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么好的事，快说说！”
“托您的福，定心丸倒真有些用,特意来谢谢您，另外麻烦您再给多开几瓶。”
如此，这几天董知瑜找叶铭添便找得勤快，丁家桥的人都知道这董小姐贴得紧，而上回马修找来的事大家背地里也在风风语，董知瑜的头上，早ຉ让好事者扣上了不检点的帽子。可那ว一腔的爱意正巧封了叶铭添的五感七窍，再加上失而复得，他可欣喜得很，闲话是刀枪不入的。
人类的自然感和政治态度，孰轻孰重，谁又将战胜谁？怀瑾抬手拭去眼角的一滴泪，这个问题，民国二十一年满洲国正式成立时，尚且十七岁的她就痛苦地挣扎过一回，后来潜伏在日伪阵营中，面对周围一些有血有肉却站错了队伍的人，这个念头不时深深浅浅地冒出，直至今天，涂ิ老板的事又将这个矛盾清晰地摆在了她的面前。那ว滴泪已在手指背上干涸，她走回桌边，刚才的纠结仿佛有了答案：该庆幸。自然感是弱者，不该容她多停留一刻。
这是南京城南边的一处民巷，董知瑜拎着一串油纸包好的杂货，尽量让这场拜访看似亲朋故友间的一场走动。
微微阖眼，戴上耳机，录音里多是沉默，只在开头时出现几句沉稳的“你们不用费劲，我什么也不会说”，快进，播放，再快进，播放，大段的沉默，空白，夹杂着施ๅ刑人的恐吓、谩骂、狞笑。
丁家桥电讯科，怀瑾将两封自己拟好的密码电文交给收员，一封是关于“清乡”的一些决策，给停留在上海江湾的晴气庆胤，还有一封则是刚刚ธ拿到เ的报，给同在江湾的“和平建”第三旅，这是她收编的一支军队，换之，实质上是重庆的军队。
然而这还只是第一步，她对董旬点了点头，这便大步走了出去，坐进车里，打开餐盒，果然在第二层底部，压着一张纸头，仔细读过来，原来日军勾结日伪的“和平建”，在天目山侧埋伏“忠义救”撤回沦陷区的第一路纵队，怀瑾在心中记下了时间、地点、编制等等，这便拿出打火机将那纸头烧尽，随即动起筒子车往丁家桥赶去。她深知，有时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董知瑜也噗嗤一声笑了，她哪有心去想食物，只是感觉怀瑾这么问是有下文，所以又改口说饿，这样下文才能继续下去嘛。
仿佛一阵电流从手指传来，“啊，不饿，有点饿……”
“猜猜我前两天在此地看见谁了？”
“这可太巧了。”冢本眯起眼睛。
几个年轻人你一我一语，在我听来，这些小小失落的背后却是和平年代的安宁所支撑，想起外婆们在自传中写下的句子，“哪怕拼了这整整一辈人，也要让后世子孙头顶天、脚立地，在自己的国土上尊严å地活下去”，这一个礼拜以来，在中国的所见、所闻，让我时时想起这句话，外婆一辈的牺牲，换得今日亿万后人的自主和富足，我转过头，对那ว几个年轻人笑了笑，我希望中国人能够学会对陌生人微笑，予人玫瑰，手留余香。
“哇塞，有钱人！我爸说我这学期拿了奖学金才带我买手机，我怎么เ这么命苦！”旁边一个高个ฐ子男生说道。
怀瑾捧了一套精致上乘的青花瓷茶具，走在董知瑜身后，她没有很多和亲戚长辈打交道的经验，九岁之前家中规矩礼节甚多，出生在那样的家族，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然而九岁以后她便活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同得足以让她将之前的一切渐渐忘却，除了根深蒂固的修养，备礼ึ便是她在这方面知识的极限。
怀瑾见她别扭得眉峰都拧了起来，胃中一绞，这是过去不曾有过的陌生感觉，最近却因眼前这个女子而频频出现，究竟是无法拒绝还是不想拒绝，多少年来她第一次对自己说：“我不想搞清楚。”
“他的报来源是什么เ？”
怀瑾接过纸，打开，上面写着七八个人的名字，定睛一看，有几个竟有些熟悉，这些都不算什么เ，等看到最后，居然斗大的一个字：“阙”。
早到的一批早已三五成群自娱自乐起来，瓜子、果仁、扑克牌便可凑成热腾腾的一桌，大家有说有笑，年还没到，味儿已足。
“明日上午九时，我在家中等待胡桑。”冢本笑容温和，掩饰住双目的锐利。
“我知道了，消息会连夜给上海。”
傅秋生变了脸色，沉默了一会儿，“目前有人因此被捕吗？”
董知瑜有种不祥的预感，此人为什么เ要跟踪自己？跟踪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她直觉此地不宜久留，正待转身离去，头顶上方传来一句柔柔的女声：“小姐，需要帮助吗？”
“你！你跟踪我！”董知瑜从马修身上弹跳开来，避到三尺开外的安全距离。
真纪只觉得那声音里透着分熟ງ悉，脑中ณ浮现出蜡烛被吹灭前那ว一刹้那，对方แ一字胡上、黑色帽檐下隐隐透出的那抹目色，层层叠叠，作为男人未免太漂亮了些。
男子贴着门听了一会儿，随即迅速推门入内，里边真纪正准备更衣净身，素า色和服刚刚退到肩头，冷不防从阳台冲进一个人，吓得她花容失色，正欲喊出，便被一只手死死地按住嘴巴，同时被他揽着一个转身滚在榻榻米上，原来榻榻米旁的矮柜上有一支蜡烛，他这一滚是为了靠近矮柜将蜡烛吹灭，从进屋到控制她再到蜡烛熄灭，这整套动作在十秒内完成。
“五至十分钟็，不超过十分钟。她们也就是看看有没有生僻的不懂ฦ得怎么翻译的东西。”
“我说过了，都只有一次，这也是上头要求的程序，我接到电话说她们要来过目清单，就按要求准备好了给她们看。”
怀瑾顿了一顿，“随便你。”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开。
“楼ä下还有间客房。”怀瑾的话里似乎没有温度。
“随时效劳，怀参谋。”这姓任的大夫也没耽搁，赶紧ู随怀瑾往二楼ä卧室走去。
“谢谢刘妈，先放那儿吧。”怀瑾指了指外厅里的小圆桌。
正要转移，地上一个日本兵却还没死透，托起步枪对着怀瑾。
“去后面看看。”怀瑾道。
离开伍乃菊家，她一路往西头骑去，出了市区，越靠近江边风也越大，从毛围巾灌进去，冻得人牙齿打颤。
“也好，我这几天病假在家，董妹妹你一定忙坏了。”伍乃菊的脸逐渐放晴。
“……外交部接待的一个美国商人，我也是今天刚刚认识他。”她提高声量，这话不仅是说给叶铭添听，也说给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怀瑾和傅秋生。
董知瑜一时不知怎样接腔，她的脑中闪现着种种疑ທ问和不安，他是怎么摸到这里的？他不是在和陈公博他们一起用晚宴吗？最让她觉得恐怖的：他会让自己暴露吗？
“也很高兴认识你。”董知瑜下意识地将手放进口袋里，在里侧蹭着手背那块皮肤，虽然对方的唇没有真正触及那里，却仍是洁癖作，擦干净了才舒服。
来人一一自我介绍，等到เ这个年轻人，他先是耸耸肩，一副“好吧，我本没什么เ重要的，但既ຂ然轮到我了就说一说吧”的样子，接着便咧开嘴巴๒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董小姐，我叫马修，很高兴认识你。”说着，便不折不扣地躬下腰，将董知瑜的右手举ะ到唇边，在离唇两英寸处停下，作势一吻。
伍乃菊倒是念念不忘洋人的礼节，带了一小束百合来，本是很美好的花儿，这会儿看来却那么的惺惺作态
“董翻译太客气了，如果不打扰，就五点钟吧，我一直习惯喝个‘五点钟茶’，”顿了一顿ู又小声说道，“咱姐俩一直没机会好好叙叙，你听说没有，严科长的外甥女儿也想进咱们翻译二科，听说她只是跟中国先生学了些洋泾浜英语，你说这岂不是笑话？”
“怀参谋我先走了。”叶铭添急着想去追她。
叶铭添一看，果是上回吃饭时提到的褚ຘ人获所著隋唐演义，当时聊到隋唐史，自己便说很想看看这书。一时心中更是乐开了花，忽又问道：“董翻译现在人呢？”
她不能原谅自己竟然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这个手提包很久没有用过，这包烟应该是早在重庆的时候出门放进去的，今天周碧青要香烟，她便摸了出来，没有更多考虑。而另一方面，对方这么一拦，起码说明了两点，其一，对方แ知道自己身份；其二，对方แ和自己同样身份。
“周小姐客气，”怀瑾又是微微一笑，看了眼董知瑜，“你们聊吧，不打扰了。”语罢便抽身离去，留下钳口结舌的周碧青还立在原地，脖子随着她转了个半圈，再转回来，一脸的受宠若惊还未散去，：“董知瑜，我跟你誓，我在这里干了大半年了，她以前连正眼都没瞧过我一眼！”
其中一个圆面庞姑娘接道：“认识啊，你找她？”
“对，我是她的朋友，能ม不能烦请小姐帮我叫一下？”
周碧青将她打量一番๘，对方说话时有种奇怪的口音，说不出是什么地方แ的，“你贵姓？”
“哦，我姓纪，你告诉她，我和她的老管家董旬也是老朋友了。”真纪微笑着说。
周碧青转身进了门卫室，“借个电å话打下内线，”她和门卫已然很熟ງ，“喂，知瑜啊，门口有一位姓纪的小姐找你，说是你朋友。”
对方不知说了句什么，只听周碧青接着说：“哦，她说跟你们家原先的老管家董什么的也很熟呢。”
真纪仍微微笑着，心脏却复又提到了喉头。
作者有话要说：此处有第三十八章茶话会中打下的伏笔，光佐祯昭给冢本恕的名单：对华作战部陆军司令武田静夫，玄武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陈显博，第七师师长施亚军，参谋本部高级参谋怀瑾。
另外我昨天还在纳闷，为什么至今没有一个菇凉问我，当初豆菹舫那条线是跟谁接头的？l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