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不大的讯问室里几乎站满了人，站满了身穿警服和法院检察院制ๆ服的男人，他们全部面目严肃，让人觉得杀气腾腾。龙小羽被带到张桌前站好，他目视着对面位年近六旬的年长的法官，他看那法官的眼神几乎像看位严厉的父亲。而法官的目光则专注在份表格上，那上面大概记录着犯人的姓名性别年龄和案由。
这天，也是最高人民法院签发对龙小羽执行死刑命令的第六天。早上八点，负责执行枪决的平岭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审判ศ人员负责临场监督的平岭市人民检察院的检察人员，以及全副武装的队法警，准时来到เ平岭市公安局看守所。他们向看守所民警出示了执行枪决的命令后，提出了死囚龙小羽。
韩丁说：“比如衣服上的血迹，您那份鉴定上用的词是擦拭，可到他这份鉴定里，讲到胸前血迹，还是沿用了上次用过的擦拭，后面又增加了条，讲了左袖上还有个ฐ很小的血点，就改用了另外两个宇：喷溅！”
韩丁说：“两ä份报告文字上大同小异，但还是有点不太样的地方，我看不大懂，所以特地送过来请您过目，看有没有原则差别。这个ฐ案子，明天就要正式开庭了。”
四萍又笑了下，说：“没事，没事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吗，你从来也没想过主动给我打电话，我死三个ฐ月了你也未必知道吧。”
四萍说：“你哑巴啦？”
第四天晚上，龙小羽没再过来。罗晶晶直等，等到半夜十二点了，也没听见门铃声。她不止次地自己把可视门铃的屏幕打开往门外看，门外空无人。她有点无趣，心里怅然，整夜昏昏沉沉不能ม睡死。
真正相爱的人，没有隔夜的仇。
龙小羽没想到เ的是，这个缠绵的暗恋时期很快在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骤然结束。他早ຉ知道这样的状态早晚有天会结束的，但没想到结束得这么快。因为罗保春和王主ว任陪同位客户去北京了，所以这天龙小羽下班很早ຉ。他到เ罗晶晶家以后又出去买了菜和鱼，然后为罗晶晶做了顿丰富多彩的晚饭。他做饭时天就开始下雨，直到เ做完饭吃完饭雨也没停。吃饱了饭的罗晶晶突然说特想吃冰淇淋，龙小羽说那我给你去买。罗晶晶看着外面的天色听着外面雷声，说算了不吃了。可过了不到十分钟็她又说想吃，龙小羽笑着拿了雨伞，没等罗晶晶劝阻就跑进了雨中。刻钟后罗晶晶真的吃到เ了冰淇淋，是她最喜欢的酸奶冰淇淋。她坐在床上，连吃了两根，吃得嘴唇冰凉，可看着龙小羽赤裸着上身在晾他淋湿的衣服，又觉得心里发热。她说：小羽，你冷吗？龙小羽说：有点。她说：你过来我给你焐焐。龙小羽过来了，厚道地问：你拿什么เ焐？罗晶晶突然把快吃完的冰淇淋贴在龙小羽的胸脯上：拿这个！龙小羽未加提防，被冰得“哎哟”声。罗晶晶大笑着往床里面躲去，龙小羽像只豹子样扑上来，把按住了她。大概ฐ他在罗晶晶面前的动作从未如此迅猛，吓得罗晶晶禁不住失声尖叫，龙小羽这才发觉自己闹得大了，有点过分了，按着罗晶晶的手受惊似的蓦然松开，怔怔地看着身下的罗晶晶，有点不知所措。可这时罗晶晶却点没生气，反而出人意料é地，用双细长的胳膊环绕了他的身子，下子把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龙小羽和罗晶晶样，都进入了个ฐ心神不宁的暗恋时期。暗恋是最容易让人表现出自己的优点和魅力的，因而彼此的感觉格外美好。罗晶晶眼里的龙小羽魅力何在呢？那就是他和她之间的距离。龙小羽这样的年轻人是罗晶晶在自己的同学中ณ在模特公司的同事里在平岭的大街上在她从小到大的经历中，从来没有碰到过的。
韩丁的话还没有说完，四萍的父亲就凶狠地挥着手，开始往外轰他们：“走走走！我们没什么好讲的，不要再啰嗦，再啰嗦你们要当心点！”
院子里的人都停下嘴里的咀嚼，都成了全神贯注的旁听者，这样的气氛更激发了四萍父亲的敌意和怒火。他皱着眉虎着脸，冲韩丁说道：“你跟我聊是想做什么？是想从我这里搞情况替那个杀人犯讲话是不是？你搞搞清楚，这是我家，你不要欺人太甚噢！”
“罗晶晶。”韩丁冷冷地说，“她是你朋友吗？”
“是我哪个朋友让你来的？”
他看到的这个人，就是和罗晶晶频频๗幽会的那ว个男人！难道他会看错么！他的目光在那ว张刻板的脸上呆滞了片刻，随即向下移动，快速地向照ั片下面的那片文字扫过去。他看到เ半才明白他正在阅读的，是份网上追逃的通缉令！
老林给他留了个条子，吩咐他要办的几件事情，主要是让他到法律网站上下载些文件。他打开电脑，看着屏幕上的花花绿绿，脑子里却是片茫然。他手指机械地点击着鼠标，盲目地浏览着屏幕上滚动的字幕，他已๐无心工作！他的胸口已经乱得难以正常地呼吸。
罗晶晶沉默会儿，点头，说：“对，我已经不伤心了，我不再想那些伤心的事了。我爸去世那些天，我都不想活了。我的惟的亲人，还有还有我最好的好朋友，下子，都离开我了。”
她移开目光，躲避了韩丁的注视，用含混的声音，潦草的语速，低声答复：“我的伤心事你不是都知道么。”
男医生态度还算配合，用比韩丁大些的声音，也问了句：“你能签字吗？”
罗保春的眼球真的动了下，盯住了那张纸，看了会儿，他用眼神微微点头。韩丁和那位男医生都感觉到了——罗保春在点头。
是的，老林的话没错，罗晶晶对他来说，当然要比事业上的个偶得不知重要多少倍呢。罗晶晶是他的爱情，是他的生活，是他曾经品尝过的幸福。但此刻，不知为什么，韩丁所想的居然并不是罗晶晶，他这时的思绪都集中在龙小羽的身上。龙小羽！他为什么เ要杀掉祝四萍？
他不是先而后杀！他杀她不是为了灭口！
他也不是害怕失去罗晶晶，罗晶晶早已知晓他的这段旧爱，他不杀四萍也不会失去罗晶晶！那他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非要杀掉祝四萍不可？
这是他和老林最初经常研讨的话题，他刚接手这个案子时直把犯罪的动机作为个突破口，企图作为对杀人指控的个ฐ最有力的悖论。关于龙小羽的动机，老林至今也说不清楚，但他提到เ了个情节，这个情节也是姚â大维的个新发现。姚大维告诉老林，他最近再次访问了保春口服液的特聘专家梁教授，因为ฦ四萍被杀以前，就是从梁教授家去的扩建工地。据梁教授夫妇回忆，四萍被杀的那天傍晚他们夫妇二人吵了架，起因就是为了保春口服液ຂ。梁教授在几次实验中发现，保春口服液中有种名叫莲硝碱的成分可能会造成长期服用者脑部神经的损伤，她后来又在份国外的资料é中看到了个因服用含有莲硝碱的药物而致脑瘫的病例。于是她紧急约见了罗保春，向他提出了这个隐患。据梁教授说，那次约见她和罗保春谈了两个多小时，她用大量实验数据和国外病例的事实试图说服罗保春停止保春口服液的生产和销售，迅速调整配方，研制ๆ替代产品。而罗保春则以公司的生死存亡和自己้的声泪俱下，说服她暂不对外透露这个实验的结果。很明显，梁教授旦对外公布保春口服液存在的问题，那价值五千多万元的库存产品势必成了钱不值的废品，在当时保春制药公司内外交困的窘境下，无异于宣布了罗保春的末日。梁教授也深知事关重大，答应回家考虑考虑。当天傍晚罗保春让司机给梁家送去个ฐ厚厚的信封，梁教授又让司机原封不动带了回去。她不用拆也清楚那里头是钱。司机走后丈夫和她发生了争吵，丈夫主张罗保春的钱可以不收，但为了这厂，为ฦ了这么เ多工人，当然，也为了他们自己，暂不公布这个ฐ药品的缺陷是可以的。但梁教授认为工厂的存亡固然重要，工ื人的生计固然重要，但千百万消费者的健康和安全更加重要，她作为ฦ个科学家的道德和良知也同样重要。两ä人的争吵愈演愈烈，从客厅吵到卧室，虽然他们后来把卧室的门关住了，但不能ม保证在厨房里干活的祝四萍没有听到。他们以为祝四萍不过是个ฐ请来的保姆，个文化不高的小女孩，也不是制药厂的人，所以争吵时全都掉以轻心。梁教授夫妇的争执自然没有结果，因为在这场争吵发生的两天之后罗保春死于非命，数月之ใ后保春公司宣布破产，半年之ใ后那几千万积压口服液大多过期作废，余者悉数销毁，仓库里和市场上再也见不到เ它的影子了，再也不会流毒社会了。梁教授顾及自己的声誉，对莲硝碱的危害，终于隐而未提。
姚大维之ใ所以向老林通报了他调查到的关于保春公司灭亡前的这段秘密，其目的也许正是提供了种猜测，个暗示，任何人都可以据此推断：祝四萍听到了梁教授夫妇争吵的内容，当天晚上拿去威胁龙小羽，龙小羽感恩于罗保春，有爱于罗晶晶，得道于保春制药，他未来的生活和事业也许会因祝四萍上下嘴唇的随意开合，而陷于旦。如果这个推断ษ不幸成立，灭口之说还需要更多理由么？
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然而现在，也许切分析和推测都是不必要的，真相将很快大白，老姚终于坚持到胜利ำ，笑到了最后。他已经带了他的弟兄带了检察院签出的逮捕令，飞往北京去了。也许龙小羽不日落网便会供出切，切内容切缘由。这时韩丁想到了罗晶晶，他不知道罗晶晶和龙小羽直住在北京的哪个角落，但他知道老姚那帮人神通广大，龙小羽此番插翅难逃。他头脑中立即出现了罗晶晶震惊和哭泣的面容，他难以预ไ测当龙小羽在罗晶晶的温柔乡中被从天而降的警察突然铐走的时候，罗晶晶的精神会不会在同时刻崩溃掉！
尽管，他完全相信老林对情况的介绍，他也相信姚大维的细心和经验，也相信那些拥有专门技术的专家所做出的法医鉴定和现场试验，但作为ฦ龙小羽的律师，他还是负责任地看了老林提供给他的应材料é。那些材料的逻辑是严å密的，依据是确凿的。很明显，整个案件的转折就出在大雄和那两个同案人的口供上，原来以为ฦ刀刺和棒击都是大雄人所为ฦ，抓到了大雄才知道他们并没有棒击死者的头部，于是四萍头部所受的致命击才成了全案的中心，成了逆转的由头。
看完这些材料，韩丁束手无策，他甚至也不再思想自己该有什么举措。他惟想做的，就是设法在警察到达之前，找到罗晶晶，把她从龙小羽身边领走，他不想让她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再次看到龙小羽镣铐加身。罗晶晶这两ä年所受的刺激已超过了她这么大的女孩子应能承受的界限，韩丁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再次平安渡过这道心理上的险隘！
对大雄的审判ศ用不了几天就要开庭了，老林行色匆匆地和韩丁谈完，乘出租车离开了宾馆，到看守所与他的委托人进行最后的会面去了。韩丁就在老林的房间里，用手机拨了罗晶晶留给他的那个最新的号码。
很快，电话通了，传来的声音果然是罗晶晶的，而且，她接电话就热情地叫出了韩丁的名字。
“喂，韩丁吗，你找我有事吗？你在哪里呢？”
韩丁问：“你在哪里，你说话方便吗？”
“方便呀，怎么啦？”
韩丁说：“你能ม出来下吗？你到我爸爸妈妈那里去，你在那儿等我。我在外地呢，我马上回去。我想见你面，必须今天见你面。你别跟龙小羽说我要见你，你就说你要去外地演出，然后去我爸妈那儿，今天多晚我都会赶回去的，我有重要事情要跟你说。”
韩丁不停气地把这大段话说完了，罗晶晶才有机会出了声：“到底什么เ事啊？我不在北京，我在绍兴呢。”
韩丁砰的下哑住了，喉咙里哑了半晌才发出了疑问：“什么，你在绍兴？”
“对呀，我陪小羽起来的，他来看望四萍的爸爸妈妈。”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去的？”
“我们刚到。刚去了趟四萍家，她爸爸去广州打工了，她妈妈出去看病了，都不在家。”
韩丁想了下，说：“晶晶，你听着，我现在马上赶过去，你把手机定开着，我到了绍兴就给你打电å话。另外，你别ี告诉龙小羽我来了，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为ฦ什么，好吗？”
罗晶晶有些疑惑：“到底什么事啊？”但在韩丁再恳切地要求下，她终于答应了，“好吧，”她说，“我不告诉他。”
挂了电话，韩丁立即跑到宾馆的服务台去查询飞机的航班。去杭州ะ的最早班飞机也要等到เ后天。韩丁只好急急忙忙赶往火车站。在离开宾馆之前他给老林留了个条子，告诉老林他走了，到绍兴找罗晶晶去了。别的什么都没说。
从平岭到绍兴的火车夕发朝至。绍兴阴着天，韩丁从绍兴火车站走出来的时候，不知是身上夜未止的虚汗还是绍兴空气中的潮气，他全身内外似乎都被种难耐的湿闷包裹着。他已经两天两ä夜没有合眼，思维和步伐样疲惫不堪，好在绍兴的街市他还记忆犹新า，还可以熟门熟路地找到那个简易的埠头，比上次还要顺利地搭到了只小船。那只小船载着他，摇曳着向通往四萍家那条雾气蒙蒙的河道划去。
在上船之后，他拨通了罗晶晶的手机，他问罗晶晶现在何处，是不是正在四萍家。罗晶晶说：我们刚出来，正在船上呢。韩丁吓跳，在船上？他下意识地瞻前顾后，前后河道上，目光能ม及之ใ处，既无先行人，也无后来者。韩丁问：你从哪儿出来的？罗晶晶说：我们昨天到石桥镇去了，小羽想看看他小时候的地方，那ว镇上有个ฐ旧戏台子，小羽他爸在那ว里演过戏的。韩丁你真应该也来看看，我还在那ว个戏台子上走了圈猫步呢。石桥镇是很古老很古老的那ว种小镇子，你在北京看不到เ的，人也都纯朴极了，这地方要是开发旅游，老外肯定就住下不走了。
韩丁听她说完，把声音放小，仿佛怕电话里的声音被周围人听去似的，他问：晶晶，龙小羽在你旁边吗？
罗晶晶的声音则无所顾忌，大声答：在呀，他在划船呢，他说他好久没划船了，想试试。你要叫他过来说话吗？
韩丁连忙制止：不要不要！他问：你们现在到哪儿去？
罗晶晶说：我们去四萍家。你在哪里呢？
韩丁犹豫了下，说：好，那我也去四萍家。
他的船正是向四萍家划去的。依然是那ว条曲折的河道，依然没走到曲折的尽头，在那个洗衣洗菜的临河小埠，韩丁弃舟登岸。他穿过条又条短巷，又沿着河边的石板路走了很久ื很久，他看到เ路边的住家个个炊烟袅袅，看到紧临河汊那个袖珍的集市，早市刚散，午市未张，横卧河汊的短桥上，挤了些扛着菜篓的小贩，不知是刚来还是离去。他在菜篓竹筐中挤过古桥拱起的脊背，走到对岸，在那ว家理发铺子的边上，拐进那ว条僻静的小巷，接下来，他就走到了那个ฐ天井般的院落。这个院落留แ给他的印象充满惊惶混乱和喧嚷，可能ม与他在这里和四萍的父亲打过架有关。但此时，在他临近它的这刻，他听到院内静无声。这种寂静令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他步步，走进那ว个又深又暗的门洞，天井里的阳光随着他的脚步在视野中ณ点点地扩大，他看到เ那ว块方格大小的阳光下，摆着只矮矮的竹椅，上面坐着位病弱的妇人，韩丁认出那ว正是四萍的妈妈。他看到她的膝前跪着个人，她拉着那ว个人的手正在哝哝细语，她像爱抚阔别而归的儿子那样，用另只枯细的手轻轻地梳理着他的头发，苍白的脸上呈现出母爱的慈祥。韩丁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但从他颀เ长的身躯和宽阔的肩背上，可以认出那就是龙小羽。
韩丁走进院子，他还看到了上次扶四萍母亲到河边旅๓馆去找他们的那个小姑娘，还看到了站在那小姑娘身旁้的罗晶晶。见到罗晶晶也在场他心中的焦急立刻๑释放，心悬的石头落在了地上。罗晶晶也看见他了，冲他点头微笑，他也还以微笑。院子里还有个老奶奶和个小孙子，他们站在墙根下都不出声，仿佛生怕打搅了这场感人的“母子重逢”。
韩丁走到罗晶晶的身边，他想开口时却看到四萍的母亲从竹椅上艰难地站起来，伏在了龙小羽的背上，让龙小羽把她背起来向楼梯口走去。罗晶晶和那小姑娘都上去帮忙，但龙小羽摇摇头不让。那ว个女人太瘦小了，她在他宽阔的背上很舒适地匍匐着，脸上挂着安详的微笑。韩丁跟他们上了楼ä。楼梯很窄，只容人通过。楼上的房间也很窄，看上去破旧不堪，但破旧中还是透露出点穷苦的温情。龙小羽把四萍的母亲安置在床上，他的每步，每个动作，都是那样的谙熟到เ位。韩丁听到เ他管她叫姆妈，那是绍兴人对母亲的称呼。他在问她想吃什么，他去买。那妇人用虚弱的声音，说了句很清晰的话，连站在门口的韩丁都能听得清晰无误。
“我想吃你做的饭，吃你做的霉干菜烧肉。”
龙小羽笑了下，韩丁看见的，那是种很纯朴的，很孝顺的笑，笑得非常动人，笑过以后他说：“好。”
龙小羽转过身，在罗晶晶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罗晶晶点头向门口走过来，那ว个小姑娘也跟过来，说：“姐姐，我陪你去买，我知道哪里的肉好。”
在门交臂而过的瞬间，韩丁终于有机会和罗晶晶说了第句话，他说：“晶晶，我要跟你谈下。”
罗晶晶没有停下来，她说：“我去买肉，等会儿吧。”
她下楼去了，让那小姑娘领着，去为四萍的母亲买肉。龙小羽为四萍的母亲盖好被子，从床边直起身来，这时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韩丁。
他并不惊奇，显然他已从罗晶晶的嘴里，知道他也来了绍兴。他友善地冲他走过来，像主人那ว样热情地打着招呼：“韩丁，你什么时候来的？”
韩丁说：“刚ธ到。”
龙小羽腼腆地笑笑，有些拘谨似的。他在平岭看守所以阶下之囚的身份和韩丁谈话时，就是这样拘谨的，如今点没变。他说：“听晶晶说你们上次为我的事来过这里，我听了很感动。我以前就住在这个楼上，想看看我住的屋子吗？来，在这边。”
他主动走出四萍母亲的屋子，领着韩丁推开楼ä道尽头的扇小门。韩丁知道，那就是祝四萍的屋子，龙小羽和祝四萍相爱时，就住在这里。
这是间更小的屋子，地面四墙屋顶ะ，都是木板钉的。屋里没有窗，借着门外楼梯上的阳光，可以看到屋里拥挤着床柜小桌和许多杂物。木墙已经糟朽，上面挂了很多从画报上剪下的照片：俊男美女都有，更多的却是豪宅和跑车。靠床的那面墙最整洁，只挂了个镜框，镜框里镶着张照片，显然是小照片放大的，因而颗粒粗糙，但祝四萍和龙小羽相依而笑的情景，却那样真实动人。
“我就睡在这里。”龙小羽把张床指给韩丁看。那是个普通的单人床，可能比普通单人床还要小些呢。“太小了吧？”他笑着问韩丁。“那时候我都习惯了，两个人挤着睡，点不觉得小。”
韩丁注视着他的眼睛，屋里很暗，但龙小羽眼中的光芒足以勾勒出他的全部表情。韩丁问：“你还怀念过去的生活？”
龙小羽没有马上回答，他似乎ๆ注意到韩丁的语气，那语气似乎把这句看似普通的话问得含有深意。
“当然。”龙小羽点了头，“过去的生活，无论怎么贫穷，怎么难过，我都会怀念的。我昨天带晶晶去了石桥镇，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我还带她去看了那ว镇上的戏台子，我爸爸就在那台上唱过戏。他就是在那个戏台的后面，第次教我要懂得报答别人。他对我说：如果人家帮过你，你就定要记在心里，定要回报人家。四萍的妈妈待我好，她待我就像待自己้的儿子，所以我要回来看望她，我要辈子感激她。韩丁，你也是我要辈子感激的人，等我有了能力，我定会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