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这么一场浩é劫和病痛，这两日对于董知瑜来说像是经历了两个世纪，拖着并未痊愈的身子来到外交部，还未坐稳，突然来了两个着黑制服的人，点名让她和伍乃菊跟他们走。
回到家中ณ，果不出所料，她已经离开，那件沾了血的工ื装裤已经被带走，卧室外间的桌子上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只简单的三个字：谢谢你。
“南京的梅花不久便要开了。”影佐开口道。
屋内简约得很，偌大的房间略显空旷，榻榻米上是一只原木矮桌，桌上单搁一小壶清酒，一只酒盅，影佐盘腿坐下，他身后墙上挂着一幅横匾，也是这房中唯一装饰，上书四字：过尽潮来。
董知瑜想要站起身，却觉得一阵眩晕，只得将双手撑在膝盖上，怀瑾嘴唇翕动一下，终究还是站在一边，等着她。
怀瑾走过去，递给她一个手帕和一壶水，她见董知瑜抱着双膝蹲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长长的睫毛像是沾了露水，湿漉漉的，也随身体轻颤着。
董知瑜将手从厚厚的羊毛手套中滑出来，玉葱似的白皙指尖，依旧被冻得通红，看着像是偶获天成的美玉。边搓了搓手指，敷在脸上，边开门见山问道：“你知道下关煤炭港那边的慰安营吗？”
将自行车停放在路边汤包铺旁，董知瑜跳上车，怀瑾将车窗摇上泊在路边，董知瑜只觉这车里像是阳春三月，暖和得一塌糊涂ิ。
“另外，这报不光我们要公布，共党那边也要公布。”
怀瑾又仔细斟ต酌一番，“我的意思是，将姓氏去掉两个ฐ比较长的，英文版不要，马修也加上去，”顿ู了顿，“译过来的名字，稍微改动改动，比如说这个，”她指着名册上一处，“‘亚瑟’改为‘阿瑟’，使之看起来像是这个泄露报的人只在一边听到เ了人名，而不是看到了官方名册。”
“他姓叶，叫铭添。”
马修好像并未被“男朋友”一词吓退，董知瑜深感失望，她不想也不能和这行人中ณ的任何一个ฐ扯上什么，否则ท很容易出事。
“那是唐叔叔和李主任过奖了，知瑜倒是跟着几位美籍教师求了几年学，英文水平和经验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褚ຘ部ຖ长但请吩咐。”
其他二人也跟着笑了笑，傅秋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前几天我得了一瓶上好的爱尔兰威士忌，一直收着等怀参谋您过来让您品尝品尝，”说着对吧台小哥吩咐道：“把我柜子里藏着的那瓶贝尔皇家拿来，”又对董知瑜说道：“请董小姐也务必赏脸，这边请。”说着便引她们过去雅座。
“哪里，”怀瑾接过小哥递来的爱尔兰咖啡，提神，威แ士忌的浓度又恰到好处，“最近都集中去了上海郊区一带了，那边需要整治。”
别ี看这船舫不起眼，走进去倒是曲径通幽，好大一会儿才来到尽头，抬头但见一顶黑色匾额，上边烫金的隶书写着“二十四桥”四个大字，这把隶书写得是难得的有骨有肉、形神兼备，董知瑜看得饶是佩服，只可惜并无落款。
怀瑾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涂掌柜。”叶铭添像是看出董知瑜的疑惑，对她矮下身子解释道：“董翻译可别看这地方不起眼，这可是眼下全南京城最好的淮扬菜馆，一般人想来还不一定排的上呢，”又将声音压低道：“这‘二十四桥’便是馆子里专门接待贵客的包厢。”
怀瑾皱了皱眉，对这个女孩子她还是不放心，但目前来看这也许是不得不走的一步棋，沉思片刻，“我来安排吧。”
“是我与她说话时不小心，就在刚才，”顿了顿，“她肯定知道我是重庆的人，也应该能猜出我就是‘阙’。”
“明白了。”
“就搞到这些信息就可以了吗？”
“鄙人傅秋生，夜金陵的副总经理，小姐今晚的酒水不知能ม否赏脸算在我的名下？”
“没有‘白玉兰’，这‘紫金山’不知入不入得小姐法眼？”中年男人礼貌地递上一枚考究的银质烟盒，董知瑜拈出上面的一支，含在唇中ณ，中ณ年男人又递上火，点着，自唇中吐出丝丝袅袅的第一口烟，“谢谢，”顿ู了一下，“紫金山自然是好的，这可是南京的龙脉。”
董知瑜谢过陈舜贞，跟着徐根宝走进悠心坊，这是个不错的位置，闹中取静，不久便来到一栋两ä层小楼前，说是两ä层，二楼其实是个阁楼ä，在外面有独立的楼梯上去，待徐根宝打开房门，董知瑜四处看了一下，这地方像是刚ธ翻修不久，浴ภ室看着挺新，小厨房里煤炉、锅碗一应俱全，再看卧室，小是小了点，但床铺被褥全都齐整，而且一看便知都是新า购置的。
“老徐，你跟董小姐，帮忙整理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陈舜贞话，“这是钥匙，”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串钥匙递给徐根宝，“对了，刚才在东亚饭店捎带的饭菜别忘了，帮董小姐一起拎上去。”
“最后还有一些因素า，对于整盘计划，无疑是锦上添花。这些因素包括你本是南京人，想要回到南京也是理之中，还包括你来重庆时改了名，我们已๐经在你的档案上做了些手脚，记住，你叫董知瑜，从来不曾来过重庆，一九三七年复旦大学转移时，你留แ在了上海。”
“语和记忆技能自是做报工作的两把利器。再次，你成长的环境非富即贵，这足以保证你日后在上海和汪伪头号人物及其女眷周旋时游刃有余，不露出任何马脚๐。另外，以你姑父在上海的社会地位，结识唐生明以及汪伪76号一干特务均在理之中。”
那是我所熟悉的瑜外婆的字迹，柔中ณ寓刚ธ的俊逸行楷。再往后翻，的确是交错着两个人的笔迹，都说字如其人，瑾外婆的字则是刚毅中蕴藏着些许不常示人的柔和风淡云轻。
“对，这是一部从未出版的自传，由á两位外婆合作撰写。”
“你……没事吧？”怀瑾的眼中ณ本有丝柔柔的关切，让清洌的声音隐去一半，再让帽檐隐去另一小半。
“我很好，”哪有什么关切，一定又是错觉，看她站得那样笔直端秀，冷冷的鼻梁、冷冷的唇，错觉！董知瑜差点甩一甩头，将那ว点错觉甩开，“我有两件事想问你。”
怀瑾稍稍挑起侧眉，“说吧。”
“第一，我的报是怎么泄给共党的？”
“你要搞明白两件事，先，这不是你的报，这是党国的报；其次，轮不到เ你来质问我。”
“好，即便这两点我都清楚明白了，请问，这报是怎么传到共党那ว里的？”
“你为什么เ要知道？”
“我是军统的人，有责任排除一切怀疑。”
“你怀疑我？”怀瑾几乎ๆ莞尔，“我有我的原因和途径，这一点傅秋生也是清楚的。你的第二个ฐ问题是什么เ？”
董知瑜咬着唇，她当然不指望怀瑾能对她和盘托出，可如今看来是半点线索ิ都套不到，可起码她求证了一点，刚才傅秋生说是怀瑾有渠道，那ว时她还没有排除傅秋生将报传给共党的可能，可如今怀瑾也说自己有途径，看来这一报是怀瑾传给共党无疑，她和组织有联系，虽然现在无法断定这联系有多深。
“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เ要让我走？”那一向骄傲的自尊，要么完尚而高高在上，要么เ便碎得不要留一丝余地吧。
“……因为你影响了我的工作。”怀瑾低声说完这一句，便转身走回车中，一瞬间绝尘而去。
董知瑜站在尘沙中，细细琢磨她留下的这句话，“你影响了我的工作，”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自尊是不是并没有碎成一地？。。