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白先生，你就别ี跟着起哄了！你既不是党员，又不是村委会的人，不要瞎言！”谢国崖白了袁白先生一眼。
众人皆愣，说话的竟是文书袁白先生。平常的会议他是根本不言的，只是认真做会议记录，一笔好字令旁人羡煞ย，此刻这老头突然开了口。
老旦安心等着军区的复原工作安排。回来之前，师政治部帮他联系了这边的县政府，县政府同意接收老解放同志出任武原区的行政职务。老旦原不想接受这一安排，他记得杨铁筠曾经告诫自己别当官，可是天下太平了，家里不知情况如何，武原区正好管着板子村，先去做个乡官儿也未必不是一个归宿，政府的待遇比部队上仿佛还好些，于是就答应了。没想到通知下来，竟让自己出任该区的副区长，老旦ຆ就有点作难了。自己带兵打仗是块料，可当个副区长却不知深浅，这官儿可管着不少村子哩，自己้大字不识一筐，在武原区两眼儿一摸黑，如何当得了这个ฐ副区长？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又有不少后生成了八路。翠儿担心男ç人，他要还跟着国军回来，不就会和自己村里的后生们真刀真枪打起来了么？那可咋好哩？那该帮谁哩？
花子姑眼见一份大礼金——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一张老脸子霎时就耷拉了下来，一个ฐ劲直怨刘二老爷穿不稳裤子，说话没个定准儿，又说男人言将军剑，大老爷们的咋地这般做事？不过只一会儿，花子姑便转怒为喜，旋即要求跟来人直接赶回刘家再跟刘老爷一见。昨日在刘ถ家时，花子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她那一双老鹰似的眼睛早已看到，这旦ຆ儿和翠儿已经是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所以花子姑觉得再跟刘老爷当面磨一磨没准还有戏，孰料é回到刘ถ家，任是花子姑使出浑身解数说破了天，刘二老爷坚决不松口。花子姑再没了辙，只悻悻然地回明了三叔。三叔认为ฦ侄子不能因着他这行将入土的老头子而错过这门好亲事，死劝侄儿应了刘二老爷的要求，孰知侄儿的态度跟刘二老爷同样坚决：不干！不过瞎子都看得出来，这犟驴侄儿心里还是颇为ฦ失落，这门亲事还是就此放下了。不料十日后，花子姑欢天喜地的上得门来，说刘二老爷同意女儿嫁到เ谢家了！原来这翠儿竟因此自闭绝食，闹了一旬，刘二老爷终于敌不过小女儿的紧逼，忙不迭地应了。
初次上刘二老爷的门，老旦便顺ิ利过关。刘二老爷全家人好评如潮，尤其是那叫翠儿的女子，一见老旦便掩饰不住的欢喜。再打听了这个后生的村望，这家人心里更是有了底儿。翠儿是这家的三女子，上边的两个姐姐都远嫁去了山西。她爹当年续了两ä房都没有再种出什么果子来，于是这家就没了香火人，如今直想摊上一个满意的上门女婿。这翠儿长得不算漂亮，平素就喜欢摆弄些农家手艺，和村子里的愣后生们来往甚密，平时老不听爹娘的话，在上帮子村还有个出了名的坏脾气。媒婆儿领来的后生倒是不少，有的还是大户人家的，竟没有一个让这小妮子满意的。一转眼小女儿年纪蹭蹭上窜，说媒的人竟冷淡了，刘二老爷和太太不免着急上火，只得把条件放宽泛了些。消เ息一放出去，周边不少汉子们都托人上门提亲，翠儿还是一个瞧不上眼，直到见到老旦，只一面就相中ณ了，一家人总算松了口气。
“干你娘！你把咱们这些官儿当成什么人了，怎么会忘了你们？等打退了鬼子，把你们都刻在碑上，活着的升官财过太平日子，死了的家里党国也会有照应。到时候只要我没死，你们想要啥我都满足你！”
“杨上尉和你们都是好样的，很快军部就有嘉奖！牺牲的弟兄们，家里人也会有抚恤。你别太伤心！武汉现在的战况一日三变，非常激烈，鬼子和我们的人都已经打疯了，正是需要英雄的时候。老旦ຆ你要振作点，功劳和伤痛都不要太放在心上！”
“哦，那ว你肯定惦记他们了，还有兄弟姐妹么？”
“不知道，啥消เ息也没有……丫头你是哪里人？”
南雨挂笙笛，怎吹得月上风华？
北雪坠兰堤，更愁远江上竹舥。
一缕乡愁不下，一面玉水无瑕，
一抹幽香千里，一片柔情是她。
纵中，能有多少青丝落，
怎盼得见绿蝶翩翩舞，瓣瓣梨花？
赠南雨吾爱！
谢有盼
江南雨反复默读了多遍，就紧紧ู地把谢有盼抱住了。她象母亲抚摸孩子一样摸着他的头顶，抚摸着他乌亮的头。谢有盼心中ณ的苦闷、悲伤，以及极度的困惑，都化作泪水倾打在她的身上。他骤然间变得如此无力，如此无助，竟连心爱女人的秀都保不住了。那刚ธ刚剪ຘ下的头刺着他的脸他的眼，他含起滑到嘴边的一缕，忘情地品味着，咀嚼着，直到它们刺得自己满口鲜血，刺๐进自己那悲伤的灵魂……
正文第二十五章匆匆荡荡全文完
正文第二十五章匆匆荡荡全文完
回到板子村的时候，冬天的朝阳正把白雪覆盖的村庄照ั得通红一片。谢有盼远远看见美丽ษ的家乡，一路上忧郁的心情总算喘了口气。这么เ美丽的村庄，如此宁静地藏在豫北的平原上，谁能来这里造反呢？
板子村竟然空无一人，各家各户门庭大开，冷冷清清。村中ณ土墙上遍布大字报。饥肠辘辘的看家狗嗷ç嗷直叫，此起彼伏的吠声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大早晨显得有些诡异。
谢有盼忐忑不安地来到自家门前，现整个屋子都被刷็满了各种大字报，红的罧人，几乎把整间房子糊了个遍。院子大门不翼而飞，屋门的棉帘子烧剩下一半，乌黑了火地耷拉在门口，院子里的碾子竟然到เ了地上，满地都是锅碗瓢勺的碎片，显然是被石碾子砸碎的。五根子蔫生生地藏在碾盘后面，看见谢有盼来了，竟哆哆嗦嗦地不敢出来。谢有盼忙过去拉它，看到它身上多处血肉模糊的伤痕，一条腿已是断ษ了。这畜生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悻悻地舔着他的手。摸了摸它，谢有盼就走向堂屋。堂屋的几扇窗户纸全被撕碎，桌椅板凳都四脚朝天碎裂当场，地上竟然还有几个刨出来的坑。屋里挂的镜框和奖状等物件，除了毛主ว席的，都碎烂了。阳光透过破烂的窗户射进屋里，一墙红墨写成的大字格外醒目：
“坚决批判阴险、毒辣、血债累累的反革命分子老旦！”
“打倒反革命黑帮、反党份子、大军阀的走狗老旦及其恶霸婆娘！”
“要敢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
每一个“老旦”红字上，都用黑墨画上了大大的八叉，那墨仿佛还在往下流着，谢有盼用手去摸，淋沥地粘了一手。墙角扔着父亲挂在墙上的复员照片，已经被撕成两半，踩得污浊不堪。旁边是碎裂ฐ成几截的拐杖，那是谢有盼兄弟二人用枣木亲手为ฦ他做的。在巨大的震惊里，谢有盼摸着拐杖头松软的衬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骤然袭来，令他在这寒冷的早晨噤若寒蝉。
“这是怎么了？父亲又被打倒了？运动这么快就到了农村？组织上不是接受了他的汇报，取消了他的留党查看么？公社党委不是否定了大队党委给父亲安的‘反动军阀’帽子么เ？他不是说自己้的政治和思想问题、包括历史问题已经都‘清’了么เ？怎么还是打倒了？‘破四旧’难道这么快就已经破到了乡村？母亲呢？她怎么会定成了恶霸？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谢有盼扔下包袱，也顾ุ不上可怜的五根子了。他疯般地冲出门外，寻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向着村西头的水利工ื地跑去。跑了三里地的样子，他就听到那边人山人海的沸腾。绕过一个高坡，在水利ำ工地那一片盆地般的空地上，他看到红旗招展，人声鼎沸，足有上万人堆在一处，围着一个高台，他们动作整齐地挥舞着胳膊，呼声震天。
“打倒反动军阀老旦！”
“打倒资产阶级的走狗老旦！”
“向反革命分子老旦ຆ讨还血债！”
高台上十几个ฐ人都跪在前面，五花大绑，脖子上挂了不知是什么เ物件，使他们的头不得不低下来。后面是一排持枪的民兵，杀气腾腾地把枪口指向这十几个ฐ人。谢有盼把眼睛眯成一条小线，在那十几个ฐ人里寻找着父亲的身影。那ว个矮个子的是鳖怪，那个ฐ瘦骨嶙峋的好象是老富农谢三叔叔，那ว个头稀少的是郭平原书记……他终于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紧挨着，父亲的右臂和母亲的左臂捆在一处，一个巨大的木牌子挂在二人的脖ๆ颈上，即便这么远，谢有盼仍然可以看清上面的大字：低头认罪！
谢有盼看着这噩般的场景，一时慌了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办？”
谢有盼几乎要窒息了。躲在这里看着父母挨整？冲过去扶起父母来一起挨整？还是冲上前去阻止对父亲的批斗ç？好象哪一种方式都不合适。看这个架势，公社是要把父亲彻底往阶级敌人的角色上去整，自己้如何能ม够抗衡这股巨大的力量？大学刚上了两ä年，辛辛苦苦成就的地位已经被新的浪潮冲垮，怎么能够影响到这疯狂的家乡？保全荣誉已๐经不用想了，如何才能保全父母的生命安全？谢有盼坐在地上，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冰雪，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
“……对待敌人，要有灵活的对策和章法……并非针锋相对才是唯一的办法……”
他突然想起了高中班主任白希的话，一些火花在他的脑海中燃烧起来。他腾地站起身来，在身上摸来摸去，摸出了塑料皮包着的学生证和毛主席语录。他注视着这两个小本子，仿佛看见了自己蕴含的力量，他坚定的目光又转向下面那片疯狂的地方แ，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设计刺杀！”谢有盼喃喃地说。
他朝人群跑去，步子象练操一样正规，没多久就跑到了。外围的民兵警觉地看着他，几个端着枪的走了过来。谢有盼一边跑，一边举ะ起两个红本子，左手是毛主席语录，右手是北京法律学院学生证。他对着人群大喊道：
“让路！给坚定的无产阶级新青年、毛主席忠实的大学生谢有盼让路，我是专程来参加批判大会的！”
谢有盼的义แ正词严将革命群众们怔住了。溜边儿走的有板子村的乡亲，拿着小旗在那ว里瞎糊弄，看见这后生毫不畏惧地走过来，惊讶之余，人们不禁感慨了：龙生龙种，这孩子不比他爹差，要论心胆，可能还在老旦之上哩！
“谢有盼？原来是你！太好了，带他上来！让他们一家三口大反动派，大走资派，在咱们三社七村的革命群众面前，一起低头认罪，交代他们的反革命历史罪行，交代他们的通敌头尾，带上来，把他们捆在一起！让他们对无产阶级革命者们彻底坦白！”
谢有盼抬头望向高台，这个ฐ声音好熟悉，阳光刚好从高台上面压下来，晃得他只能看见几个ฐ人影。几个民兵过来要押他，谢有盼奋力挣开了，他对着这些人举起了毛主ว席语录和学生证。两个崭新的红本子着实让人们感到惊慌，毛主席语录大家都认得，但乡亲们手中的都是最普通的那ว种，从没见过这么精美的。那册子烫金的塑料出亮红的光芒，周围的纸边儿也烫着金，它举在谢有盼坚定的手里，仿佛就是一个ฐ力量的象征，令这些热血沸腾的革命者们不由得后退了。谢有盼右手的本子谁都没见过，认识字的也不知道这个北京法律学院是个啥衙门儿，不会是都的革命组织吧？
谢有盼在两ä个本子的威力下，慢慢登上了高台。台上坐着的和跪着的人都目瞪口呆，整个会场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望着这个威风凛凛的年轻人，举着两个小本子，用乎寻常的稳重步伐走上高台，站在了万人面前。老旦和翠儿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人群里钻将进来，心简直揪成了一团。这不是自投罗网么？这个傻小子！你还要不要命了？老旦撑了一上午的悍气骤然消散，眼泪不争气地上来了。翠儿早已无法承受眼前的惊吓，看见儿子来了，竟然放声大哭了。在他们身边跪着的是郭平原，半边脸肿得象是个大茄子。沉重的木牌把他的头深深地拉向台面，上面写着“走资产阶级路线的当权派！”他原本没有几根毛的头顶ะ象是被人放了一把火，烧得焦黑透亮，连眉毛都捎带了进去。鳖怪等人排在老旦ຆ的另一边，牌子上写着不同的字。谢有盼只看了父母一眼，就转身向着台下人们大喊道：
“革命群众们！请听我说！我！谢有盼！原本是反动军阀、反革命分子老旦ຆ的儿子。自打出生在这个ฐ家庭，我就生活在他的反动阴影之ใ下，终日不得翻身！可我没有屈服，没有怯懦，天天想着与这个反动家庭决裂，天天想着脱胎换骨，到毛主席身边去锻炼翅膀！那个时候反革命分子老旦既是反动军阀，又是当权派！我忍气吞声，度日如年啊，无时无刻๑不在想着伺机逃离苦海。党和毛主席给我指引着方向，四年前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我谢有盼头悬梁、锥刺骨，闻鸡起舞，卧薪尝胆，终于去到了北京，见到了曾经在毛主席身边工作过的众多革命前辈们，尤其是‘中央文革小组’的领导们。他们指示我要坚决和自己的反动家庭做最为彻底的斗争，并指派我回来，让反革命分子老旦知道，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青年，是可以大义灭亲的！”
谢有盼一口字正腔圆、咬文嚼字的普通话，大大镇住了在场的人们。当听到他见到了不少曾经在毛主席身边工作过的革命前辈时，台上所有的人都坐不住了，哗啦一声全站了起来。谢有盼俨然象一个毛主席派回来的革命青年，在高台上抑扬顿挫地列举着他父亲的种种罪状，话语中还仿佛带来了北京的某些革命组织的指示。台上的公社领导和大队领导们面面相觑，拿不准谢有盼的做派是真是假，但是从台下人欣赏和信服的眼神看，他们已๐经被这个后生子彻底打动了。
“我们的都北京已经掀起了波澜壮阔的革命运动，革命的热潮即将席卷整个ฐ中华大地！毛主席号召我们进行全国大串ธ联，我们这些毛主席身边的好学生，肩负着他老人家的重托，把革命的火炬传向中ณ国每一个角落。我们公社也不例外！打倒反革命老旦和资产阶级反动权威郭平原等人，只是我们革命工作的第一步，毛主席万岁！”
“毛主席万岁！”
没有人敢不喊这句话。
“打倒反革命分子老旦！”
“打倒反革命分子老旦！”
“打倒我爹！”
“打倒我爹！”
几乎所有人都跟着谢有盼高呼了。公社领导听着谢有盼传递的北京来的革命指示，竟有点胆战心惊了。刚才怒斥谢有盼的夺权者谢国崖，已经蔫蔫ຑ地躲在了一边，跟着谢有盼的口号高呼着。老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自己้的儿子么？这是那个带着自己全部ຖ的希望，到เ北京城去念大学的儿子么？这还是那ว个拿到通知书后从车站奔跑十几里地回家报喜的有盼儿么？上苍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惊愕、愤怒、恐惧交织在一起，老旦ຆ感到一阵被抽干鲜血般的冰冷刺骨。
“低头认罪！向全体公社革命群众低头认罪！”
谢有盼嚎叫着，猛地把老旦的头按将下去，狠狠的撞在了木板上，再踏上一只脚上去。四周突然鸦雀无声了，人们惊讶的看着这个革命的青年用如此方式批斗ç自己的父亲，后背都一阵麻。
“你说，你杀害了多少解放军战士……”说罢，谢有盼对着父亲的脸就是一记耳光。
“我日你妈！”老旦勃然大怒，一口带血的吐沫吐向了儿子。
“你还敢骂人？”说罢，谢有盼对着父亲又是一记耳光。
因为谢有盼的大义灭亲，公社的革命委员会决定让他把老旦ຆ夫妇带回家去，日夜对他们进行严厉的声讨，让他在革命的儿子面前交待罪行。谢有盼揪着父母，带着几百人一路高呼地回了家。
众人终于离去了，不少村民用鄙视的眼光看着谢有盼。谢有盼不为ฦ所动，狠狠地关上了门。
一进到屋里，谢有盼立刻把跪在地上的父母掺起来松了绑，刚ธ把昏过去的母亲放在炕上，老旦的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把谢有盼打得扑倒在地，脸上象是挨了一记铁ກ锤。
“日你妈的！俺怎么เ样养下这个畜生！早知道今天，老子当年就不会做下你，即便做了，回来的时候也一把掐死你……”老旦吐出一口鲜血，恶狠狠道。
“爹！”谢有盼咕通一下跪了下去。
“爹！儿子不孝，只能用这样的办法保全你们，他们会把你们整死的，儿子动手打了你，可我不打你，别人下手会更狠。我动了手，别人本来就忌讳我从北京回来的，就不敢再拿你们怎么เ样！儿子每打你一下，心都跟刀割似的，爹，儿子不孝，没有更好的办法，你打我吧……我打你多重，你就加倍还回来，儿子都受着……儿子一定要让你们活下去，看着我有能力来保护你们，儿子心里着毒誓，除非我死了，否则ท一定要让你们度过这场劫难！”
老旦ຆ高举着右手惊呆了。儿子竟然是在给全体造反派演了一出冤打黄盖！那狠的劲头连自己都蒙了过去，真是今非昔比了！老旦ຆ迟疑片刻，低下头去，托起谢有盼的脸，抚摸着那张被自己้打得红肿的脸，心中翻江倒海。良久ื，他猛地用单臂紧紧ู抱住儿子的头，放声大哭。
“有盼儿啊……爹委屈你了……可爹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啊……爹都不想活了……爹打了半辈子仗……就想过个安生……你哥已๐经没了……要不是惦记着你，要不是护着你娘，俺早就不想活了……他们天天往死里整俺们啊……”
“爹啊，你不能啊……你枪林弹雨都过来了，还怕这些王八蛋的唾沫么？还怕他们这点子猪狗手段么？儿子打你，你就记着俺是在打自己，就象俺小时候拿小棍儿打你玩，你别往心里去……不管怎么样，俺永远是你和娘的儿子，哥哥不在了，还有俺……你永远是俺的英雄爹……”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着，却又怕邻居听见而不敢放声。翠儿这时悠悠地醒来了，看见父子二人在那里抱着哭，觉得是在做一样，竟坐在炕沿儿上呆了。
以板子村大队革命小组组长谢国崖为的造反派们，隔三差五的前来揪斗老旦夫妇。每一次前来都现谢有盼在对他们或高声训斥，有时甚至对老旦拳打脚踢，造反派们就觉得没啥必要天天来了。那个郭平原还是白白胖胖，应该腾出手来好好整整这家伙了。谢国崖高度赞扬了谢有盼的革命精神，邀他一同去斗ç郭平原等十几个各大队当权派，谢有盼以不能对反动派父亲掉以轻心为由而婉言谢绝，甚至对谢国崖的粗陋讲话提出了一些严厉意见，谢国崖心中不服，面儿上却也应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