里慰贴极了,她紧紧拉着杜衡的手,双唇颤抖了好一阵子方才涩声说道:“若儿,你是个好孩子,从前是奶奶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别记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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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多长时间,自愿降等留下的和自愿离开的下人便重新分成两ä组,分别去杨梅和寥嬷嬷处报名了。寥嬷嬷和杨梅很快登记好姓名,愿意留下的有二十六人,愿意离开的只有十八个人。杜衡看着两只长短相差明显的队伍,心中暗暗冷笑,看来她的祖母与“好”继母还真是没少下工夫呢!

杨梅笑道:“嗯,我早就听说你们了,果然长的一模一样,我是姑娘身边的杨梅,日后咱们要一起服侍姑娘的,我今年十四,听说你们十二岁,那我就托大叫你们一声妹妹吧,两位妹妹都已经见过了姑娘的,我们姑娘๤是天下最难得的好性儿,嬷嬷也๣是极和善的人,日后相处久了两ä位妹妹就知道了。”

杨梅见她们姐妹两个紧ู张的不行,便笑着问道:“你们可是清芬沁芳?”

没过多久,孙大夫与张慕景各抱着一部书回来了,孙大夫将手中那部已经泛黄的医书郑重的交到杜衡手中ณ,极为诚恳的说道:“东家,这是老朽祖上传下来的《九方杂病论》,东家细细研读,必定会有极大的收获。”

东家敛了笑容,张慕景才回过神来,他扑愣愣的摇了摇头,脸上浮起可疑的潮红,“没……没事……慕景去拿《药典》给东家。”说罢,张慕景如同逃命一般的疾走而去。

杜衡点了点头,回头对寥嬷嬷说道:“嬷嬷,回府立刻将此事说与铜锤,让他处理周全了。”当日杜衡的爹出征之ใ前曾经悄悄告诉过杜衡,但凡要有什么要出头之事只管将给铜锤刘侍卫他们,他们一定会办的妥妥当当,所以杜衡才会有此吩咐。

杜衡冷冷道:“难道还怕他不成!”

老三老四这会儿才缓过劲来,两个摇摇晃晃的走到老鸨子身边,老鸨子一见他们走过来,仿佛有了靠山一般大叫道:“老三老四,快把契书抢回来,赏你们一人十两银子!”

刘ถ侍卫见那张契书上的墨迹很新,手印也是刚刚印上去的,只有一个看上去象是男人的手印,并没有小芬娘仨的手印。刘侍卫心念一动,飞快抢过契书๰两三下撕成碎片,还将碎片掖入腰封之中,完全不给老鸨子一丝抢回去的机会。

听孙大夫说完,杜衡叹惜道:“她们母女三人真可怜!”

众人来到后堂,孙大夫才将小芬的身世细细说了出来。

杜衡正想推辞,寥嬷嬷却悄悄拽了拽她,杜衡便将刚要出口的推辞给咽了回去,反而躬身下拜说道:“谢祖母赏赐。”

杜衡将来意说了一遍,何老夫人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可她到底没忘记儿子的托付,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嗯,原来是想出门啊,那就去吧,多带几名侍卫,别让不相干的人冲撞了,也别不开眼得罪什么人。”

杜衡看到寥嬷嬷走进来,赶紧上前接过托盘放到เ桌上,亲手将那ว一大海碗汤面端到父亲的面前,低头说道:“嬷嬷做的面极好吃,父亲请用。”

杜衡看着这一叠银票地契身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父亲一回府就到自己这里来就是给自己这些东西的。他这是放心不下自己้,想尽可能安排的周详一些。有银子,有地,有下人还有护卫,她杜衡就算是离府独立门户都没问题๤了。而且父亲这样做还会狠狠的给祖母和继母难看,他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啊!

杜衡立刻点头道:“好好,就这么办!”

寥嬷嬷却是不依,只连声说道:“姑娘,既ຂ然孙大夫都说张掌柜好脉案,您就让他瞧瞧吧,身子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可不敢马虎了。”孙大夫也连连点头称是。杜衡见寥嬷嬷一脸坚持,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给东家开药方,孙大夫自然加倍仔细谨慎,他开好方子之后站起来说道:“东家有所不知,张掌柜的脉ำ案极好,远在老朽之上,不知东家可否愿意让张掌柜也为您诊诊脉,我们也好为ฦ您拟个最佳的养身身方子。”

寥嬷嬷应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两张契书,一张是地契,一张是济仁药铺的经营许可契书,张慕景验看之后立刻๑躬身说道:“东家请到后院用茶,慕景等人也๣好给东家见礼。”

张慕景缓缓直起身子,微笑着说道:“若小姐只是知道内情,断断不会在此时光顾药铺。”

妯娌二人来到前厅,只见萧淆满面怒色,萧淅仍是一脸痛苦难当的表情,而被请来的太医竟然也面有怒色。只听这位太医愤愤说道:“世子爷,下官今日当值,以备宫中贵人传唤,二公子明明没事您却派人传下官过府,若是耽误了宫中贵人之事,下官可吃罪不起。”

原来太医给萧淅把脉ำ之后,现萧淅的身体好的不能再好了,哪里有半分病弱之象,再细细观察了萧淅的十指,十根指头个个色泽白皙红润,摸上去温度也很正常,哪里有什么烧灼之事。若是被烧灼了,手指温度至少应该比较烫吧?所以太医以为萧淆萧淅在戏弄自己,便也犯了脾气。

“胡太医,真疼,我手真疼,烧的疼……”萧淅惨叫哀求着,可是胡太医相信自己的医术,根本就不相信萧淅之言。

萧淆也困惑了,他细想一想,弟弟没必要假装手疼啊,他刚才一切行为都不象是硬装出来的。可是怎么就是查不出原因呢?难道?

“胡太医,你看舍弟会不会是中了毒?”萧淆问道。

胡太医双眉紧皱,沉声道:“中毒,二公子可曾碰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么?”

萧淅赶紧说道:“没有,我什么เ都没碰过。”

胡太医沉着脸说道:“既然没碰不该碰的东西,又怎么เ会中毒,世子爷想太多了。”

萧淆越想越觉得弟弟是中了毒,便又恳求道:“胡太医,还请您为舍弟仔细验一验吧,他的手疼的这么เ厉害,不可能ม没有原因的。”

胡太医冷哼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布包,布包上插着许多大小不样式各异的银针。大梁通行的验毒之ใ法便是以银针刺之,若是银针变黑,就说明有毒,若银针不黑就是没有毒。其实这个ฐ法子并非百试百灵,杜衡就知道有数十种毒物用银针ฤ试不出来,只不过大梁的大夫不知道罢了。

胡太医不满萧氏兄弟戏弄自己,便选了一根最粗的三棱针,用火烧过之后捏住萧淅的无名指狠狠扎了下去。之所以选择无名指,不是因为必须是无名指,而是因为这个指头扎起来疼感最强。所以说得罪什么人都别得罪大夫,他们若是想整人,办法实在是太多了。

一大颗殷红的鲜ຒ血立时冒了出来,胡太医这一针ฤ扎的可不浅。用针尖蘸了鲜血,胡太医转身举起银针对着阳光仔细察看,他没有话,别人也不敢动萧淅那被扎破的手指,只能看着鲜血滴滴嗒嗒的往下滴落。

胡太医虽然心里不高兴,可是他是很有医德之人,所以足足观察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给出结论。

“世子爷,二公子并没有中毒。”胡太医沉声说道,因为证实了萧淅没有中ณ毒,所以胡太医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这个ฐ太医怎么说也是正五品的官员,而萧淅不过是从五品的龙禁尉,原本是请不动他这个太医出诊的,不过看了宁亲王爷的面子,胡太医才走了这一趟,结果还是被戏弄了。

听说弟弟没有中毒,萧淆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勉强对胡太医笑着说道:“有劳胡大人了,去将本世子前๩些日子得的紫云芝拿来请胡大人看看。”后面半句话是对世子妃说的。程氏知道那株紫云芝是品相上佳的好药材,心中略有不舍,可也没表现出来,只应了一声便回钟毓院取药了。

象胡太医这种身份之人,给诊金自然是不合适的,所以萧淆只能以珍贵药材相赠,好歹封了胡太医的口,别让他离开王府之后乱传闲话。

胡太医听了这话脸色也没有好转多少,他看了一眼萧淅还在流血的手指头,淡淡说道:“二公子的手指可以包扎起来了。”

孙氏闻言赶紧上前给丈夫包扎,这胡太医都是六十开外的人了,所以便也๣不用避讳太多,否则刚才她与程氏也不能直接进来了。

孙氏刚要上前包扎,却被萧淅避了过去,他急急对胡太医说道:“胡大人,您这么一扎,我倒觉得好多了,仿佛出些血手指就没那么เ烧的慌了。”

胡太医皱眉问道:“二公子的意思是?”

萧淅忙说道:“请您将我十个指头全扎破吧!”

“这……”若是将十个指头都以三棱针扎破,这流的血可就有些多了,回头……

萧淅见胡太医不肯动手,竟强忍着手指头的烧灼感,抢了胡太医放在桌上的银针包中的三棱针,自己扎了起来。

他又不会扎针,生怕扎不破手指,故而下手比胡太医刚ธ才还狠,片刻功夫,萧淅将自己的十根手指扎的鲜血淋淋,看上去好不吓人。旁边之人被萧淅的行为吓呆了,可萧淅却甩着手指头长长舒了一口气,轻松的说道:“可算是舒服多了……”

其实萧淅不知道,他只需要将手放入比较烫的热水中泡上两ä刻钟,那烧灼感便会自动消失,或者什么都不做,只忍过三个时辰,烧灼感也๣会消失,根本不需要放血的。放血,只不过是暂时缓解痛苦,血总有被止住的时候,到时他又得活受罪了。

程氏将紫云芝取来,见丈夫与弟妹还有胡太医都惊愕的看着小叔子萧淅,她便也๣看了过去,一看之下程氏不由惊呼起来:“阿淅,你的手……”

萧淅抬头笑笑道:“放了血舒服多了。”

程氏惊道:“那ว也不能ม把全身的血都放了,胡太医,快请为二弟止血,再这么เ流下去怎么受的住?”

胡太医点点头,的确,萧淅原本红润的脸色已经开始白了,而他手指上的小血洞还在汩汩的冒着血。“二公子,本官必须为你止血。否则ท你会失血过多而死。”胡太医沉声说道。

萧淆也反应过来,冲上前按住萧淅,对胡太医喊道:“胡大人快请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